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
乔子衿与禾木,顾相思与余望,三岁那年第一次遇见。
他们相遇于一个很美的墓园。
墓园中大片大片的绿意盛放在晴空之下。墓园前有一条长长的古道,古道两侧种满了杉树。
那时他们喜欢晚上躺在杉树后的草地上,放眼望去,天地间壮阔而安静,月明星稀,光色洒然。
很多年后,曾有人问乔子衿,他们为何喜欢在墓园前看星星?
乔子衿只是淡淡一笑,说——因为那片天空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生命的执念。也因为每一个看星星的人,都是执念。
大一那年,乔子衿和禾木在一起了。
那天顾相思和禾木随前辈们去事务所学习,回来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他们在商院门口碰到了余望,三人便去等乔子衿。
等了差不多十五分钟左右,乔子衿从艺院走出来。她扎了马尾,笑得眼睛弯弯像个月牙,阳光从她背后洒来,很灿烂,很温暖。然后禾木温和地笑着,快步走过去拉她的手,两个人款步走来,徐徐站定。
禾木说——我们在一起了。
振聋发聩。
那天晚上余望陪着顾相思喝了很多酒。
一个因为爱的人爱上了别人而痛苦,一个因为爱的人为别的人痛苦而痛苦。
可是第二天,他们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相处得平静而自然。
乔子衿和禾木在一起的第二年元夜,四个人一起去看了花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人声鼎沸,满目灯火迷离。
他们走在繁华的街上,望见形形色色的人。
有在街边卖糖人的,有做花灯的,有父母牵着孩子笑语晏晏的,也有一人落寞独行的。
乔子衿和禾木手挽着手,走上锁心桥。他们买了一对锁。
乔子衿写——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禾木写——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然后他们相携着,将那一对锁,虔诚地挂在桥上。
顾相思在桥下望着。
但她知道,她等不到了。
这一年好像格外难熬。
顾相思靠在图书馆的窗边。
大二开始,顾相思很少再去见禾木和乔子衿了。余望一个人在商院。四个人好像越走越远了。仿佛只有禾木和乔子衿,他们一如往昔。
顾相思从前常常觉得,禾木这样温凉的人,很难真正爱上谁。后来他和乔子衿在一起后,她才发现她错了。
禾木和乔子衿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他会在吃饭的时候,偷偷把不爱吃的挑到乔子衿的碗里。
他会在乔子衿画设计图的时候,在一边捣乱。
他会一边抱怨乔子衿没时间陪他,一边默默支持着她去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
禾木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当年那个阳光活泼的少年,而非长大后永远优秀冷静的样子。
顾相思叹了一口气,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再见到禾木的时候,已经是大四了,彼时顾相思正在准备毕业答辩。
然后她从图书馆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禾木。
他站在树下,一身白衣,清雅卓绝,却瘦弱得仿佛马上就要随风消散。
禾木也看见了她。
禾木说——他肺癌晚期了。
禾木说——他不想拖累乔子衿。
那一刻,她仿佛觉得恍如隔世,沉寂多时的心湖微微泛起波澜。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他们小时候一起看星星,梦到他们一起玩耍。然后一眨眼他们长大了,笑容中到底失去了昔日的温暖。
她梦到禾木咳了很多血,视线朦胧到再也看不清任何一个人。
她梦到禾木死了,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乔子衿。
于是半夜时分她惊醒,抱头痛哭。
顾相思打了电话给余望。
余望从商院匆匆赶来。
把禾木送回医院之后,她喃喃问余望:“上天是何其不公啊,禾木是那么惊才艳绝的少年,却偏偏……”她突然哭了起来。“如果禾木能够好起来,我可以再也不喜欢他了,我可以再也不缠着他了,我可以祝福他们的。”
余望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温柔沉默的眼睛里一片悲伤。
他们一起去见了乔子衿,但余望没有进去,他只是无言地站在树下,不知为谁落泪。
顾相思走进艺院,在红豆杉下看见了乔子衿。
“相思,好久不见啊。”乔子衿率先和顾相思打招呼。阳光很好,她活泼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
顾相思却莫名地更加悲伤。
“嗯,好久不见。”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颤抖,镇定地和她打招呼。“子衿,禾木让我告诉你……”看着乔子衿灿烂的笑颜,她突然不忍心说下去了。
“他说,分手吧。”
语落,顾相思看见乔子衿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
她扬起一个勉强的笑:“相思,别开……玩笑了。” 她的声音几乎带了恳求和哭腔。
“我没有开玩笑,乔乔,你可以打电话问他。”顾相思一字一句。她拨通了禾木的电话,递给了乔子衿。
