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
城乡配（11）
城乡配（11） 
十一
胖嫂的饭店火起来了，天天门庭若市，营业额翻了好几番。一个饼铛不够用了，又买了一个。因为点名换成了“胖嫂香饼”，周围几个工地的人，一到吃饭时间，便都挂在嘴上：“吃什么饭？” “胖嫂香饼”；“上哪吃饭？” “胖嫂香饼”。到后来都把后两个字省了。“吃什么？” “胖嫂”。“上哪吃？” “胖嫂。” 有的干脆时候：“走，吃胖嫂去。” “哈哈哈，胖嫂味道就是不错。”
胖嫂虽然又忙又累，心里却是又喜又乐。闲下来的时候，两个女员工和胖嫂闲聊：“这个张师傅真是个能人，说让店火起来就火起来。” “方圆几里地都知道咱这胖嫂香饼啦。” 胖嫂神秘而自豪地说：“店名也是他叫我改的。” “这人真是百巧百能，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干。” “听说他离了婚，不知为什么？” “听说那女的脾气太坏，很蛮横，不和他一心。”
女员工里的一个，笑眯眯的对她的老板说：“你怎么不把他留下，让他给你干呢？” 胖嫂的脸红了一下：“人家是工程队的副队长，那个小李全指望他顶大梁呢！” “那小李怎么不给他找个老婆？” “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这么好的人，还怕找不上老婆？”
另一个女员工也是泼泼辣辣的性格，向胖嫂挤挤眼儿：“你叫人家给你当员工，人家当然不来。你叫他来当老板，你当老板娘，看他来不？”
胖嫂在她身上拧了一把：“你个疯老婆，就不会说句人话。” “我说的是实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人家那么巧那么能，还缺咱这样的。” “先下手为强，我给你打个谱，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看把你急的，谱还没打呢，就先喝酒。” “你找个适当的理由，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最好是晚上，来了以后你把他灌醉，然后把他留在你屋里，把生米做成熟饭。” 胖嫂满脸通红，从地下抓起一把菜叶子，扔到她身上：“你个疯老婆，说你疯你还真疯得没样儿了！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来。”三个女人哈哈的笑成一团。
笑过之后，胖嫂陷入了沉思，眼睛里含着忧郁，心里头五味杂陈。她和前夫都是下岗工人的后代，也都是高考落榜的高中生。他俩在同一家私营工厂上班，日久生情便谈起了恋爱。俩人都没有高学历，都没有大本事，也都没有什么雄心大志，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于是快快恋爱，快快结婚，随即开始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婚姻生活。
结婚前双方父母凑起首付，给他们买了一套九十平米，两室一厅的房子，由他们自己还月供。他俩的工资加起来不到三千元钱，还完月供剩下的刚够吃饭。生下孩子以后日子更难过。万般无奈之下，胖嫂看见一个邻居妇女，在街头摆摊儿卖水饺挺挣钱。她也把心一横辞了工作，摆起了水饺摊儿，果然比上班挣得多。于是她让丈夫也辞职，两人一块儿卖水饺。生意倒是不错，可是在马路边上，城管经常来撵。没有固定位置，生意很不稳定。于是她和丈夫用赚到的钱，又借了一点儿，租了两间门头房，开了个水饺店。虽然吃苦受累，日子还是大有起色。小两口儿满怀希望，干得很起劲儿。
谁知好景不长，丈夫和一个年轻姑娘搞起了婚外情。胖嫂发现后怒火中烧，和丈夫大闹了一场，哭了一场。本以为丈夫会回心转意，谁知他俩越恋越深，最后丈夫提出了离婚。胖嫂不甘心的拖了半年，软硬兼施地劝丈夫，但丈夫始终不回头。绝望之下只好离婚。离婚的结果是：孩子跟胖嫂，房子一人一半。胖嫂的父母帮她借钱，把另一半房子买下来，让男人搬走。
为了生存，胖嫂把房子租出去，带着孩子来到郊区，租了这套房子住下，同时开了这个小饭馆。虽然有开水饺店的经验，但她不大懂经营之道，以为不管哪里都可以卖同样的东西。所以生意越来越清淡。赚不到钱，除了母子二人生活，还要还买房子的债，胖嫂压力非常大。
