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时光——8
四十六
下了火车的丁慧直接回到宿舍。
新来的室友还没有下班。室友是广播电台的导播小姐,刚参加工作不久。丁慧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因为大家只叫她甜甜。
甜甜的性格特别的欢脱。甜甜开朗大方,交往广泛,活泼地每天一刻不停。也许是性格上的差异,或是丁慧和甜甜相处的时间短,虽然住在一起,她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淡淡的,仅限于点头之交。
回到宿舍,丁慧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一刻也不想让自己静下来。她开始收拾郝军以前留下了的那些物品。
丁慧拖出一个大号的行李箱,一件件地把那些记录着她的记忆的东西,放进箱子里。在丁慧记忆中这些带着温暖的气息的东西,现在已经消逝以往的温度,每一件,都冰冷入骨。
黄昏时分,甜甜下班回来,看到房间到处都是凌乱堆积的物件,丁慧在宿舍里面无表情地四处忙碌。丁慧认真、严肃、专注地表情,就像是在与谁较着劲一般。甜甜以为丁慧要搬家。得到丁慧否定的回答,甜甜又被同事叫了出去。
留下一个人的丁慧,感觉不到疲惫,也感觉不出来饥饿和干渴,她只是默默地做着一切。
北方冬日里的夜肃静、寒冷。当箱子几乎装满的时候,丁慧已经找不到什么可以再放在箱子里的了。她锁上箱子,推入床底深深地角落里。
天完全黑了,窗外街道上的霓虹灯照进房间,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光线靡丽。连续两个晚上没有安心熟睡,一整天的水米未进,安静下来的丁慧却感觉不到饥渴和疲惫。除了自己内心抑制不住的亢奋,丁慧只是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看着还有一些凌乱,显得空落的柜子,同样感觉心里已经被什么抽空的丁慧,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丁慧被枕头下,粉红色的笔记本硌了面颊。丁慧抽出纸张已经被自己无数次的翻阅,变得皱褶的笔记本。一页、一页,她慢慢地翻动着那些几乎可以背下来的字句。丁慧的心里波澜不惊。
甜甜和朋友们吃过饭,因为明天凌晨她还要接班,所以甜甜早早地就结束了和朋友们的聚会,回到宿舍。
房间没有点灯,外面街道上的光亮透过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玻璃,照在蜷缩在床上没有任何遮盖的丁慧。
丁慧已经沉沉睡去。
甜甜打开桌上的小灯,回身看着和衣躺在床上,昏昏睡着的丁慧。睡着的丁慧皱着眉,怀里搂着一个粉红色的本子,双手紧紧地攥着本子的两边。
甜甜推了推室友:“丁慧,醒醒。丁慧?这样睡会着凉生病的。”
甜甜的推动,没能叫醒丁慧。
丁慧依旧睡的沉重。只是像是在梦中,甜甜听到丁慧发出一声很轻地叹气。甜甜只好给她盖上被子。
夜晚,丁慧辗转反侧的呻吟声吵醒了熟睡的甜甜。
四十七
丁慧深夜的突然高烧,吓坏了同宿舍的甜甜。无奈之下,甜甜找到了丁慧手机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叫来了丁慧的父母。
连夜赶来的杨林,看到因为高烧,已经胡言乱语,处于昏迷状态的丁慧。二话不说,叫车送丁慧去了医院。折腾一夜,看着检查报告,医生告知是因为着凉感冒导致的高烧。挂了点滴,丁慧的高烧依然不退。杨林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开了退烧的药,让丁建国把丁慧接回了家。
下学回家的丁蕊,看见姐姐丁慧,高兴的手舞足蹈,缠着姐姐说着自己的悄悄话。
已经清醒,头依然昏沉的丁慧,躺在父亲用作书房的沙发床上,笑眯眯地听着妹妹讲在学校里的那些有趣的事情。她身体的疼痛被妹妹的快乐冲淡了许多。虽然高烧的昏沉让丁慧烦躁的有些亢奋,丁慧依然耐心地面带着笑意,默默地附和着丁蕊。她实在是需要身边有一个人,她害怕让自己一个人待着。
“姐,我支持你。你和他幸福地在一起吧。海边多好啊!”丁蕊调皮地对丁慧眨眼睛,悄悄地低声说。
丁慧的心像被无数条的线拉扯一般,疼痛的感觉持久地让她无法呼吸。无处不在的那些线,忽然之间又都被扯开、扯断。线断了,却留下了,破损成一片片的丁慧。笑,还挂在丁慧的脸上,冷风却透过那些支离破碎吹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丁慧低下头,裹紧了被子。
“姐,你们吵架了。你脸色好难看。我去叫妈来。”
“别!不用。”丁慧赶紧叫住心急的妹妹,淡淡地笑挂在惨白的脸上:“他…我…我们分手了!”
