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爷爷说

爷爷真的走了，静悄悄，我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冬日里，第一抹阳光并未出现，只是黑漆漆一片

爷爷宽大厚实长满老茧的手渐渐没了温度，显得冰凉，才晓得一切都结束了

并不清楚他去了另外一个怎样的世界

那个世界是否有满山的野草，还有那田地里的荞麦花

只是永远不能一起坐在院子里看月亮了

听爷爷说，他一生可算历尽千难万险，但也是幸运的

听爷爷说，小时候很穷，冬天没有鞋穿，所以脚后跟冻裂了，皲得一道一道

听爷爷说，打麦场边的土炕会烧得很热很热，他经常和小伙伴挤在大人中间睡觉

听爷爷说，过年了，但除夕夜只有土豆和酸菜

听爷爷说，村头豆腐坊做豆腐时，用豆渣水泡脚，可舒服了

听爷爷说，他放羊时轻轻松松爬上山顶，气都不喘

听爷爷说，自然灾害的时候险些被饿死，参军入伍后才吃饱

听爷爷说，走的时候，公社的人都来送他，每个人都戴着大红花

听爷爷说，在青海时，除了军事训练，拾牛粪也是要完成的任务

听爷爷说，在部队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还能使用轻机枪

听爷爷说，四川的八年可真艰险，被困了几天几夜，好几个老乡都牺牲了

听爷爷说，文革的时候常看到老同志经不住迫害而上吊自杀

听爷爷说，退伍后他选择去了金属冶炼公司炼钢铁

听爷爷说，作为一名钢铁工人很辛苦，但也很骄傲

听爷爷说，他在外的几十年都是奶奶在照顾整个家

听爷爷说，他退休的时候我刚一岁

听爷爷说，这一辈子走出了大山，见过大世面

听爷爷说......

爷爷说话嗓门真大，经常隔着山喊我回家写作业，村里人都能听到

爷爷笑起来声音爽朗极了

可，再也听不到爷爷说了，因为，他骑着纸马，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不知道什么地方，那里有没有小河，有没有山峁，有没有老黄牛，我们也都不知道

也许是在山的那边，或是山的那边的那边......

我想，在梦里，爷爷还会给我讲，当年他扛枪杀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