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永远的浪漫

三、初遇兰花

一晃又是一年。由于我名落孙山，爸爸十分生气和失望。好几个月，没和我讲过话!我也十分后悔，但这是青春的代价。

我发疯似的撕碎了课本，决心于读书绝缘。这时，洪华又来了，她始终觉得我是读书的料，劝我复读一次。她虽然吃了几次闭门羹，但她倔强的脾气，说服了她的父亲，并借了18元学费供我上学。

她说道：考上了就还，考不上就不要了。我真正地被感动了，对于这样的真诚，我无法拒绝。终于答应再试一次。那年我十六岁。

经过一年的拼搏，我终于以优异成绩考上了省重点高中---红杉林中学。在这里开启了我生活的新的一页。

红杉林中学，依山傍水，前有蜿蜒流淌的红杉河，背靠逶迤起伏的卧龙山，草木清脆，鸟语花香。这里有四季常青的松树、杉树、翠柏、毛竹，也有香樟、山茶、银杏。最好的去处是校园内一个山顶建有陶然亭的山坡。

春天里，我在这里和春笋一起比成长；夏天，我和露水作伴比早起；秋天，树叶红了，我和绿树一起收获果实；冬天，上山的石台阶成了我锻炼的理想场所。为了锻炼自己的意志，我每晚从上小山的88级台阶一层一层的蹦上去，直到汗流浃背，腿脚酸软......我就是这样在这里快乐而愉悦地学习着。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亲切：小鸟与我互鸣，小草与我共舞，小鱼陪我畅游。

在这里，我认识了同班的女生兰花。

她微胖的圆脸，好看的双眼皮，微微一笑，两只小酒窝，俏皮得很。一头乌黑发亮的齐耳短发，衬托着白皙的皮肤，虽然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也婷婷玉立，风姿卓越。更可贵的是她的内心，确有秀外慧中的魅力。

记得刚上高一，夏天，气温很高，我从家里背着20多斤大米准备交到学校食堂算伙食，从家里到车站大约5公里，大热天我累得汗流浃背，到了车站，又要排队挤车，只有20多座的客车，居然装上40多人，车内空气混浊，水泄不通。既闷热又拥挤。我中暑了，头晕目眩，呕吐了起来。吐的兰花满身，也飞溅到车上其他旅客。有个男乘客表示不满，大吼大叫。这时兰花站出来，说：“他是我同学，身体差，不是故意的，请大家原谅！”并掏出自己的洁白的手帕，为我擦拭污秽之物。

这种细致入微的关怀，令我感动万分，差点流出泪来。心想老天让我有幸遇到这么善良贤淑的奇女子，真是我东方的幸运啊。从此，兰花的名字就像常青树一样在我心中扎下了根。

高二了，班上从县城里转来了一名叫明月的女生，1.75米的身材，风姿卓越，一口普通话说得极好。因为她个子高，所以一直坐在后排，我也坐在后排，自然就熟悉了。

无论是下课还是到食堂吃饭，明月总是邀请我和她一起。起初，我没觉得什么，心想：一个陌生的环境、一个陌生的人，帮助一下那是好事呀，何况是同学呢！可是，时间一长在同学中就传出许多笑话了，有人说，我和明月同吃一碗饭，有人说，我在小竹林里和明月亲嘴，有人还说，他亲眼看到我和明月一起出去散步躺在小河边的草地上......这些话听到过一两次，但我没有在意，心想：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自己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行了。

可在一次平时测验时，我的成绩一下子从前10名降到后20名，令老师大吃一惊。同学们也纷纷议论起来......我自己也感到十分汗颜，一连三天没说过一句话，人也消瘦了一圈。

班主任毛老师心焦啊，东方怎么了，是因为没有用功，还是学习方法出现了问题？是家庭经济出现困难了，还是他真的与明月在恋爱而影响了学业？

毛老师在揣测，在观察，在找合适的机会；但因为面临高考，不敢妄下断语，怕伤害了我的自尊而影响了高考成绩......