“喂。”那边的声音凉薄如水。
“喂,阿木…我是…子衿。”乔子衿的眼泪不停滚落下来,一颗颗砸到地上。
那边沉默了半晌。
“子衿,我们……”
又是良久的沉默。
“子衿,我们分手吧。”
他的声音隔着听筒清晰地传来,却又模糊得像隔了千山万水。听不大真切的。
刹那,她如坠冰窟。乔子衿几乎是半扶着树,才勉强支撑着自己站着。
“阿木,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乔子衿等了很久答案。
整颗心像是一点一点死去,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沉沉的颜色。
那边没有再说话了。
这一刻,她像是从未认识过他。
半晌,她突然笑了。
“阿木……你真狠。”而后又喃喃,声音几不可闻:“我愿从未认识过你。”
电话挂断了。
但顾相思知道,那句话,禾木听到了。
乔子衿去了禾木家。
禾木在医院,乔子衿到的时候,余望在他家收拾东西。
顾相思进门的时候,已是满地狼藉。乔子衿正拿着她和禾木的合照。
她留恋地端详着。照片上的他们笑容灿烂而甜蜜,如今却更像是讽刺。
她忽地抬手,相框从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碎了。
乔子衿蹲下去,想要拾起那些碎片,却只是徒劳。她倏忽站起,将桌子上摆着的她曾送给禾木的东西全部扫落。
顾相思心中突然没来由地涌上一股怒火。她从来都是无忧无虑的,根本不知道禾木一个人背负了多少。顾相思猛地扇了乔子衿一巴掌:“乔子衿,你有什么资格喜欢他?你什么都不知道!”看着乔子衿满脸泪水,她又心有不忍,她的声音蓦地又弱下来,眼泪一直往下掉:“对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禾木啊,爱她如生命。
乔子衿走了。
有人说,她去了法国。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望着窗外碧蓝的晴空,和逐渐远去的城市。她想起曾经和禾木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这颗心,我是不是永远都无法捂热呢?
这座她从小生长的城市,承载了她所有甜蜜和美好的城市,如今对于她却成为了此生不再愿意踏入的地方。这里,太过悲伤,太过压抑。
她望见遥远的地面上大片大片的艳色,忽然想起那个少年送给她的第一束花。
花朵的华而不实和朝生暮死,果然是爱情最精准的隐喻,难怪成为爱情的图腾。
她望见空中朵朵白云,纯净得仿佛从未有过忧愁。
她闭上眼,泪水滑落。
一寸相思一寸灰。
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长和短
——禾木,从此天南地北,山水一程,你我各自安好。
乔子衿走后,禾木很少笑了。
他只是常常沉睡着。
只有下雨天的时候,他会偶尔醒来,轻轻抚摸着他们的合照,乔子衿打碎的那些东西,他自己粘了起来,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半晌,望着窗外阴雨连绵,兀自叹息:“下雨了,我的姑娘不会来看我了。”
他一身懵懂,满目孤独。
顾相思和余望也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他们只是望着禾木越来越清瘦的身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抹去泪水。
乔子衿走后的第三年,禾木去世了。
禾木死的时候,才刚刚二十六岁。他沉睡在小时候无数次经过的那片墓园里。
顾相思和余望送完葬之后,他们走在小时候走过的长长的古道上。
“余望,”顾相思蓦地叫住余望:“余望,不要再爱我了。”
他眼中有微微的惊讶、恍然、了悟,和最终的沉寂。
所谓友谊,不过是一方装傻,另一方藏着心思而已。
“小鱼儿,”顾相思笑了,“来世我也不会许你,所以,你也会遇到视你如珍宝的女子。”
他突然就释怀了。“相思,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秋去春来,韶光飞逝。有些东西,是不变的。譬如爱,譬如思念。
禾木去世后的第二年,顾相思给乔子衿打了个电话。
“喂,请问你是?”她的声音仍然澄澈,却沉淀了太多情感,更加深沉了。
“乔乔,好久不见,我是顾相思。”
那边似乎久违这个称呼,片刻沉默后,她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有什么事吗?”
顾相思却仍然笑着:“乔乔,四年了,后天就是元夜,你该回来了。”
乔子衿有些冷冷地笑:“我为什么要回来?顾相思,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挂……”
顾相思笑吟吟地打断,声音又稍微带着些悲伤:“禾木死了。”
不等她回应,顾相思说:“有些事情”她忽地又沉默。
“后天,锁心桥上,我等你。”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或许是近乡情更怯。
乔子衿再次踏上锁心桥的时候,差不多是傍晚了。
繁华的街道,人山人海。她远远看见顾相思站在锁心桥上,正很认真地端详着当年他们挂上去的锁。
乔子衿一步步走上去,顾相思恰好扭过头来。
她见到乔子衿,笑容灿烂如春花:“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乔乔,好久不见。”她笑着挽住她的手,拉着她一步一步走进一家咖啡厅里。
刚刚坐定,乔子衿冷淡地说:“我来可不是陪你叙旧的。”
顾相思却丝毫不恼:“你现在还喝甜的吗?”
