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

“秋梅，不得了喽!为民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为民，为民他上吊自杀了！”

     刚刚从地里急急忙忙被叫回来的秋梅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自杀的是她的丈夫，全国劳动模范----白为民。

     “哦，在哪里？”

     “就在他单位的宿舍，今天早上发现的。哎呦，你说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哎······”来人继续说着。

“那我过去吧。”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这个噩耗一般，秋梅的反应令来人感到诧异。

秋梅把小孙子抱在怀里，孙女跟在旁边。这是大儿子的两个孩子，小儿子还没结婚。祖孙三人等了好久，终于乘上了乡镇的班车。昏黄的阳光照进车窗，伴随着车在不平整的公路上左右颠簸，晃得人眼睛酸。

白为民上吊自杀的消息传开了。对于这样一个人的死，许多人感到不解。白为民是建国以来县里出的第四个全国劳动模范。还记得当时获奖的时候，县委书记都亲自接见了。各个乡镇的领导见面还要排队。各种表彰还有先进事迹报告一场接一场，白为民那时感受到了一种无比的荣誉和喜悦。在走马灯似的活动中白为民还是保持着本色，他把奖来的钱又全都捐了出去，尽管他自家做房子还欠着债。为这件事两个儿子都和他闹了矛盾，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了甚至被自己的舅爷指着头大骂：白为民你怎么这么有能耐，自己的婆娘生病了没钱治就来找老子亲戚们借，现在你狗日奖了钱了你又捐。你狗日自己家人都养不活，还一天到晚帮别人，你帮的个什么意思。我看你就是个猪，猪都要比你聪明！

说到这件事，白为民是感觉到对不起自己的妻子秋梅。他其实这么多年并不是没有钱，虽然在福利院工作工资并不高，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积蓄。可是这些钱都被他用去资助那些孤苦伶仃的老人和孩子了，就在他死之前还有一个孤儿由他在收养。这么多年，家里的一切事务他都无暇顾及，家里的十几亩地都是由自己的妻子在操持。就像打药水这种男人做的体力活也由这个瘦弱的女人承担了。忙于工作，白为民很少回家，两夫妻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他不知道这个木讷呆板的女人是在无怨无悔的支持自己呢还是早对自己没什么指望了。这件事白为民到死也没有想明白。

白为民的遗体匆匆火化了，这个长期以来被当作正面典型宣传的全国劳模突然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当地政府官员也感到很不解，更奇怪的是他的家人并没有表示要对事情原因进行追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白为民的后事以最快的速度处理了。

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流言的传播，对于他的死因坊间开始有各种各样的传闻。流言蜚语对于白为民来说应该是家常便饭了，没想到死了也不得安宁。白为民生前很少去村里的茶馆，在哪里他总感觉到不自在。也就是在这些茶馆里，对于白为民死因的讨论最为热烈。有人说是因为他住的那个房子阴气太重，好像以前就吊死过几个人；还有的说他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诸如此类很能激起那些男男女女们惊奇的目光。

在白为民死前，省里的党代会刚刚结束。开始县里好像是推选了白为民作为代表，可是后来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选上。白为民从20岁开始参加工作，虽然没有什么文化知识，但是通过几十年来的付出与努力，获得了全国劳模称号。对于此次落选，单位感到很惋惜。可是谁成想，几天之后他就这样走了。

有人曾多次问过白为民，说你这样付出觉得值吗？在早些年的时候他总是坚定不移地回答：值！当上劳模之后，面对同样的问题他却总是沉默或者是故意绕开这个话题。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仍然在一如既往地做好事。

 在白为民的追悼会之后，福利院的领导认真听取了有关的意见，决定还是为白为民做一场法事。在那个“阴气”极重的屋子里请法师驱邪。

屋子被布置成了道场，昏黄的灯光下，烟雾缭绕，法师口中念念有词。钵儿、锣儿、铃儿都一股脑地响着，弄得人头昏。法师们唱起挽歌来，他们确信自己已经驱散了害人的邪魅，亡魂可以安心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