又到周末了，同学们该回家拿米拿钱了。

我一个人默默地向家乡的方向走着，忽然听后面有人在叫我：“东方，等等我，我们一起走吧！”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兰花。我答应了一声，就放慢了脚步，站在路边等着。

以前她和我总是一起回家的，自从明月转来后，我们一起回家的机会少了许多。如果不是这次考试的原因，我们可能还遇不上一起呢！

兰花很快走到我的身边，说：“东方，我们回家好久没有一起走了吧，你周末都去哪里了？”

“我也经常回家呀，没有碰到你而已”。

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到家了。兰花说：“我问你一句话，人家纷纷都把座位向前面调，你为何把座位向后面调？你的成绩比我好，难道你今年不想参加高考了吗？”一句话，说的我面红耳赤，热泪盈眶，我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默默说到：“兰花，对不起，别说了，我知道了错了，我一定努力！”。

第二天，一到教室，我就调整了座位，并给自己起了个笔名：默默。

我真的变得沉默了，整天不说一句话，埋头学习。学校开始高考前的预选考试了，我的成绩一下子又跃到班级第五名。

下课了，兰花见到我笑着说：“恭喜你呀！”

“谢谢你，兰花”，“真的，从内心十分感谢！没有你的及时提醒，我可能还在黑暗中徘徊呢！”我激动地说。

七月流火。七月七、八、九三日，是高考的日子，我和同学们一起到县城参加考试了。

晚上住在龙山宾馆，全城最好的宾馆。每个房间住四个人，非常拥挤，连人站的地方都用上了。房内闷热，好在房内安有一个大吊扇，呼啦啦，呼啦啦的扇个不停，我的心也跟着电扇的节奏，转来转去，一夜未眠。心情极度烦躁，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活鱼，一会就吹干了水分，硬邦邦的结了一层壳，难受极了......

我就这样煎熬了一夜，第二天没精打采地上了考场。好在第一门考的是语文，凭借较好的功底，比较顺利的考完了，第二晚依然如此。受到如此折磨的我，三天考试下来，真的是蒙了，心情十分难受，甚至想死的心都有。

考试结束回家后，我睡了整整三天，一言不发。我的异常举动，把家里人都吓坏了，但也不知道怎么劝说，因为高考无论对我还是对家庭来说，都太重要了。读了十年的书就这样一考定终身，父母是理解的，但无能为力......

父母多么心焦啊，就像知道惊天秘密的人，面对最亲近的人痛骂和责难不能说出秘密一样，心里十分痛苦。妈妈说：儿子，小东方，快起来吃点吧，考得上是祖上积德，考不上也是命啊......

说着，就殷殷地哭起来。

面对母亲的哭诉，我的心软了，踉踉跄跄的爬起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我以后就在家干活吧，再也不读书了.....

由于三天没有吃喝，加上巨大的心理压力，身体极度虚弱，差点摔倒。

妈妈见状，心痛极了。说：“儿呀，不要犟，听话，还躺一会，妈这就给你做饭去。”

我在妈妈的搀扶下，又重新躺下。妈妈走进厨房把还没有来得及卖掉的三个鸡蛋打碎放在锅中，又抓了一把韭菜洗净切好，放入锅中，做了一碗我最爱吃的香喷喷的蛋花。

妈妈把鸡蛋花端到床边，我闻到鸡蛋花的香气，不知哪来的一股劲，一骨碌坐了起来，端起碗呼啦啦吃起来，不到一分钟就全部下肚了，妈妈看着我，又是心疼得泪流满面.....

我说：“妈，还去炒点饭给我吃吧，吃了有力气干活。”

妈妈听到我想吃饭了，兴奋得跑到厨房炒了两碗饭，我狼吞虎咽地吃下了。过了好久，我慢慢地爬起来了，身体好象有了点力气，走路也不再晃悠，就拿了一把锄头下地干活去了......

