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27

　　我带了朋友的信用卡回到了医院。还是住过很多次的那个中医院。只心梗手术，在这家医院，这是第三次……

　　前两次是２０１３年，我刷光了我的两张信用卡。一次从年前住到年尾：我清楚记得元宵节，医院给我们送了饺子，母亲，我，和孩子吃得很香。又一次是整个暑假，孩子和我都在医院度过——她不放心从小带大她的外婆，硬要在医院挤小床，每次喂药、打饭，调液体，她都不马虎……

　　本来母亲在2013年回去还是调养得很好的，血压、血糖都控制的不错，心梗也没有觉得憋闷过，还能料理了正常的家务，精神也一直很好。我和弟弟都放心了不少。

　　没想到弟弟的这段婚姻，却很快摧残了父母的身体，也毁灭了这个家……我真的恨自己自己这十来年，空守着承诺只身带着孩子，拖累了父母；恨自己没能力挣足够的钱，让父母可以安享晚年；也恨那个史晓晶，骗了钱财不说，骗了弟弟的感情，还杀害了父母，我们无处伸冤……

　　大约上午十点，我直接到了医院。

　　一进病房的门，母亲在靠门这张病床上，插着氧气管，还有重症监护的各种管线，输着四袋液体，蓬乱的头发居然全部变白了，脸色也煞白……

　　我强忍着泪水，轻轻坐在母亲身边，回想着她身体好的时候，谁也说她走路精神抖擞，红红的脸颊，无论什么时候总是笑意盈盈的。从早忙碌到晚，从不说一个“累”字，一个“苦”字。即使是感冒了留清鼻涕、打喷嚏，总是挺挺、扛扛就好了。我们家１３亩土地，母亲几乎一人种了几十年。就是2013年两次手术后，我觉得那是她最虚弱的一年，但是母亲还是依靠着坚强的意志、毅力挺了过来。

　　记忆还恍如昨日，这次母亲却突然苍老了……

　　母亲的手震动了一下，像是梦到可怕的梦了。紧接着母亲醒过来，看到我满眼噙着泪水，眼睛里不满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我我住母亲一只手，冰冷而僵硬，她也用力握着我的手，但是比起往日给我冬日暖手，或是夏天用平车拉幼时的我们到地里，明显的无力多了……她凝视打量我一番，第一句话说：“你瘦了！是不是在外吃不好？”。

   我说：“哪有！饭店哪能吃不好？——你是不是梦到什么了？刚才见你手动了一下。”

   “没有！——帮我摸摸输液的手，胀，是不是又跑出来了？”。我轻轻拿起那只手仔细看看：“没有！”。

　　看着这只手，留置针周围，已经都是针眼和淤青，我知道母亲向来血管细，扎针很有难度，就知道母亲会平白无故被多扎很多针……我帮她揉着，问询她已经吃过饭，是弟弟上班之前带过来的面——弟弟上班是早上６点左右——母亲想来已经饿了，并且我看到旁边病床周围儿女成群的守护，知道母亲心里一定难受。

　　放下母亲的手，我在旁边柜子了找食物，居然没有，忍着泪水，慌忙出去买了香蕉、奶以及饼干等。一回来，母亲一个劲地说：“我不吃，别浪费钱！”。“浪费”二字戳的我心痛。都是自己太无能，让父母连病痛中的一点食物都觉得浪费！含辛茹苦几十年，省吃俭用，在最需要我的时候，还是替我担心和考虑。想小时候，自己和弟弟一病，母亲总是给我们买好吃的，她自己却不曾舍得品尝一口……我说：“怎么能叫浪费呢！买的就不多，想多吃也没有，不浪费！”。我帮母亲先扒开一根香蕉，喂她，自然她也只是尝一口，怕血糖高……旁边的一位大姐朝我们笑着说：“看还是女儿回来好！比儿子就是细心！你还不让回来呢！”。母亲边嚼着香蕉边扭头笑了：“怕她耽误工作，她一个人带娃不容易！”。

　　病房里充满了舒缓、和谐的气氛，两家人似乎成了一家。

　　母亲由于血压高、血糖高，又得先降压、降糖，平稳之后进行心脏手术。第一时间，主治大夫，依然还是张大夫，她把我叫到护理站，告诉我最好做搭桥，否则母亲的病一次比一次严重，还关心地询问了母亲发病的原因，我苦笑道：“应该是弟弟的婚礼仓促，父亲又出了车祸，她太上火了。”。

    最后她给了我母亲前一天的开支单，要我抽空交了。

　　回病房招呼好母亲，在缴费的路上，我心里想，如果没有晓晶，母亲一定可以一直好下去，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