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第四章武斗中的逍遥派

（1）

    第二天，吃完早饭欧阳自作聪明地领德根和刘威挤上了去南下的火车，因为他昨天晚上听

到被北京红卫兵纠察队撵回来的人说北京现在进不去，所以才决定先去南方走一圈，他不知道

的是，就是在昨天晚上，周总理在接见红卫兵代表时候已经批评了北京红卫兵西城纠察队在北京火车站拦截外地红卫兵来北京的做法，现在北京已经可以随便去了。他们错过了十一国庆节毛主席的接见。但是，也就因为这次的错过了主席接见，所以他们临时改变了路线去济南，郑州，长沙，转了一圈。

    在长沙他们准备去毛主席的故乡韶山，但是听说毛主席又要接见红卫兵了就急忙挤上火车想赶回北京，却又上错了火车被拉到了衡阳，在衡阳等待了一天半才又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但是已经错过了毛主席的第五次接见。

    欧阳文剑他们是11月4号回来的。毛主席第六次接见红卫兵的第二天就回来了，他们受到了毛主席的检阅，虽然是步行通过天安门接受毛主席的检阅，看不清楚毛主席的脸，但是，看到了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西南角挥手的身影也感到非常的兴奋了。

    此刻，他们坐在回沈阳的火车上。

    这是北京到沈阳的红卫兵专列，他们都抢到了座位。

    德根和刘威都睡着了，坐在欧阳对面的是两个南方来的学生，穿着两件篮色的单衣，衣服很旧了还在肩膀处打了一块补丁，脸晒的很黑，像是农村的学生，戴着红卫兵袖标，一人背着一个凉席，他们很兴奋地问欧阳：“你们是沈阳的吧？现在去沈阳能看到东北的雪花不？”

    欧阳看了看他们笑了说：“雪花有什么看头？我们是沈阳的，不过你们现在到沈阳可能还看不到雪花，得过几天吧。”

    “为什么呢？我们就是想看看真的雪花。我们那里很难看到雪，都是在电影里面看到的。”

    “就你们穿这点衣服还看雪花？不等下雪你们就得被冻回去。你们是哪里的人啊？你们那里冬天不下雪吗？”

    “我们是湖南衡阳三中的，那边现在白天还可以的，穿单衣服就行，我们出来都是带凉席的，走到哪里睡觉都是很方便的。

    “啊!衡阳啊？你们那里气候真的挺好，我们是半个月前去的湖南衡阳，你们学校离火车站多远？”

    “离火车站很近的。”

    “我们到衡阳就在衡阳呆了一天，下火车过湘江看看，去一个南湖公园看看，竹林挺好看的，水果也便宜，香蕉，橘子才几分钱一斤，在沈阳很难买到的。不过衡阳好像不大，市里面街道也不太整齐，房子破破烂烂的。没有沈阳好。长沙我们也去了，那个城市还是很好的。”

    “是的啦，没有出来以前我以为衡阳市很大了，在湖南很有名气的，但是到北京一看，衡阳和北京简直没法比，北京太大了，我们在北京呆了十天也没有走全。”

    欧阳文剑笑了。说：“你们再在北京呆二十天也走不全，我这次是第二次去北京了，第一次在北京呆了十多天，是毛主席第三次接见红卫兵，这次在北京呆了半个月就为了等待毛主席接见。接见完了我们就回来了。你们才十天能走几个地方？”

    欧阳文剑又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说：“到沈阳你们肯定受不了，下火车你们先到市委红卫兵接待站借两件大衣吧。”

    沈阳昨天下了最后一场秋雨，早上一出门地上竟冻上了一层薄冰。

    欧阳他们一下火车立刻被冻得脸色发青，一阵哆嗦，欧阳告诉那两个串联的学生去市委坐哪个车以后就以后急忙和德根，刘威上无轨电车回家了。

   当根推开家门喊了一声：“爷爷！我回来了！奶，我回来了！”的时候， 他奶奶张大了嘴惊喜地说：“谢天谢地! 小祖宗你可回来了，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也不给家写一封信，让我们惦记死了。”

    根像个英雄一样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欧阳他们也没有给家写信啊！再说，我们一个地方就呆几天，就北京呆的时间长，等待毛主席接见”

    “看见毛主席啊?”根的爷爷问到。

    “看到了，看到了！哎呀，毛主席很高大，在天安门城楼上向我们招手呢。我们是受到检阅队伍的第一路，离天安门最近了，所以看的还挺清楚，离远了就不一定能看到了。检阅的队伍横排是一百人一排啊，我们是第一排。”