然后也不等乔子衿回答,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拿铁和一杯意式特浓。
她将拿铁推到乔子衿面前,自己则面不改色地啜了一口特浓,说:“听我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少年。他很爱一个女孩。他们在一起了。后来,那个少年患了肺癌晚期,他不想拖累女孩,于是他们分手了。女孩伤心之下出了国。”顾相思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少年病情越来越严重了,他很少清醒过来,只有在下雨天的时候,他会望着窗户喃喃,说——下雨了,我的女孩不会来看我了。再后来,他死了。”
好像有雾气朦胧了视线。
“他走了,听说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冬天,没有雪,像很多年前那个未曾到来的夏至。他的梦想曾是带你去看碧海白沙。但世界上是不存在绝对纯净的海岸线的。他说他从未忘记过你。”
顾相思看了一眼乔子衿面前那杯丝毫未动的拿铁,笑着说:“你恨过我吗?”
乔子衿抬起头来:“或许曾经有吧。但是时间太久了,对于我来说,现在的我们大概不过是陌生人吧。”
“是啊,”顾相思说:“曾经我们四个是那么亲密的朋友,如今,也不过是陌生人了。”
横桓在他们之间的是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我恨过你,乔子衿,但是可能还是心疼多一点,无论是你,是禾木,还是余望,都是我最牵挂的人。”顾相思笑了,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乔子衿:“我想,你会需要的。我走了,后会无期。”
她转身想要离开,又突然回头说:“余望要结婚了,他女朋友叫安生。安生这个小姑娘比我们小一届,性格你会喜欢的。以后你们好好相处,至于我,你们应该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然后,她快步走出了咖啡厅。
遥望着锁心桥上人山人海。
这世界上似乎多了很多执念之人,要么不爱,要么深爱。
顾相思想。
乔子衿拆开信封。里面有一封信。
是熟悉的字迹。
但她仿佛能从那些竭力保持正常的字迹中想象出他当时是如何颤抖着写下的。
——原谅我没有告诉你,我希望你记忆中的我永远是好看的。
——子衿啊,我总以为我们之间无论有多少挫折都能走到最后,就像“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此爱翻山海,山海俱可平。 ”
——没想到我们只有“一望可相见,一步如重城。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可惜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以前我梦中最常出现的片段是,我的姑娘着一袭白裳,翩翩向我走来,而我牵着她,永永远远地幸福下去。
——现在我只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爱她的人,然后他们长长久久地快乐下去。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子衿,你的人生还很长,要好好活着。
——郁郁青衿是吾生。
——我的姑娘,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等我走后,忘了我吧,我会化作世间的风雨陪在你身边。
——我愿来生再爱你。
她的泪水瞬间落下来,晕开了字迹。她慌忙抽了张纸去擦。
然后她看到最下面一行淡得几乎没有的字。
那是顾相思写的。
她说,禾木葬在星空之下。
乔子衿没有立即去墓园。
她先回了一趟母校。
当年的红豆杉还在,更加高大,更加郁郁葱葱了。
她走进艺院。小礼堂里,表演系的学生正在排练。
她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这是一群少年少女在星空下从生到死,从死到新生的故事。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她已经看不清那些学生的动作和表情。
她只听见深情地回荡在礼堂内的男音,与记忆中那个清绝的声音片刻重叠。
——想写一个故事,故事里,我还爱你;想写一个故事,故事里,你还爱我。想写一个故事,故事里,春暖花开;想写一个故事,故事里,轻描淡写。
——这短短的一生,我们最终都会失去。
你不妨大胆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
——有一天你将破蛹而出,成长得比人们期待的还要美丽,但这个过程会很痛,会很辛苦,有时候还会觉得灰心。面对着汹涌而来的现实觉得自己渺小无力。但这,也是生命的一部分。做好现在你能做的,然后,一切都会好的。我们都将孤独地长大,不要害怕。
台上的女生转身走远。
——我们都一样,终有一天将沉沦于无边的黑暗。这世界不会记得你遭受的苦与痛,记住的只有你的笑容。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爱君长久久,思君朝暮暮。
她停顿,但没有回头。
——我徘徊在十字路口,突然迷了方向。直走,向左,向右,找不到那一条可以回到过去的路。于是,我想歇一歇脚,却有人告诉我,若是再不走,你会追不上心里所期盼的东西。
男生追上去。
——十年,我没想那么远。这就是那个夏天的故事,你们是否已忘记了那个时候的情景,那时的阳光,和那时风的气息,还有曾经那样认真地去哭、去笑、去爱一个人呢?
