放牛娃的夏天

（一）

    哗，哗，哗，村口老槐树旁，一条天涧飞泻直下，风吹动水滴，水滴打在麻雀脸上，悄无声息的。麻雀赶上老牛，一边行走，一边唱歌，歌词是一本关于“钱蜜蜜”的小说。麻雀来自一个极普通的农村家庭，麻雀的爸妈结婚七年才有的麻雀。家里有一间瓦房，样式破旧，泥土堆砌而成的，土基房在风雨吹打下开始散落，像极炸开的爆米花。

    于封建观念严重的农村来说，麻雀的降临，给这个贫穷的家庭带来了一丝福音。仿佛周围的事物在这一霎那都有了生命的气息。麻雀的父亲说：“麻雀生下的那一刻，他的心里仿佛有一股久违的血气在沸腾”。

仿佛一下子泛黄的叶子绿了，灰朦的天蓝了，傍晚的夕阳停在正好的六点，任凭风如何吹、时间怎么变，它就是不愿隐没。

    麻雀生下的时候，像一个小耗子，爷爷奶奶担心养不活，想把它丢到深山。每每有人问及麻雀的父亲：“澄义，生下男娃还是女娃”，他都高兴地回答说：“生下一个放牛的”。父亲脸上的微笑是如此让人舒心又硬气。此后，麻雀便与放牛结下缘分。

    三面是高耸的群山，一面是茂密的林海---这就是麻雀的家乡。有山有水，有情有爱。

    天像茶汤渐渐加深变暗，一家人在喜悦中匆匆忙碌。麻雀的二大爷放牛回来，看见麻雀，二大爷把牛绳一撂，很是随意，欢喜的忙去扶抱，二大爷粗糙的手在麻雀顶明星来回悠荡，像是找虱子，嘴里嘟囔说：“孩子以后要当大官，俺们老孙家要出人才勒……”说完，便大笑了几声；旁边传出一个声音，是婶子，说勒，麻雀可爱的小模样长得喜人，麻雀没听懂，竟也笑啦。

    小时候的麻雀，是村里的喜客，几乎每个村民相遇，都免不了对他做出如下动作，亲吻，拥抱，夸赞。二大爷的手不停地在麻雀嫩白的小脸上打转，捏得麻雀有些不耐烦。嘴里说着，澄义，孩子会走路了哈，麻雀的父亲脸上笑着：是哩，二爹。老牛不挪步，像吃了定心丸，又像踩上黏胶。它大概是知道麻雀想去它背脊上玩耍哩，二大爷抱上麻雀骑老牛，老牛很高兴，二大爷很高兴，麻雀的脸仿佛向日葵似的灿出了花。

    麻雀跟老牛可谓一见如故。二大爷开玩笑说：“澄义，看孩子这般喜爱牛儿，把它卖与你们家了”，父亲嘴里哽咽着，说:二爹，没，没钱。二大爷说：可以赊给你嘞！父亲像吃下黄莲。

    记忆追不回时光，只是轻轻汇成一帘泪光，在孤单里悄然凝结成感人的忧伤。

    麻雀两岁时，父亲迫于生计外出打工，母亲分毫不差承担起家里所有的担子，挑水、做饭、田间地头、春种秋收、喂猪、喂鸡、养牛……麻雀与父亲也只有年时才能见面。二大爷家的老牛也果真成为了麻雀的玩伴，不过是后来商量定下的。四岁时，麻雀已可以承担放牛的活儿。不过，庄稼也常是遭殃的顾客。谷入牛口，瓜进羊舌，渐渐的成为家常便饭。

    麻雀

    同年，麻雀勉强成为一名小学生进入学堂，那时未曾出现小班、中班、或大班，他们直接玩学前班。也没有出现所谓的“幼儿园”这类词。

    入学那天，麻雀没有一个像样的书包，脚上穿着一双被母亲缝补过好多遍的黄胶鞋，鞋虽旧，可看起来很是干净。放眼看去，麻雀是班里最小的学生。这场景，挨欺负是铁定的。麻雀他们村有一个池塘，农村也叫闸塘，椭圆状，周围是菜地，塘中长满水草，水不深。塘里有各种鱼，个头不大，却是麻雀最喜爱的玩物。麻雀有时深陷坝塘淤泥，吓得“哇、哇”大哭，有一次，竟急出尿啦。

    妈妈， 今天要捡柴，麻雀叫唤着。吃过午饭， 背上竹篓，里面放有一把稍顿的砍刀。麻雀走向闸塘，想必逃课又是今天选修里的必修课，麻雀卷起裤腿，细瘦的脚像削了皮的树干，用绳拴住竹篓，拉上它在池塘周围不停转悠，收起篮，半个角全是金鱼，鱼鳞泛出刺眼的光。没多大会儿，脸盆被填得满满的，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小盆里翻打着尾翼。麻雀脱光身上的衣物，在鱼塘来回游。不知什么缘由，麻雀的母亲来到闸塘，麻雀神情变得苍白，一头扎进塘水里，像怪异的人鱼，不见了踪影，等待母亲走后，麻雀又慢慢浮出水面，动作缓滞，脸上却是自豪，像躲过一劫大难。

    三年级，临近村舍的小孩到麻雀他们小学就读，班上从此多出了二十多头人，可男女比例却严重不足。爱一个人的时候，地平线都在移动。二十五人，三人属阴性。她们的注入，仿佛春芽又在萌发。女孩对麻雀甜笑，像极了三月盛开的油菜花，甜甜的，嫩嫩的。女孩叫段月丽芳，另外两人，一个名春虚，一个叫秋实，剪有男孩头型，穿上一双空前绝后的凉鞋，整天喜欢和纯阳性的人混在一起。

    田里的幼禾，长势喜人，肥美的嫩芽，激起麻雀的春心。丽芳羞涩腼腆，不常与男生对话，每次遇人，尤其男生，她的脸，红艳的跟熊火灼烧一样。

    班主任李老师，长得帅气，是我们学校的招牌名人，四十出头，并无家室，这也是他的硬伤，他不爱说话，却有一身的艺术细胞，闲暇无事，总是抱着他的破旧吉他在宿舍摆弄狂吼。

    第一节课，班主任进门说，同学们，这节课首先请新来的同学自我介绍一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首先请靠窗边这位女同学跟大家认识一下，宣黄的落地窗帘把她的头发也映得金灿。

    讲台下，所有的目光像一束白光“唰”一下射来，段月丽芳脸红啦！跟九月熟透的苹果似的，鼻尖上冒出虚汗，估计是紧张的缘由，道：我-我，我是新来的，叫段月丽芳……，台下发出窃窃的私语，哎哎，竟然有四个字的名字呀！她家是不是皇族啊，悄悄话像一串串连续的炮弹，使得她出现了死里逃生的紧张，额头的汗珠仿佛山沟的泉眼开始喷涌，汗滴打在作业本白纸上，随即浸湿开来，丽芳用衣袖拭擦着脑门儿两手紧握贴在裤缝的衣边。

    自我介绍的词，丽芳提前在心中温习过很多遍，可这会儿，她仍是吞吞吐吐，语无伦次。

    “哇”，段月丽芳，你紧张啥勒？后面，一个声音油腔滑调地响起，教室里的学生都“哗”地笑啦，段月丽芳更紧张了，脸快要起火。班主任喝到：麻雀，注意纪律。

    麻雀下意识吐一下舌头，瞥了一眼段月丽芳，随后，垂下了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