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知青 第一章 回村10

十

尽管一年来发生了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让人们百思不解的事情,但1974年对于林家窑村的农民们来说则是近年来难得的一个丰收年。去年冬天修建的电灌站为村子里增加了上千亩的水浇地，使得全村的庄稼获得了空前的大丰收，粮食总产量达到了120万斤，这是林家窑村历史上打粮最多的一年。粮食多了，工分值就高了，10分工能开到六毛三。这就是说，一个成年劳动力劳动一年就能近150多块钱，这在农村可是个十分可观的收入。人们出地劳动的热情也空前地高涨起来了。村子里的余粮户就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钱多了，村了里就热闹了，买东西的多了，说媳妇结婚的也多了，附近村子里的姑娘们都往林家窑村里跑，林家窑村也就是窗户眼儿吹喇叭――名（鸣）声在外了。村主任赵义被评为县里的劳动模范，林家窑村青年水利专业队被评为县“农业学大寨”先进集体，队长赵大虎和赵义主任双双参加了盛况空前的县“农业学大寨”先进表彰大会。

1975年1月18日上午,村子里的高音喇叭突然响起来了:

“大队赵义主任请赶快回来接电话，公社何秘书打来紧急电话。赵主任你在哪里，赶快回大队接电话。”正在村北深翻土地工地上参加劳动的赵义主任听到了广播立马起身快步回到了村大队办公室。拿起电话一听，原来是公社何秘书传达一个重要通知：今天晚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八点钟要播放召开四届人大的重要新闻，要求村里组织全体党团员干部集体收听，同时要利用扩音高音喇叭在村子里播放，做到家喻户晓，人人皆知。当天晚上，郑旭明和父亲急匆匆地吃了两口饭就往大队部去，进来后发现村里的大小队干部和党团员早早就来到了大队部，这是一年来郑旭明感觉人们参加会议来的最早最整齐的一次。办公室里已经是坐的满满当当的了，来的早的上了炕，来的迟的就在地下找个坐的地方，有的挤在凳子上，还有的坐在了桌子上，也有的就靠着门框站在那里。有些人看里屋坐不下就到外屋找个位置把脚上的鞋脱下来放在屁股下当板凳坐下。旭明父子俩也在外屋门口找了个地方像他们一样坐下来。广播没有开始，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天南海北的闲话，嘴里不停地抽着旱烟，说话声、咳嗽声和抽烟的“吱吱”参和在一起，汗臭味，旱烟味和脚臭味混杂在一块。没有多长时间，这个不大的办公室就成了一个冒着灰淡烟雾和说不清味道的烟筒，只要有人出进开门就会有一股浓烟随后滚了出来。

晚上八点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全国各地广播电台新闻联播节目》开始了。开播音乐后，是播音员夏青那宏厚有力的男高音：

中华人民共和国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新闻公报

中华人民共和国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于一九七五年一月十三日至十七日在北京隆重举行。

大会的议程是：一、修改宪法；二、政府工作报告；三、选举和任命国家领导工作人员。

大会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会场主席台上悬挂着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的巨幅画像。画像两边树立着鲜艳的红旗。大会选举了由二百一十八名代表组成的主席团。朱德、董必武、宋庆龄、康生、刘伯承、吴德、韦国清、赛福鼎、郭沫若、徐向前、聂荣臻、陈云、谭震林、李井泉、张鼎丞、蔡畅、乌兰夫、阿沛·阿旺晋美、周建人、许德珩、胡厥文、李素文、姚连蔚为主席团常务主席。吴德为秘书长。

在主席台前列就座的还有：周恩来、王洪文、叶剑英、邓小平、张春桥、江青、许世友、华国锋、陈永贵、陈锡联、李先念、李德生、姚文元、吴桂贤、苏振华、倪志福。

朱德委员长宣布大会开幕，全体代表热烈鼓掌。乐队奏国歌。

会上，张春桥同志代表中共中央作了《关于修改宪法的报告》。周恩来总理代表国务院作了《政府工作报告》。

从一月十四日起，全体代表认真讨论了中国共产党第十届中央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提请大会讨论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改草案》和上述两个报告。

在筹备四届人大的过程中，全国经过广泛的民主协商，反复讨论，共选出代表二千八百八十五名。出席这次大会的代表共二千八百六十四人。他们当中有产业工人、农民、其他劳动人民、人民解放军、革命干部、革命知识分子、爱国人士、归国华侨的代表。工农兵代表占百分之七十二。妇女占百分之二十二以上。五十四个少数民族都有代表参加。参加大会的还有十二名台湾省籍同胞的代表。许多代表是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和批林批孔运动中涌现出来的先进分子。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组成，充分体现了以工人阶级为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包括各爱国民主党派、爱国人士、爱国侨胞和港澳同胞在内的各族人民的大团结，反映了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欣欣向荣的兴旺气象。