“哦?怎么会这样?妈知道吗?”
丁慧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看到满脸疲惫却依然笑着的姐姐,丁蕊有些心疼。笑,不应该是快乐的吗?为什么姐姐脸上的笑,让人看着是如此的悲伤。
除了和妹妹丁蕊的这一次谈话,在丁慧住在父母家里养病的日子里,丁慧和父母,彼此之间从来没有提及这件事。就是在丁慧病好以后,每一次回家,杨林也从来不提丁慧和郝军之间的事情,就是连丁慧原来计划辞职的事情,杨林也只字不提。有关‘郝军’的一切,在丁慧和父母之间,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在油烟味厚重的单位饭厅里,刘佳艺看到独自坐在偏僻桌子旁的丁慧。
刘佳艺惊喜地坐在好友的身旁。她想知道,丁慧办理工作调动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抬起头看着刘佳艺,丁慧脸上挂着微笑,高烧褪去,脸色灰黄,惨白地嘴角边一溜的燎泡。刘佳艺不敢相信地看着丁慧,一脸的心疼:“你这是怎么了?上火成这样!”
丁慧却没有回答好友的询问,只是笑着说:“是不是很丑!”
“是够难看的。你干什么了把自己弄成这样。”刘佳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遇到大问题了?”
丁慧埋头在面前的饭盘里,一闪而过脸上的苦涩,依然用微笑遮掩着一切。手中的勺子将一口白饭送进口中:“先吃饭吧!我刚从父母家回来上班。有点累!回头细聊。”
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几句话,然而,刘佳艺感觉到了丁慧的变化,可是她又讲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了。看到丁慧疲惫的模样,刘佳艺心中的疑问最终没有问出来。两个人默默吃着面前饭盘里的食物。
丁慧的背影消失在刘佳艺的目光里,刘佳艺忽然明白好友的改变: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面对怎样的人,丁慧的脸上永远都带着微笑。可是,那是一种让看到的人感觉心疼的笑。
最初,对于刘佳艺的关心询问,丁慧只是像回答妹妹丁蕊一样,简单地用一句‘分手了!’作了回应。丁慧不是不想对好友细说,只是,此时的丁慧,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明明白白地讲出来。那些伏在丁慧心里的百转千回、千头万绪, 那些苦涩、不甘、委屈,让丁慧无法找到宣泄的借口,又如何对别人说得清楚。
丁慧的生活,在表面看来,什么都没有变,又像是回到了它应该的轨迹上。
每天,太阳依然高高升起,夜晚依然会寂静寒冽。丁慧除了感觉夏天没有那么热,冬天也没有之前那么冷了以外,周围的世界依然是旧日的模样。
上班的时候忙忙碌碌,下班的时间里,丁慧也是把自己安排地满满的,她不允许自己有闲暇的时候。
宿舍里来了许多甜甜的朋友,大部分都是作导播或是文秘工作的。女孩子们聚会在一起总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同时打开了几台戏台一样地热闹。女孩子们谈论的话题渐渐转到她们的工作上。对自己工作不满意的甜甜谈到,她正在考虑自己转行去作新闻记者这个职业的可能性。
甜甜和朋友们的谈话吸引了丁慧的注意力。
丁慧放下手中的书,拿起书桌上,自己写了几页纸,还没有写完的读书笔记夹在书中。丁慧静静地旁听着女孩子们之间的闲谈。
在丁慧想要尘封的记忆里,有一个人曾经说过的一句玩笑话:“如果你是记者,我就可以随时看到你的人了!如果能够每天听到你的声音也好啊!什么时候想你了,就打开广播,那多好!”
丁慧幻想着:让自己的声音通过电波传给他听,是不是可以说,他们就没有分开!
夜深了,宿舍里只剩甜甜和丁慧。丁慧试探地问正在细心洗漱的甜甜:“刚才听你们聊天,怎么你想当记者?没有什么特别的条件吗?真的谁都可以吗?”