    “呵呵，那就没有白去，过去讲那就是受到皇上的接见了。我孙子这次不虚此行！”根的爷爷也异常兴奋了。

    根的爷爷转脸又高兴地对他奶奶说：“ 你看！我说孩子没有事吧？ 我都掐算几次了都是没有事嘛！ ”

    根的家里 ，他爷爷和奶奶已经坐卧不安十多天了，原来根走的时候说十多天就回来，结果快一个月了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根他

们到哪里了，他奶奶天天念叨，“走这些天了，也不来个信，也不知道到哪里了？也不知道他们几个同学走散没有？也不知道孩子带的钱丢了没有。这乱哄哄地。”

    他爷爷还要安慰老太婆：“不能有啥事，别看现在表面乱，其实社会治安还是挺好的，流氓，小偷谁敢犯事啊！别看警察现在没有枪了，但是，这些流氓，小偷都怕红卫兵，这些人也知道；犯事了要是叫警察抓住也就是挨几个嘴巴子，关几天，但是，要是叫红卫兵们抓住那就惨了，打不死也得扒一层皮，所以社会治安 还是挺好的。”

    说是说，他爷爷也是天天偷偷地算卦，算的卦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抽的签吧上午是大吉，下午就是凶，弄得他爷爷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心里没有准底。他偷偷地去欧阳家门前几次想问问欧阳的奶奶有没有欧阳的消息，结果都没有碰到他奶奶，只好做罢。现在看到孙子回来了心里一阵轻松，于是叫老太婆赶紧做饭。

    德根从书包里面拿出来十多个小柿子，这是他在北京买的，他们三个人在北京买了好几次了，非常好吃，听说这个柿子很有名气的，才九分钱一斤所以回来的时候德根就给他爷爷买了二斤。

    根的爷爷乐坏了，不住地夸奖德根懂事了，又说德根买回来的柿子是有名的牛心柿子，以前是给皇上的贡品，柿饼子就是用它做

的，沈阳几乎买不到这样的柿子。

    德根说：“这算什么，我们在南方买香蕉六分钱一斤人家还说我们买贵了呢。吃了两天香蕉，吃的直拉稀，现在看见香蕉都不想吃了，那的东西真便宜，就是不好带。”

    根的奶奶说：“真的啊？”

    根说：“真的，我买的还不是真的？”

    根的奶奶又问他爷爷：“真的啊？怎么那么便宜呢？才六分钱，这里六毛钱都买不到。”

    根的爷爷说：“孙子说的还有假？肯定是真的，香蕉爱坏，这南方北方的，路又远，运不过来呗，”

    根听他爷爷这么一分析豁然开朗，他一路上一直在想；这么好的香蕉怎么不在东北卖呢？在东北翻几倍的价格卖都能卖出去啊，他原来认为南方的香蕉，橘子不运输到东北卖是因为当地人胆子小不敢来，现在想，他爷爷说的对，根本原因是运输问题。

    欧阳文剑回来以后发现沈阳这一个多月变化也挺大，大东区改 ‘ 卫东区 ’ 了，原来的沈河区改叫 '红星区  了，各个区的名字都改了。就连街道很多商店门市房都刷成红色的了，听说是要搞红海洋，欧阳文剑对这种做法持反对态度，认为这种做法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刷红色就是革命了吗？他串联时候在河南就看见那里搞了什么红海洋，到处都是红色，但是，到北京就没有看见这种现象。所以，当几个红卫兵来到他们家动员让他把门窗户都刷成红色的时候，他就问：“给油漆不？ 给油漆我现在就刷，咱家就是没有油漆。”  

    来的红卫兵看了看他说：“油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我们也没有红色油漆。你们买一点呗！也用不了多少钱。” 

    欧阳说：“买一点也行，就是现在没有钱，怎么办？等月末我爸开工资的吧。”

    几个红卫兵互相看了看也无可奈何就都走了。

    欧阳看着她们走了，撇撇嘴，刷什么红海洋呀？还不一定是什么人出的馊主意呢，肯定不是中央的意思，有钱老子也不刷，串联出去还得用钱呢。

    欧阳猜对了，搞红海洋的做法受到了中央文革的批评，说搞红海洋是别有用心，是对抗文化大革命。

    欧阳来到学校又开始张罗组织长征队徒步去井冈山，刚刚组织了十多个人准备出发的时候，周总理讲话，宣布停止革命大串联，待明年春暖花开时候再进行。于是他们又退回了从筹委会领的钱和粮票，各自回到家中，

    他们谁也没有意识到轰轰烈烈的以学生为主体的文化大革命的学生运动已经落下了帷幕，下一步上场的将是工人主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