——这世上那么多的缘起缘落,怕不都是为了见到途中人。
男生拉住她的手,两人相拥。
你身旁若有伴,遇了旅人便成伤,你身侧若无人,错逢又错过,也是惘然
她蓦地回想起那样的山河、那样的岁月、那样的情到深处的喜悦与安宁。
她走出校门,外面已经下雨了。
她看到一群白衣少年们正在咖啡厅檐下躲雨。
他们眉目淡秀,神情之中有一种一目了然的无情与不信,仿佛就是一些叫人心疼的少年们的样子。
她想要不要也去躲雨。但她没有,她只是一直站在雨里。
只一个瞬间,过往的所有都变得清晰可见。
她好像在那一场梦的功夫里,那样快地走过两个截然不同的季节。她才忽然意识到这条她曾经熟悉的路和这条路上她曾经熟悉的学院,其实都早已经变得她不太认识了。
老路不再,少年远行。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线条柔和的重重远山在晨曦中呈现出洁净的蓝色,由近到远依次一层层淡下去,在两良久的沉默之间,只听见鸟叫与呼吸声。云山在近,晨光清明无暇,风入松林,涛声悦耳,四下是深深的雾,犹如一段缭绕不去的往事,忽然感觉路那样的长,好像是过了一生。
她一步一步走过,四下寻找,终于见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半跪在他的墓前,眼泪刹那决堤。
——一个人爱上小溪,是因为没有见过大海,我已见过银河,但我只爱一颗星。
——你不在的时候,清风是你,明月是你,就连山下,碧湖泛起的涟漪,也是你。
——这么多年了,其实我很想你。
——禾木,你在银河的尽头,我看着你,那么远,那么近,你的眼睛里面有星星,是银河里最亮的星辰。你看着我,经过了四季,雨歇了又下起,青桑还在,月光还在,却不见了你的眼睛,那颗最美最亮的星星也消失了,跟着九月的风,五月的雾一起,随着往事如烟了。
——可惜有太多的事情还在我们中间,就像是一条河隔着,我们只能是隔河握手,但无法靠近。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我好像终于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了。
——禾木,爱君长久久,思君朝暮暮。这是我这辈子啊,念得最好听的情诗。
——愿你的起点是星辰大海,归属也在宇宙银河之中。
生死相隔。她却似有所感。
——禾木,如果有来生。
走出墓园的时候,夜幕深沉。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她抬头望那深邃的夜空,想,这天上的星星,又多了一颗。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她恍惚听见有人在吟唱。
——莫待春花开,君不见,雪下青青草,春色已盎然。
北有相思(番外:顾相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题记
我第一次见到禾木,是在我三岁的时候。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乔子衿。这个后来和禾木纠缠二十三年的人。
禾木、余望、乔子衿和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啊,慢慢熟起来的。
那时候,我最爱粘着的是禾木,最好的闺蜜是乔乔。只有余望,在我心中,他好像是最没有什么地位的那个。
也因此,后来在知道他喜欢我了那么多年的时候,我是那么心痛。
我们四个玩耍着、嬉笑着,一点点地长大。
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
这么多年里,原来一切都措不及防地发生了。
禾木和子衿在一起了。
那天我和禾木从事务所学习回来,路上遇到余望,于是三个人就一起去找子衿。
禾木一看到子衿,就笑着快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
他们两个人款步走来。
好像只等了几分钟,可是每一秒都被我拉得漫长。
他回来的时候,我装作不在意地问他:“禾木,你以前不是说过不准备在大学里找女朋友吗?”