到了7月29日，这是高考成绩揭晓的日子，大家都纷纷到县城或者学校去看红榜、查分数，我老老实实的在田地里劳作，好象这些与己无关。

父母和姐姐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谁也不敢提让我去看榜查分的事，因为他们怕我伤心。我自己不闻不问，一句话不说。

吃饭时姐姐与父母淡淡地说，广播里正在通报高考的消息，我也不接话茬，妈妈立即打断姐姐的话，说：“废什么话，怎么热饭烫不着你的嘴，哪有那么多废话，吃过饭割稻去！”

要是在往年一提这消息，我绝对兴奋，话语不断，理想冲天，可今天就提不起兴趣。大家默默地吃完饭，稍做休息，我便和姐姐、爸爸一起到田里割稻子去了。

刚来到田头，只见远远地来了一个人，他是本村在县城上班的朱解放，也是全村为之自豪的唯一吃公家饭的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家庭生活在生产队都显得阔绰些，因此在闭塞的农村很是引人羡慕和尊敬。

当时农村有句俗话说得很形象： “宁嫁50岁拎皮包，不嫁20岁扛铁锹”。就是这个时代生动的写照。

很快，来人就走到我们干活的田边，把手中拎的东西向地下一放，就冲着田头喊到：“表叔，在田里忙呀！”

爸爸的眼睛不是很好，但听到声音马上答道：“哎呀，这不是朱解放吗？这么热还回家来了？快到家里坐下喝茶！”

“不了，表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东方老表考上了，在县城上了大红榜呢！”

“你说什么，我家东方上榜了，搞错了吧！怎么可能？”

两人在田边的说话我虽然能听到，但我还是一声不吭地割着田里的稻子，好象与己无关。要是平时我肯定会热情地招呼的。

朱解放见到我在田里割稻，就冲着我大声喊：“小东方老表，快回家请我喝酒吧，你的名字上榜了”。

听到喊我的名字，出于礼貌走到田边打了招呼。朱解放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便，爸爸相信了，但我仍然兴趣不大，说到：“即使上榜了，分数也可能不高，能不能录取还不知道呢？”

姐姐在一旁听了高兴地跳了起来，马上跑回家向妈妈报喜，“弟弟东方考上大学了！”

“是真的吗？真是老天有眼了！我说呢，我看小东方平时那么努力，一定行的，真就考上了”，说着说着就激动地哭起来了，边哭边说：“这苦命的孩子，终于考上了！”

说话间，爸爸陪着朱解放已经进屋了。妈妈忙着倒茶拿烟，姐姐显得比我还高兴十倍，跑到村庄到处说着我考上大学的事情。 

不到一个时辰，村庄上的大部分家庭都知道我考取大学的消息，有来道喜的，有来探听虚实的，有的来讨喜烟抽，讨喜糖吃的，满屋子都是人。

洪华听到我考上的消息，高兴得不得了。连忙从田地里赶回家，擦了把汗就赶来了。

见到我，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满含温柔兴奋的眼神看着我说：“你真考上了，端上铁饭碗了，真好”。

“真的感谢你的支持，我不会忘记你的”，我有点激动地说，并第一次握了她那温柔细腻的小手。

小学同学潘瑞根也来了，见到我阴阴地笑着说，“老同学，恭喜你呀！你家的祖坟是浇了化肥吧，我们全大队你是第一个考上大学哦”。

我佯装没有听见，冷冷地说：“谢谢你！”对这个“笑人穷，怕人富”的家伙，我一向看不惯。

18年的记忆中，我家第一次来了这么多的客人。以前因为家穷，来人不是来借农具的，就是来为姐姐提亲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热情活跃过，见到今天这么多虚伪的笑容，我的心里五味杂呈，不是滋味，我与来人招呼后就默默地躲到房间里，拿起了已经放下30多天的书本心不在焉的看着，思考着人间的世态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