大会正式开幕前，从一月五日到十一日举行了预备会，全体代表讨论了会议的主要文件和其他准备工作。

这次大会是在我国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取得辉煌成就，特别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取得伟大胜利，批林批孔运动取得很大成绩，国内外一片大好形势下召开的。大会自始至终洋溢着欢欣鼓舞、紧密团结、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气氛。这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

一月十七日，全体代表一致通过了修改后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和张春桥同志所作的《关于修改宪法的报告》，一致通过了关于政府工作报告的决议，批准了周恩来总理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代表们为完成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光荣任务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大会根据中共十届二中全会提出的候选人名单，经过认真讨论，用无记名投票方式，选出了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长、副委员长、委员，任命了国务院总理、副总理、各部部长、各委员会主任。

当宣布选举结果和任命名单时，全场又一次响起了长时间的热烈掌声。

代表们兴奋地表示，这次大会通过了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根本大法，规定了今后我国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宏伟任务，选举和任命了新的国家领导工作人员，这一切充分反映了全国各族人民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到底的共同愿望，必将极大地激发全国人民的社会主义革命积极性，加速社会主义建设的步伐，在我国的历史上产生重大的影响。

大会号召全国各族人民在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领导下，更加紧密地团结起来，坚持党的基本路线，认真执行和勇敢捍卫新的宪法，努力实现大会提出的各项战斗任务，进一步发展大好形势，巩固和加强无产阶级专政，争取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新胜利。

大会指出，全国人民要继续普及、深入、持久地开展批林批孔运动，刻苦攻读马列著作和毛主席著作，建立一支宏大的马克思主义理论队伍，用马克思主义占领整个上层建筑领域。要在党的一元化领导下，加强各级革命委员会的建设。要贯彻执行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的方针，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勤俭建国，争取提前完成国民经济计划，为把我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强国而努力。

大会指出，当前天下大乱的国际形势，继续朝着有利于人民的方向发展。世界各种基本矛盾正在进一步激化，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争夺世界霸权越来越激烈，革命和战争的因素都在增长。各国人民对于世界大战必须有所准备。大会强调要继续执行毛主席的革命外交路线，坚持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加强同社会主义国家，同世界被压迫人民、被压迫民族的团结，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坚决支持第三世界争取和维护民族独立，捍卫国家主权，发展民族经济的斗争，支持第二世界国家和人民反对超级大国控制、威胁和欺负的斗争。大会号召全国人民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指战员，坚决执行毛主席的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方针，加强战备，随时准备歼灭一切敢于入侵之敌。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　

　全国各族人民团结起来，沿着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指引的道路胜利前进！

喧闹的屋子一下静了下来，就像战争年代的部队一下进入了潜伏带一样。说话声没有了，咳嗽声也没有了，就连抽旱烟的也把烟杆收起来稍稍地放进了衣服口袋里。只有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员夏青那特有的宏厚嘹亮，带有穿透力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中随着高音喇叭在村子里此起彼伏四面八方传播开来。

真是好事成双。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胜利召开，表明了我国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了辉煌成就，特别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取得了伟大胜利。特别是关于周总理的一些谣传也不攻自破，他老人家还神采奕奕地站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主席台上，精神焕发地为我们描绘着四个现代化的宏伟蓝图。就连邓小平也在这次大会上被任命为国务院副总理。前些日子，一些小道消息让人人心慌慌的定不下心来，特别是周总理病重的消息让人们的心里老是沉甸甸的，今天人们心里的那块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了。长期靠边站的原“刘邓路线”的第二号人物邓小平也解放出来，在这次会上被任命为国务院副总理。有的人脸上微笑，有的人奔走相告，还有的人甚至开怀畅饮庆祝。随之而来的是全国上下又一次掀起了学习四届人大文件的新高潮。

召开四届人大虽说是全国人民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但是，在此之前，郑旭明从来也没听说过，所以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特别新鲜的事。会议开了几天，选举任命了国家领导人和各部部长，比如：农林部部长沙风，铁道部部长万里，交通部部长叶飞这些人名在农村的人们看来特别好奇，甚至有一种不叫这个名字的人是干不了这个部长似的。在公社的统一部署下，林家窑村也开展了学习四届人大文件精神的活动。这几天从早到晚都能听到学习周总理《政府工作报告》的声音。

早晨七点“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后，林家窑村的高音喇叭就响起了学习周恩来总理政府工作报告报告的声音。