“嗯。”
“可是……”
他刚刚那样明明就是默认了。
很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幕,我才想起那些我刻意忽略的东西,比如说这话时,他眉梢眼底隐约的笑。
晚上余望陪我喝酒。两个人都喝醉了。我迷迷糊糊听到余望的声音——相思,我喜欢你。
那一刻我恍恍惚惚觉得有些悲伤。
第二天,我们都默契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晚上,我从图书馆回来。
天已经很黑,月光泠泠。我穿过香径回宿舍,走过几块太湖石的时候,却莫名地脚步一顿,好像被什么驱使着,我转头向石头那边望去。
微弱的月光下,他抱着她,她以为。
那天晚上我梦见了禾木。
一些混乱不连贯的场景,小时候四个人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抢我糖葫芦的他,然后忽然又在家里,那个微风轻拂的午后,他全神贯注地在阳台看书,本来要问问题的我长时间地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他……
最后,我又站在小径上,看着她依偎在他怀里。
于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梦里也会心痛,能痛到醒来。
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是这样的。
这样的亲昵……
于是我想,我该放下了。
即使那么难。
我开始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一有空就去前辈那里请教问题。
我想,如果我忙起来,大概就没有时间想他了。
禾木和子衿在一起的第三年,大四那年,禾木患了肺癌。
那天禾木来找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从来优秀冷静的他,那样惶恐、无助和不舍。
他说他肺癌晚期了。
他说他不能拖累她。
他说别告诉她。
那时候我才突然发现,禾木也只是个普通人。
我好像突然就不嫉妒了。
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乔子衿能走进他心里,而我不能。
我答应了帮他。
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只知道我沉寂已久的心湖突然泛起了波澜。
恍如隔世。
于是,我去找了子衿。
我说,禾木要分手。
我看着她的笑容一点一点凝固,眼泪一颗一颗砸落。
当看到子衿落泪的时候,我心中不是不悲伤的。
但我更加心疼禾木。
子衿扫落了所有她送给禾木的东西。
我扇了她一巴掌。
她并不知道,禾木一个人,承担了多少。
但从始至终,她又没有错。
或许错的只是极爱又求不得,如她,如禾木,如我,如余望。
我和禾木,大概就这样了。
子衿大概没来得及和禾木提起我说的那番话,因为禾木始终没说到过。
而我也没有勇气再说一遍。
其实我很懦弱,不敢主动去追求什么,只期待有天他会蓦然回首。
只是寂寞越来越浓。
我恍恍惚惚地觉得,其实我也喜欢子衿的。
只是我们之间有禾木。
子衿走后,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我坐在床边,恍惚看着沉睡中的禾木。
那个曾经在阳光下奔跑跳跃,笑起来永远是充满温和包容和阳光朝气的少年,现在却已经虚弱如垂暮老人。
他清隽的脸颊一天一天苍白下去,憔悴而消瘦。那双曾经盛满万千星辰的眸子越来越黯淡,逐渐显出将死之态。
他开始频繁地剧烈地咳嗽,咳出血来。
每每禾木睡去,我总担心他再也不会醒来。
但他仍旧每天一醒过来就要用手指在左手手心里写“乔子衿”三个字,忍着痛,一笔一画,及认真地,像是要把那三个字刻在心上。
我想,子衿她该有多幸运,能得到他这么的深爱?
在他面前,我一直很坚强。
我怕如果我哭了,他会安慰我。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我还要打扰他的休息。
他看起来那么平静的样子,只是为了让我以为他已经不在乎。
可是他越这样,我心里越难受。
因为我和余望都知道,禾木没有多少时间了。
直到有一天,他很淡然地告诉我说:“相思,我看不清你了。”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那个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着的少年,那个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每天每天缠着的少年,他要走了,他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四季如春,鸟语花香。
他离开的那一个下午,很平常,毫无征兆的,但我们却又仿佛有所预感的。
温暖的阳光下,他失神地望着窗外。
我突然问:“禾木,你会不会后悔没有告诉她?”
“我只遗憾她没有陪在我身边,不过幸好她没有看见我这副样子,我希望我在她的心中,永远是最好看的。”禾木转头看着我,温和地笑了,“相思,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不,很帅。”我强忍着泪水,鼓起勇气,将我心底藏了十六年的秘密告诉他:“禾木,有些话我想说很久了,我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其实……禾木,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但是禾木,我知道你很爱子衿,很爱很爱。你知道吗?爱一个人,即使嘴上不说,喜欢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禾木,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突然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一个人一生中可以喜欢很多人,但心疼的,爱的,只有一个。
而我顾相思,不是禾木的那个人。
“阿木,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说过你要娶我的?可是你食言了。”
他静静地听完,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吃力地抚了抚我的长发:“我知道。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曾经说要嫁给我的小跟屁虫也长大了。你要幸福啊,我的傻妹妹。”
那一刻,我突然释怀了。
我轻轻地拥抱了他,喃喃:“哥哥,愿你来生也幸福。”
禾木死了,死在了二十六岁的夏天。
入葬的那天,下起了濛濛细雨,仿佛是上天弹奏的一曲悼歌。
不知为谁。