张宗理的出现，使胖嫂心里萌动起来。不管是个人感情，还是家庭生活，她都需要一个男人。而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她心仪的，但是她不敢贸然向他表白。因为前一段不幸的婚姻，使她对所有的男人都产生了戒备心理，觉得男人都不可靠。离婚以后，经常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然而张宗理给她的感觉和别的男人不一样。这个男人不浮华不虚伪，诚实厚道，而且心灵手巧很能干。最重要的是他也有离婚的经历。尤其是一起开店，他既有手艺又会经营。有这样一个男人当老板，做一个老板娘那可真是享受。
张宗理在店里的那几天，胖嫂经常看着他出神。她那高大健壮的身体、矫健敏捷的动作和富有磁性的声音，都令她着迷。把他留在店里的想法早就有了，可是怎么告诉他呢？说了人家要是不同意，多难为情啊！
张宗理走的那天晚上，胖嫂本想挽留他再呆几天，可当时竟慌乱的不知道怎么说。走了好几天了，说是想彬彬，也不过来看看。你这个张宗理，就对我一点感觉没有嘛？胖嫂竟莫名的怨恨起来。我在街上走的时候，经常有男人用色迷迷眼光看我，你怎么就不理我呢？有时在厨房里来回走，我故意不给你让路，希望你挤我一下子。可是你总是站在那里等着我让开，你是不是讨厌我......你要是来，我陪你喝酒。但是我不把你灌醉，我等你把我灌醉，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也不能怨我。反正我醉了......
胖嫂几次拿起手机想给张宗理打电话，可是每一次都犹豫一会儿又放下。她老觉得不是理由不合适，就是时间不合适。编个理由怕露陷，说实话又没什么可说。白天怕他忙，怕惹得他烦。晚上更不行，一个寡妇在晚上给一个光棍儿打电话，肯定会招人闲话。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女员工喊道：“胖嫂，这个饼铛怎么不热呀？半天烙不熟一张饼。” 胖嫂急忙过去检查了一下，原来是煤气罐里没有气了，换一个备用罐就是。她刚要批评这个员工太不细心，不知道看一看有气没气，光知道喊人。接着脑子里又出现一个念头，何不利用这个借口，给他打个电话呢？她便不动声色的说：“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就不热了呢？” 那个女员工说：“给张师傅打个电话，让他来看看。” 胖嫂故意迟疑的说：“人家也忙，谁知道能不能来。” “不来他也能告诉咱是什么毛病。” “对，问问他。”胖嫂拿出手机刚要拨，突然手机响了，把她吓了一跳。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喂，你好？” 电话里传来一个很大的声音，一听就是李峰山：“胖嫂啊，我哥哥在你这里呆了五天，你给他下药了是不是？” “下什么药？”胖嫂摸不着头脑。“我哥哥自从把你这里回来，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话也不说，整天发呆。问他怎么啦，就会说三个字，想胖嫂。”
胖嫂急忙跑到门外边，生怕让别人听见：“小李呀，你就别拿你嫂子开涮啦。你的嘴痒痒了，你那里又不缺砖头，拿块砖头就嘴上使劲拉拉。” “我嘴痒痒不用你管，你得给我哥哥把病治好。” “我可治不了你哥的病，他在这里呆了五天，连正眼看我都不看，他能想我？” “对呀，他不敢正眼看你，老是斜着眼看你，现在两只眼都斜到一边去了。” “别胡说八道啦，我和你说点正经的。我的饼铛出毛病啦，老是烧不热，找不出原因。你是老板，放你哥哥半天假，让他过来给我看看。” “甭说那么多理由，想我哥哥就直接说。去可以，你得管吃管住，直到把我哥哥的病治好。” “管吃不用你说，我没地方给他住。” “你怎么这么笨，他一个人不需要多大的地方，把你的床让出半边来就行。”
民间风俗，宁在小叔子腿上坐，不把大伯哥面前过。除了自己的亲嫂子以外，做弟弟的和做嫂子的，开玩笑没有任何限制。说什么话也不犯规，也没有人笑话。峰山就是利用这个优势，用开玩笑的方式，千方百计把胖嫂和张宗理的关系拉近。