四十八
母亲杨林的咆哮,父亲责怪的劝说,师父霍书梅不解的目光,都没有改变丁慧心里的执念:她要重新学习,当一名记者。
在广播学院的学习,丁慧用两年的时间取得了记者证。
每天每时,丁慧的生活简单而有规律。她越来越喜欢一个人独处,除了学习,看书,就是四处游览参观。
每读完一本书,丁慧总会记录下几大张的读书笔记,然后再烧掉它。没有多余的言语,也从不会掉一滴眼泪。丁慧看着写着满满笔记的纸张,慢慢被火舌吞噬,最终成为一堆灰烬,她的心里却是轻松而喜悦的。看着火焰里翻卷着的,丁慧想:人们说的心里开了花一般,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感觉。
放假休息了,丁慧就四处转、四处看。眼里看到什么,她越来越喜欢对着虚空里低语呢喃。仿佛害怕,把自己眼睛里看到的景色仅仅放在心里,有人就会听不见、感受不到此刻丁慧的感受。
两年,在外地的学习时间,母亲杨林的不断好言劝说,丁慧最终对母亲作了妥协。她放弃自己原来的想法,想到离郝军最近的那个城市工作,而是在师父霍书梅的帮助下,又回到了北方的家里。
丁慧又回到了广播局工作。只是这一次,她应聘成为了一名广播电台的新闻记者,而不是一位财务工作者。
当丁慧写下、编辑的采访报道,一篇篇地通过电波响在无数人的耳边的时候。丁慧想象着,他一定也会听得到。
因为,他们从来不曾分离!
时间如白驹过隙。
客厅里传来男人们高谈阔论地笑声,丁慧陪着刘佳艺在厨房里做着饭后的收拾。水池里的水哗哗地流淌着,刘佳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着旁边专心擦拭碗筷的好友低声说:“这个怎么样?自从上次你们见过一次面之后,人家可是对你挺满意的。”
“都挺好的。哦!是吗。”丁慧依然专注地擦拭着手里的器皿,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好友的询问。
刘佳艺关上水龙头,转身合上厨房的门。客厅里的声音也被隔绝在遥远的地方。
刘佳艺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旁边面色看起来冷静异常的丁慧:“慧,你这回一定要听我的。”刘佳艺变着严肃的语气,让一直都是淡然地对待一切的丁慧,微微集中了自己的思绪。
刘佳艺看着低头不语地丁慧,心里有些着急,语气变得急迫。她接着介绍道:“邵磊的条件真的不错。他和我老公是高中同学,也是机缘巧合,去年他们同学会的时候才联系上。慧,别再错过了。他是高干子弟。他父亲听说退休的时候是副部级的待遇呐。他家里兄弟姐妹四个,他是最小的。听我老公说,他从小得了一种病,好像是尿里一种什么元素太高,但是,除了需要长期吃药,好像其他的不受影响。他是结过婚,他前妻原来是他家的保姆,听说不但长得漂亮,而且特别能干、上进、聪明,自己考学出国的。在出国前他们有过一个男孩子,孩子还是婴儿的时候,他前妻就出国走了,孩子是邵磊的妈妈带大的。不过,明飞说,前两年孩子被他前妻直接接走,出了国。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们离了婚,女的也不再和他们家联系了。做得够绝情的吧。为了这件事,邵磊的妈妈还大病了一场呢。”
丁慧抬头,吃惊地看着认真八卦的好友。
“这些都是前几年的事了,不说了。说重点。慧,邵磊这个人真的不错。我老公说他脾气好,不急不恼的。而且不抽烟、不酗酒,没有任何恶习。明飞说邵磊在国企上班,收入不错。而且那人看着待人接物温文尔雅的,特别认真、理智。上次,他偶然在我家见了你,对你印象特别好。他说,看到你对我儿子轩轩,温柔又有耐心。尤其是你俯下身子,给孩子系鞋带的样子,让他蛮喜欢的。他说你看起来特别稳重、贤惠,一定是一个很会过日子的人。而且,他告诉明飞,他和他妈都特别欣赏你的工作环境。所以,又让我们专门安排了这次你和他的见面。慧,难得你们都是有故事的人。你啊,太感性了,他感觉更理性一些,正好中和。你们彼此的条件都挺好,挺适合的。我们都觉得你们挺般配的。别再错过了,你相处看看吧。”
丁慧低头沉思着。刘佳艺不知道这一次自己的劝说,在丁慧的心里会激起多大的涟漪。看着始终淡淡地丁慧,刘佳艺眼中一酸。
重新拧开水龙头,水流淌成一根细细的银柱。两个女人静静地忙碌着,哗哗地流水声,杯碗清脆地碰撞声,突显的格外刺耳。
房门外传来电视里嘉宾们发出的夸张的喝彩声,突兀又有一些空洞。
“谢谢你。我会考虑的。只是…再说吧!”
“丁慧,快八年啦!你够了!就是夫妻也不过如此吧。你到底要干什么?”丁慧依旧淡然的语气,激起刘佳艺的心头火气,她重重地扔下手上的洗碗布,任由水流叮叮咚咚地响着。佳艺低声对着身边的好友咆哮:“你妹妹都有孩子了。你还要‘再说’什么?你在等什么?他死了!死了!”