黑白的照片上仍能望见他昔日的清冽风姿,仿佛那些悲怮的、痴情的故事,从未发生在我们之间。看着他的笑颜,我甚至觉得那些他缠绵病榻的日子,不过都是一场梦。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在他墓前,我泣不成声。余望为我撑着伞,沉默着站在雨中。
下山的时候,我回望笼罩在雨雾中的山峦,仿佛已经是两个世界。
天地之间是人间。
人间纷乱,悲喜纠缠。
人间之间——
曾有我的少年。
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凉。
又或许我也并不是那么爱禾木,至少我并不如他爱子衿那样深爱着他。
阳光纷纷扬扬地洒下来,我的心却是冷的。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有的人的双眸,是星辰,一如禾木。
有的人的双眸,是海洋,一如余望。
我和余望走在长长的古道上。
有些事情不知道怎么的一夕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仿佛只是一眨眼,乔子衿远走他乡,禾木死了。
而我和余望也再不能如从前那样亲密了。
我们四个人中间,横隔着太多太多事。
那些事犹如一道银河,硬生生把我们分开。
我妄图架起一座连接的桥,但我忘了,银河在天上。
我们一直漫无目的的走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走到时间的尽头
走过草坪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幼时我们四个躺在这里看星星。
于是停下脚步,叫他的小名,说:
“小鱼儿,你还记得么?我们从前一起看过星星。
那个时候我们是阿木、小鱼儿、乔乔和相思。
那个时候的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那个时候你们俩总是密谋着抢我和乔乔的糖葫芦。
那个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们一辈子都像这样该多好。
但一辈子太长太长了,没过多久,就散了。
你发现了吗?现在的我们再也没有一起看过星星了。
现在的我们是禾木、余望、乔子衿和顾相思。
现在的我们只是朋友了。
现在禾木死了,你不爱说话了,乔乔再也没有吃过糖葫芦,而我,再也不喜欢甜的了。
而这仅仅是因为子衿喜欢禾木,禾木喜欢子衿,我喜欢禾木,你喜欢我。”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眼中的惊讶归于沉寂。他拥住我:“相思,对不起。”
我叹了一口气,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我不欠子衿的,也不欠禾木了,我唯一亏欠的,是这个默默爱了我很多年的少年。
我从前不明白他的心意,只一心追着禾木。
那时,那个看着我一次次缠着禾木表达喜悦又一次次看着禾木和子衿默默伤神的少年,他又该是怎样痛彻心扉呢?
我此生唯二后悔的事,一是没有在禾木爱上子衿前告白,再一是辜负了深爱着我的余望。
而此刻余望就站在我面前,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我却觉得我离他那么远。即使惋惜,即使悲伤,我也再没有勇气去靠近了。
我可以放下我对禾木的爱,但我再也不会爱上一个人了。
爱一个人,太累太累了。
看着他温柔而沉默的眼睛,我忽然同情。为他,也为自己。
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爱而不得,承受了那么多的煎熬和痛苦,还要为自己卑微的爱而道歉。
我怔怔地望着他,并没来由地知道,他在等我说话。
我的眼泪忍不住盈入眼眶。
“你不要道歉,这个世界上最不该有的,就是为自己的喜欢而道歉了。小鱼儿,谢谢你喜欢我那么多年。”
他愣,然后展颜一笑:“相思,祝你幸福。”
他望着我,目光很远。
泰戈尔说,若爱她,就让你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她,并给她自由。
我知道,他也放下了。
禾木走后又过了很长时间,久到我终于能够平淡地提起这件事。我打了电话给子衿。
于是我们相约在锁心桥上。
我带她进了咖啡厅。
我将一切都告诉她了。
临走之时,我将禾木的遗书和墓地留给了她。
我告诉她,余望和安生要结婚了。希望他们以后好好相处。至于我,他们大概不会再见到我了。
我看着她去了墓园,一待就是一整天。
她走之后,我遥遥望去。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兜兜转转。
后来的很多年,我时常会想起禾木曾经说——你以后会明白,如果世界上曾经有那个人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
何必以后,我一直都明白。
只是我也不愿意将就。
于是在这个人群满满的偌大都市,我们以同样的心情固执的孤单着。
各自忙于各自的事业,我们渐渐比大学时代还要疏于联系。
以前总害怕有这么一天,可是这一天还是到来。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
我不伤心。
因为已经习惯。
他们给了我漫长的时间去习惯。
我们四个人,从子衿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从禾木死的那一刻开始,只有昨日,没有明天。
余望找到了那个能和他相守一生的女子,活得很幸福。
后来,余望发消息给我说,子衿要结婚了。
她不爱那个人,那个人也不爱她。
他们只是以夫妻的名义,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
我没有回消息给他。
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我想,她的心大概也在那一刻,死去了。
春去秋来。我只守在禾木的墓前。
一人花开,一人花落,这些年从头到尾,无人问询。
我已经老了。又或许我还没有长大。
从今以后,这个世上只剩我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人的沉默,一个人的行走,唯有千里之外的少年。
经年过后,他还会记得,曾经他爱一个女孩如生命,曾经有过一个女孩,爱他如生命吗?
唯有余生(番外:余望)
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尽倾江海里,赠饮天下人。
——题记
相思深深地喜欢着禾木,我深深地喜欢着相思。
我们俩何其相似,又何其可悲。
我喜欢顾相思的时候,好像是很遥远的事了。
满目的灯火中,她的背影是人群中最为灿烂的一抹颜色。。
一如我与她相遇,历历在目,仿如昨日。
禾木和子衿在一起的那一天晚上,我陪着她喝了很多酒。
相思从不喝酒的。
我记得我们刚刚十八岁的那一年,四个人一起庆祝,开了几瓶酒。
相思轻啜了一口,然后被辣得跳脚。
那时候她放下杯子,很不可置信地说:“酒这么难喝,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喜欢?”
