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隧洞就要打穿了

   1970年12月，是我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第二年年末，我从生产队来到崇山峻岭之中的中秋院工地，已经七个多月了。现在的隧洞施工能够得以顺利开展，由于得到了山下公社领导和各有关大队，以及受益生产队的积极支持。
　　山上工地的突击队，人员情绪稳定，再一个因素就是，这里远隔各自的生产队都很远，工地上的生活很有规律，吃晚饭后，大家都在现场，经常在一起开会，随时调节施工组织协调。随着我们钢钎二锤的打击声，在隧道里的声声爆炸声中，随道不断地从两端向中间延伸；不论再坚硬的岩石，都被我们的突击队员，用钢钎二锤和雷管炸药，一点一点地从隧道里被抠出来，倾倒在隧道外面的斜坡上，显示出那样的无可奈何，这些个碎岩石块极不情愿地摇晃着身体，懒懒散散地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无力地翻滚着滑下了斜坡，无可奈何地躺在坡底小溪的岸边。每当看到这样的情景，都会引起我们无比的自豪感。

　　随着隧道有段时间，我们在躲避爆炸后的浓烟。在隧洞外边闲聊天。有的人常说：“以后我谁也不招惹你，就像这大山里的石头，永远在这里。也是一辈子。就挺好。”

这话一落音。马上就有人反对“此话不妥。”

那人用手指着我们从隧道里掏出来的碎石。大笑着说道“那些个石头都是藏在大山的山肚子里面的。它更没有招惹过谁？就连阳光都没见过。你们不是照样把它们请出来，亮在山湾河边的斜坡上了。”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大家一阵自豪的爽朗笑声。

记得当时的农业学大寨的运动中。有一句名言。就叫做“人定胜天”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我们就是要把祖国的山河，按照我们的意志重新安排。我们上山修水利打隧道的任务，就是要把这崇山峻岭里的山涧溪水，引到我们的公社去灌溉农田。

    隧道不断地从两端向中间推进，距离贯通的时期不远了。有一天，我们正在隧道里面打那个炮眼，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阵又一阵钢钎二锤的打击声，我们停下手里的活儿，仔细听了听，的确是钢钎二锤的打击声，我们再打几锤钢钎，停下来再听，钢钎二锤的敲击声依然传过来了，听得那样清楚。我们顿时感觉到，这个钢钎二锤的打击声竟会那么好听。这清脆悦耳的钢钎二锤的打击声，竟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音乐。我们在隧道里兴奋地唱起来，