虽然是隔空通话，胖嫂的脸还是红了：“死小李儿，小心烂你的舌头。你叫他什么时候过来呀？” “啊......啊......半个月以后吧。” “那样我的饼还卖不卖啦？”那边挂机了，胖嫂不知所措地把手机放下。她不知道峰山说的是真话还是玩笑话，隐隐有点失望。她又想：“半个月肯定是开玩笑，近几天来不了可能是真的。死小李儿，也不说清楚。”
胖嫂只好又重新检查一遍饼铛，故作惊讶地说：“咳，原来是灌里没气啦，把备用罐换上就是。没别的毛病。” 换上煤气罐，胖嫂心里又烦躁起来。本想直接给张宗理打电话，即使他不来，也能和他说几句话，听听他的声音。谁知偏偏小李儿来了电话，她也感觉到小李儿是有意撮合他俩。可是他又不把话挑明，尽开玩笑。她在心里怨道：“死小李儿，你再来我不把你灌醉，让你出溜到桌子底下，算我无能。” 接着又想：“张宗理真的想我吗？真像小李儿说得那样不吃不睡？。”想着想着扑哧笑了，“真是自作多情，真想你能连个电话也不给你打？” 她拿起菜择菜，一棵菜没择完又放下。去刷碗，一看已经刷完了。 又拿拖把拖地，其实地也才刚拖了。 他东拖一下，西拖一下，心里七上八下，什么也干不下去。
突然，有一个人猛的从外边窜进来，大声喊道：“胖嫂，你怎么啦？我和你去医院！” 胖嫂吃惊的回头一看，竟然是张宗理。他气喘吁吁神情紧张，上前一把拉住胖嫂的手，上下的打量着：“你到底怎么啦？” 胖嫂莫名其妙的说：“我没怎么呀！” 张宗理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红着脸说：“这个峰山，开这样的玩笑。 他说你打电话叫我，不知道你是烫着了还是烧着了 ，叫我赶紧和你去医院。” 胖嫂扑哧笑了。看着张宗理那满头大汗着急的样子，心里一阵感动，心疼地说：“看你跑到那个样儿，小李儿的话你也当真。”说着端来一盆水，胳膊上搭着毛巾，让张宗理洗脸。 张宗理洗完脸，从胖嫂手里接过毛巾一边擦一边说：“真把我急坏了。这个峰山， 这不是出我的丑吗！” 胖嫂哧哧笑着心里乐滋滋的：“小李儿净拿咱俩开涮。”说着脸又红了，她觉得用“咱俩”这个词是不是太亲昵了，“我打电话是因为饼铛不热了，以为出了什么毛病，想给你打电话。我还没打小李儿就打过来了， 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他给你打电话。” 胖嫂四下里看看，员工们都在后边忙，因为不到吃饭时间，餐厅里没有人。她红着脸悄悄地说：“他说你想我想得不吃饭不睡觉。”说完端起脸盆走了。一会儿又转回来，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坐在张宗理对面，两眼直视着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嘿嘿，想是想，不过没到那种程度。” “我也不值得你想到那种程度是不是？” “我是觉得 反正你又不想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你？” “起码得暗示一下吧，连个眼神都没有。” “你连看都不看我，我怎么暗示？你个大男人都不先表示，还让俺一个女的先表示？” “这是在你的地盘上，我表示了你要一翻脸，我还活不活啦！” “吆，想不到一个大老爷们儿，脸皮还这么薄。 小李儿说叫我管你吃管你住，你来不来？” “我当然愿意来，可是我不能把那头的事儿扔下，峰山自己忙不过来。” “我当然也不能这么干，我能让你把人家小李儿闪了，先来我这里吗？你就把这里当个家，去那里上班就是。这里的事儿你给俺打个谱就行，俺又不用你干活儿。” “那也太享福了吧？” 胖嫂又四下里看看，用很低的声音说：“要是咱们结婚，你愿意来我这里落户吗？” 张宗理欣喜的回答：“当然愿意啦，从农村到城市里来落户，做梦都想呢。” 胖嫂高兴地像个孩子似的，抓起张宗理的手摇着：“那你就快点来吧。” “我家里有个六岁的女儿。” “那太好啦，我就天天想个女儿呢。你赶快把她接来，咱们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多好哇！”
张宗理觉得幸福来得太快，激动地心里怦怦跳，他把胖嫂拉进怀里，悄悄地说：“今天我就不走了。” 胖嫂满脸通红，撒娇的白了他一眼：“坏。”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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