然后我笑了。
迷茫地看着在灯光下澄黄的液体,我说:“相思,等你真正长大的那一天,你就会知道酒的滋味了。”
于是那天晚上,她喝酒喝到胃疼,却还是泪眼朦胧地说:“原来酒是那么苦。”
我出去抽了根烟回来,看见她的背影……很孤独,也很寂寞。
一如自己,一如那些年。
那一晚,我们都喝醉了。
我于是说:“相思,我喜欢你。”
子衿出国的那段时间,禾木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我带了晚饭去看相思和禾木。
禾木睡得很沉。
他一直是冷静的,鲜少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相思一连几天都守在他床边没有睡。
眼睛很红。
不知是哭的,还是累的。
后来禾木去世了。
我和相思去送葬。
我想,只有当年看星星的那个地方,才是禾木的归宿。把他葬在哪里,希望他生前一身坎坷,死后获得幸福。
走在长长的古道上。
我似是而非:“愿你想要的都拥有,愿你得不到的都释怀。”
相思不知有没有懂。她问:“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对不对?”
“对,永远的朋友。”我答。
我却听懂了她的暗示。
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我想认认真真对她表白一次。
我说,“相思,我爱你。”
“我不会爱上你。”
“我知道。”我苦笑。
胸口的某处陡然变得空洞,夹杂着丝丝痛苦。
她的身影逐渐消失。
而我终于放下。
这世上,有因就有果。
路有头,而孤独无尽。
我对他们的故事,从始至终看得清清楚楚,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我知道自己不是剧中人。
我只是个一厢情愿的惜花人。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我以为我的一生大概就这样了。
没想到,在一个晴天,阳光很好,我遇见了安生。
相思,我找到了那个视我如珍宝的女子。
我和安生结婚前夕,子衿回国了。
听说,相思告诉她了很多事情。
结婚那天,子衿做了我们的伴娘。
我问她相思怎么没有来。
她只是把那天相思告诉她的话复述给了我。
——至于我,你们大概再也不会见不到我了。
子衿还说——她很高兴你终于找到了那个人。她祝你们幸福。
我不惊讶。我大概早已料到。
后来子衿结婚了。
她没有邀请我们,也没有邀请相思。
她说她并不爱那个人,所以她不希望我们去。
我发了信息给相思。
她没有回我。
但我知道她一定看到了。
世界那么大,世界又那么小。它把年华镶嵌在镜头里,一眼就望到了尽头。
可是明明,这中间发生了那么多事。
是谁老了,是这个世界,还是我?
大概都老了。
我想起了很多那时候的事。
那些曾经,不叫回忆,叫:我活过的。
后来我常常想起相思。
只懂得守往别人幸福的人,她最终能否也获得幸福?
我不知道。
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
我看着窗外,安生在花园里小憩。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我突然觉得岁月静好,莫不如此。
唯有余生。
青青子衿(番外:乔子衿)
你是我年少的欢喜,喜欢的少年是你。
——题记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
那年元夜,我和禾木在锁心桥上挂了一对锁。
我的是——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他的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转过头的时候,我无意间看见相思的眼神。
我那时候才知道相思喜欢禾木。
我想禾木是知道的。
我相信禾木,也相信相思。
了解他们如我和余望,便从不做那些疑神疑鬼的事。
就这样过了很久。
后来有一天相思突然来找我。
她说禾木要和我分手。
我当然不信。
然后她给禾木打了电话。
禾木的声音凉薄而没有温度,生生浇灭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去了禾木家。
他不在。余望正在收拾他的东西。
望着那些照片,那些我曾经送给他的东西,我的心一点一点死去。
我忽然有些头晕。
我将那些记忆都扫落。
相思扇了我一巴掌。
我不明白,但好像又懂。
后来清醒过来,我知道自己一点也不怪她。
我想我该离开这个地方。
不然若有朝一日我心口的伤疤终于愈合,一转头望见那些熟悉的场景,又痛到无以复加。
虽然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愈合。
我不像禾木,我对人对己,都狠不下来。
坐着飞机离开的那一刻。
果然情不能至深,恐大梦一场。
我想,我们彼此放过吧。
后来待在伦敦的很多年,我时常想起禾木。
每每夜半惊醒,望着窗外寂静长空,才发觉自己异国他乡,孤身一人。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我从来没有一刻,那么想要回去。
我仍然深深地喜欢着他。
就如同我深知,他并不是真的爱我一样。
时间能让我忘记他。
我想,时间大概还不够。
后来相思给我打电话。
太久没有听过他们的声音了。
我开始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听出来了,我却想要挂掉。
我不想要再去接触那些伤心事了。
那些伤心的过往,我只想当做一个故事听。
她说,禾木死了。
我在元夜那天,去了锁心桥见她。
她给了我禾木的遗书和墓地地址。
她说,禾木爱我如生命。
她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我。
我等了这么多年,其实不过就是为了等这么一句话而已。
她走后,我回了母校。
我看了一场表演。
那是一个很美满的故事。
回神时才发现。
我拥有的侥幸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下雨了,我站在雨中,看着一群白衣少年正在躲雨。
我突然想起我们的那些时光。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我去了墓园。
从早上待到黑夜。
那样的时刻,我才忽然想起和他共度的短暂时日,觉得恍若一场梦境,因为我们泅河而遇,醒来方知,我们不过静静的站在命运的彼岸,相望,却未相见。
我踏过三尺积雪,翻过寂静丛林,荒草漫过头顶,白雪皑皑刺伤眼睛。
我问灌木,你在哪里?