一会儿，在隧道口，突然跑进来了一大帮人，原来是在隧道的另一端施工的突击队员，他们都翻过山梁跑到我们这边来，和我们在一起又唱又跳，享受着即将到来的胜利。共同憧憬着隧道被打穿的胜利前景，高兴得像是在过年。他们纷纷抢着说：“我们已经都听到了你们打二锤的声音，非常清楚。”前些时候大家都对钢钎二锤的金属撞击声弄得厌烦了，工程没完没了地往下干，不知道还要干好久，现在隧道里的这一头能听见另一头钢钎二锤的响声，这就说明，隧道就要被打穿了，我们距离胜利完工的那一天不会再遥远了。加油啊，突击队员们互相鼓励着。
　　从那天起，我自愿当上了工程测量统计员，每天在隧道内测量实际完成的日进尺，对照图纸，把图上所标注的隧洞全部长度按照比例画在纸上，贴在工棚的竹篾条墙上，每天标上完成的进度。当我每天在工棚的竹篾条墙上画线条时，就会有很多伙伴们围着我，看着我画在竹篾条墙上的工程进度线条。未完进度还剩下18米、还剩17.5米、还剩17.1米、还剩16.8米、还剩15.9米……
　　从篱笆板墙上的图表上可以看出，隧道距离全面贯穿的胜利是越来越近。但是，越快要接近胜利。隧道施工的难度就越大了。隧道内剩下的工程量越少，但这石层却越发坚硬了。劳动的强度也就更大了。每天爆破作业的次数比过去增加了，炸出来的石渣反而更少了。
　　但我们毕竟是已经看到了隧道贯穿的胜利曙光。只要我们肯努力，要不到多少天，隧道里面的两端施工小组，都被另一端的钢钎二锤打击声所鼓舞，所听到的钢钎二锤打击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这就说明，隧道就要被我们打穿了。工地上的全体人员坚信，只要坚持不懈地继续努力，每天干一点就会少一点。隧道贯通的那一天已经为期不远了。要不了好久，就会完成任务下山了。
　　看到工棚里，在那张贴在竹篾条墙的白纸上，红色线段两端向中间不断延伸，两条红色线段之间的空白段越来来少，它所代表的距离是越来越短，那就意味着：隧道就要被我们打穿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看到这些，心里有说不出的那么高兴。在工地上，每天又能听到突击队员嘹亮而激动人心的战斗歌声了。这段时间里，我们无论上班下班，心情都是非常愉快，在隧道里干活也不知道累了。
　　一天，公社的杨社长和武装部的周部长二位领导又上山来了。又翻山越岭到工地来看望我们了。看到我们山上工地的所有人情绪如此高涨。当看到我们如此得高兴。令人奇怪地是，他们却反而紧锁眉头板起个面孔，冲着我们大声喊起来：“马上集合队伍，我要对你们大家说几句话。”突击队员们迅速列队集合完毕。
　　杨社长挥动仅有的一支胳膊，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大声说道：“你们在山上的工地，连续干了七八个月，大家都辛苦了。你们在这里你们所做的一切，全公社所有的乡亲们是永远不会忘记的。成绩现在不说跑不掉，但现在还不到庆功的时候。因为工程还没有完成，山上中秋院工地的工程情况你们最清楚。现在隧洞工程已经接近尾声。但是，还有一情况，你们也应当知道，山上的隧洞工程和山下的灌溉渠工程是一个完整的配套系统工程，山下的灌溉渠工程已经全面拉开，现在山下的工地上急需爆破，我们决定要你们中间要抽调一些人去支援，任务还是你们所熟悉的---开山爆破炸石头。这些人必须下山去增援配套的灌溉渠道工程，他们将看不到隧道贯通的最后胜利，这是工作需要，大家也不要想不通。”
　　在突击队员们的一阵杂乱无章的喧闹声以后，武装部的周部长宣布命令：“现在命令：石建华等同志马上随我们下山，增援配套的灌溉渠工程，山上隧道工程的爆破有汪XX（外号军官的小胖子）等人负责……”
　　山上，中秋院工地的全体突击队员们聚集在一起互相告别，为我们这些去山下增援的突击队员们送行。大家都是那样地依依不舍，是啊，大家天天在一起朝夕相处，吃饭在一起，睡觉在一起，干活在一起，挨饿受冻在一起，调皮捣蛋在一起，汗水也流在一起，抬野猪，偷山上护林员的萝卜，我们都在一起。从夏天一直干到冬天，处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对大家来说，也算是一个缘分。天天摸爬滚打在一起，这种珍贵的革命友谊是我们终身难忘的。
　　看不到我们贯通隧洞引水的最后胜利，对我来说，这的确是一个遗憾，但是我明白，领导们也说过了，这是工作需要。不过，这也好，我在山下的工地，离公社近一些，这更便于我等待招工的信息。也是一件不错的差事。也就只好带着这样一丝遗憾，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跟在公社的杨社长和周部长的身后，踌躇满志地下山了。
　　尽管在下山的一路上，风景依然还是那样迷人的，此时此刻的我们，却谁也顾不上观赏沿途美丽壮观的群山景观，30多里山间小路，不到两个半小时，我们就一路小跑步，径直赶到了山下的工程指挥所。马上投入到下一阶段的施工准备。
　　我的隧道生活没有任何先兆，就这样突如其来的结束了……
　　三十二年以后，我回到生产队看望第二故乡，在罗坝乡场镇附近，意外地见到了外号人称军官的小胖子。可能在当初打隧洞的时候，这家伙老是和我在一起，不论干什么，都喜欢和我在一起，估计是受我的熏染太多，他整天迷上了爆破。后来他参军到部队，在队伍里当上了工程兵，成天摆弄雷管炸药，曾经被提干当上了中校工兵营长。2000年以后，转业到了地方上，在铁路二局西昌一带修铁路，开山放炮，遇水架桥。没想到1970年他和我的相遇，我曾经交给他的那么丁点爆破技术，竟会在他的这辈子产生了那么重的影响。他这辈子算是和雷管炸药飙上劲了。
　　1971年元旦节过后，在山下修水渠，全公社每个水利收益的生产队都要承担一截通水渠道。我每天都在忙着装炸药、装雷管、点导火线、炸石头，从早忙到晚，忙的不亦乐乎。经常忙得顾不上吃饭。
　　山下的灌溉渠施工，要比打隧道好干多了，基本上都是社员们自己打着炮眼。我给他们装雷管炸药。帮他们爆破。把沟渠里的石头炸掉。漫长的灌溉渠上，我一天不知道要走多少路。也记不清消耗了多少雷管炸药。快把我的劳保靴的底子跑穿了。只要在工地上一忙起来，我的心情反而很高兴，这说明我在这里没有白混日子。
　　一天中午。生产队的杨文传队长来到了工地，辗转多次终于找到了我，在这里，他跟我说过一句，让我终身难忘的话：“是金子迟早总会发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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