从三届人大以来、我国各族人民政治生活中的头等大事，就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场大革命，实质上是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和一切剥削阶级的政治大革命。它摧毁了刘少奇、林彪两个资产阶级司令部，粉碎了他们复辟资本主义的阴谋。目前正在全国普遍开展的批林批孔运动，是这场大革命的继续和深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巩固了我国无产阶级专政，促进了社会主义建设，保证了我国站在全世界被压迫人民、被压迫民族一边。它提供了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新经验，具有伟大的历史意义和深远影响。

在水利专业队的工地上，赵桃用她那不十分标准的当地普通话念着政府工作报告。手里的报纸在呼呼的西北风中“哗哗”作响，赵桃的声音也忽远忽近：

　　我们超额完成了第三个五年计划，第四个五年计划一九七五年也将胜利完成。我国农业连续十三年夺得丰收，一九七四年农业总产值预计比一九六四年增长百分之五十一。这充分显示了人民公社制度的优越性。全国解放以来，尽管我国人口增加百分之六十，但粮食增产一点四倍，棉花增产四点七倍。在我们这样一个近八亿人口的国家，保证了人民吃穿的基本需要。工业总产值一九七四年预计比一九六四年增长一点九倍，主要产品的产量都有大幅度增长，钢增长一点二倍，原煤增长百分之九十一，石油增长六点五倍，发电量增长两倍，化肥增长三点三倍。拖拉机增长五点二倍，棉纱增长百分之八十五，化学纤维增长三点三倍。在这十年中，我们依靠自己的力量，建成了一千一百个大中型项目，成功地进行了氢弹试验，发射了人造地球卫星。同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动荡、通货膨胀的情况相反，我国财政收支平衡，既无外债，又无内债，物价稳定，人民生活逐步改善，社会主义建设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国内外反动派曾经断言，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定会破坏我国国民经济的发展，现在事实已经给了他们有力的回答。

　　郑旭明家里，全家人正围在炕上吃中午饭，郑挚边吃边听着窗户上的小喇叭的广播：

　　遵照毛主席的指示，三届人大的政府工作报告曾经提出，从第三个五年计划开始，我国国民经济的发展，可以按两步来设想：第一步，用十五年时间，即在一九八○年以前，建成一个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第二步，在本世纪内，全面实现农业、工业、国防和科学技术的现代化，使我国国民经济走在世界的前列。

　　为了使我国社会主义经济有更大的发展，必须坚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继续执行以农业为基础、工业为主导的方针和一系列两条腿走路的政策。按照农轻重的次序安排国民经济计划。在国家统一计划下，充分发挥中央和地方两个积极性。更好地执行鞍钢宪法，深入开展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群众运动。

　　我们必须艰苦奋斗，勤俭建国，勤俭办一切事业。我们要保持过去革命战争时期的那么一股劲，那么一股革命热情，那么一种拼命精神，把革命工作做到底。

　　在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领导下，我国人民奋发图强，战胜种种艰难险阻，只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就把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变成初步繁荣昌盛的社会主义国家。我们再用二十多年的时间，一定能够在本世纪内把我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强国。我们应当继续努力，发扬成绩，克服缺点，谦虚谨慎，戒骄戒躁，乘胜前进。在毛主席革命路线指引下，　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

听到这里，郑挚忽然扭过头来，问坐在身旁的儿子：

“明子，你说周总理提出的四个现代化要是真实现了，咱们村能变成什啥样子？”

“我们小时侯上学时，老师说到了共产主义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点灯不用油，耕地不用牛’。这些我们现在都实现了，电灯电话都有了，耕地也有了拖拉机，除了我们还没住上楼房外别的都有了。周总理提出的四个现代化，我想就是像大寨那样的，要不毛主席号召全国学习大寨么！”郑旭明边吃饭边想着回答父亲。其实这四个现代化究竟是什么样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不管是啥样肯定要比我们这会儿强。我今年不到五十，到了本世纪末也就是2000年，还有26年，也就是说我还不到80岁，一定能看到四个现代化。等着吧，好日子才在后头呢！”郑挚嘴里说着，手里筷子指手画脚地上下飞舞，就像他在解说眼前的美好图画一样。说到这里，忽听他一改平时声平和气的嗓音，特意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

“明子妈，你下地把过年的酒拿上来，咱们为周总理的身体健康，为周总理提出的四个现代化干上一杯！”

旭明妈笑着放下手中吃饭的筷子从炕沿上下了地，走到外屋拿进来一个玻璃酒瓶往老头子面前一放说：“你们看啊这老汉今天发酒疯了。”

郑挚也不搭老伴的腔，自己拿起酒瓶子在碗里倒了点酒，又随后给大家面前的碗里也倒了点酒，然后拿起碗来：

“来，我们全家人都端起酒来，为了周总理的身体健康，为了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干！”

只听“当”的一声，全家五口人仰头共同喝了这碗朴实但充满美好祝愿和幸福向往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