我问不知名的野花和流云,他们却指着我的心脏说,这里。
禾木,你在我心里,从来都是。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余望结婚了,与安生。
相思说对了,我很喜欢安生。
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作为伴娘出席。
我默默观望别人的戏码,并就此看到自己的脸,瞳仁里还有你的吻。
想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却不愿喝完杯中的酒。想要再唱一首歌,为我们没有见证过战争的生命,或者没有见证过伤害的爱情。
再后来啊,我也结婚了。
我没有邀请任何一个我认识的人去。
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
好像是在某天下班的时候,夕阳穿过树叶的间隙照在路面,耳机里放着熟悉的旋律,一阵晚风吹过,恍然我们的青春结束了。
于是我累了。
因为我的人生也早已结束了。
时光和墓(番外:禾木)
我爱你,如鲸向海,似鸟投林。不可避免,退无可退。
——题记
子衿,我们相爱一生,还是太短。
若深情不能对等,愿爱得更多的人是我。暗恋的卑微忐忑,求而不得的心酸痛苦,我都替你来尝过。毕竟深情的代价昭然若揭,不是人人都可以拥有之前不可为而为之的一生。
能遇到你和你在一起,是我心里永远的美好回忆。
但是也只是这样了,我们的缘分仅止于此。
我曾经想过与你一直到老,现在这个心愿实现不了了,可是也别让我太失败,别让我们曾经在一起的那些年,成为你心中永远的包袱。
你那么好,迟早会遇到一个人,跟我一样爱你。
那是我曾经幻想多少次的场景,可是如今,我却连拥抱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个时候以为,天长地久,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因为纵使斗转星移,你都是我从小到大,不变的期待。
我的小姑娘啊,过了今天,我是真的该和你永别了。
风月入我相思局,怎堪相思未相许。
枯枝有雪,指上凝结。我提笔写下这琳琅风月,字字如蝶。
在我的心里,我的眼里世间最美的风景莫过于眼前的人。
但愿他能像远辰一样落在你的身旁,不再离开。
愿你在未来的某一天找到那个人。
相思,想要追逐光芒的人,心里本来就要有光的。
你的心是深蓝色的路,或将雨的湖。那些你流过的泪,要成为一条渡你的河。
别难过啊我的傻妹妹,其实星空哪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同的,只是那一晚的心境罢了。
相思,哥哥走后,你要好好地对自己。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太执着、太深情。表面上喜欢任性,其实心中对每个人都柔软。
相思,如果有一天你变得冷漠了,你以为你长大了,其实没有。长大应该是变温柔,对全世界都温柔。
记忆是一种相见的形式,忘却是一种解脱的形式。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你的喜欢呢?所以相思,放下吧,让我活在你的梦里,活在曾经那些时光里。
生命的复杂,就在于不可预期,不容解释,不能厘清,好像走在迷雾里,看不见任何方向。没有人可以判别前面是否断崖或绝路。生命只能持续走下去,直到雾散了,答案才终得明白。
余望,对人而言,沙粒不断坠落的过程就象征着光阴的流逝,但也不能单单认为这是自己的失去。如果将我出生的那一刻定义为拥有全部时间的话,时光确实从我手中流逝了;但如果将我死去的那一刻定义为我拥有了自己全部时间的话,那么,我一直都未曾失去过时间,而是一直在获取时间。
往日常叫你不要饮酒,现在才发现,酒真是让人忘记忧愁和心痛的好东西。你既说那是你跨不过去的坎,那就等。沧海桑田,饶是山海,也总有可平的一天。
余望,你和安生要活得好好的,要永远幸福下去。
我认识得余望,永远是那年那个灿烂如阳光、温柔如海浪的少年。
致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我来过、活过且爱过。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尾声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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