仿佛被点击一般,身体瞬间变得僵硬。丁慧猛然间抬起头,眼眸紧紧地盯着看着自己,情绪略显失控,却像是跟她自己赌气的好友。丁慧眼中一掠而过地惊异,很快就被漫天的委屈、无力、软弱所掩盖。丁慧的眼睛变得闪烁不定,僵硬的模样也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丁慧,像是做错事情,被人当场抓住的孩子。面对突发地变故,她没有办法解决,所以只想选择逃走,让自己可以躲避开这个措手不及的迎头灾祸。
看着一下子变得无助、无措地像个孩子一样的丁慧,刘佳艺心里瞬间又变得柔软,语气变得缓和:“慧,你饶过自己!也放了郝军吧!”刘佳艺从心里面,真心地心疼丁慧,她转身将无助地显得越发单薄的丁慧揽入自己的怀里:“忘了他吧!他死了!你不是说,他也希望你好好活着吗!慧,一切重新开始,好吗?!”
四十九
烟灰缸里的火焰,照亮了丁慧的眼睛。焰火里翻飞地灰烬,轻飘飘地。升腾的蓝色烟雾四散。丁慧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她的眼睛是空洞地,像是坠入遥远的暗黑宇宙一般。
又看完了一本书,摘录下来的语句,还有写满几页纸的读书心得,又在丁慧的手中化为一堆轻薄地黑色灰烬。只是,这一次,丁慧的心里没有了欢喜,没有了开放的花,她做的更像是一场被自己已经训练已久的操练。记忆下来的,只有印刻在丁慧肌肉里的那一点点重复动作而已。
当最后的一绺烟雾消逝已尽,丁慧默默起身,从出租屋的衣柜上面取下一个卡通米奇的蓝色行李箱。这个行李箱,丁慧买下来,原来计划是送给刘佳艺那个淘气的儿子轩轩的生日礼物。只是因为丁慧临时出差采访,误了孩子的生日。后来,丁慧改送了其他的东西作为补偿。箱子被丁慧留下来自己用了。
丁慧打开小小的箱子,一个小型的表面磨损厉害的工具盒,还有一个有些脱色的皮带从袋子的一角露出来。
漠然地丁慧从床边拿起一只毛发灰色的流氓兔,还有压在玩偶下面的一个粉红色的本子。流氓兔穿着黑色晚礼服,竖着长长的灰色耳朵,一条线一般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丁慧。粉红色的笔记本里面的纸张不再雪白,页面变得褶皱、清脆,有些页码甚至变得破损。流氓兔被丁慧倒扣在箱子里,笔记本也被丁慧锁进了箱子里。
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丁慧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她把头深深地埋进弯曲的两腿间,失声痛哭。
昨晚丁慧的感受是那么的真实。她不能抑制地,再一次回忆起那一刻的刻骨铭心,也重新体会着自己内心深处撕心裂肺地痛楚。
痛哭,丁慧放肆地、宣泄地嚎啕大哭。
前一天晚上,从好友刘佳艺家回到自己的出租房,丁慧婉言拒绝了邵磊的热心相送。对于邵磊提出继续交往的意愿,丁慧没有像以往一样地立即拒绝,而是默许地笑了笑。
坐在回去的出租车里,丁慧想着告别好友时,刘佳艺脸上流露出的欣慰笑意,丁慧的脑海里浮现了母亲杨林,看着自己时,时常出现在脸上的担忧表情。母亲的隐忍、不语,让丁慧的心里不由地一阵心酸。
回到房间,丁慧简单地洗漱之后,就疲惫地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鼻腔里满满地,缠绕着烟草的香气,叫醒了睡梦中的丁慧。丁慧贪婪地吸吮,记忆里熟悉的烟草味道再一次环抱了她,也激起丁慧心中久违的温暖。慢慢地,那份暖意变成了水气,流出丁慧的心里。
眼泪如柱一般,瞬间打湿了丁慧的脸颊,打湿了丁慧头下的枕头。丁慧一动不动地,任由眼泪滑下。烟草甜甜的味道飘浮在丁慧的鼻子里,落英一般地落在丁慧的心里:“是你吗?!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
泪水决堤一般地掠过丁慧的心:“是你吧!你知道吗?亲亲!他们都说我应该忘了你。可是,我连将你深埋在我的心里,不要随时随地地想起你,我都无法做到!如果忘了你,我还怎么活得下去!亲亲!我只能无时无刻地回想,你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因为,我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泪水,停不下来流淌着的泪水:“你生病了,在你痛苦、难受的日子里,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啊?你在生死之间,在没有未来的绝望里,在那样特别难熬的时光里,我却在幻想我和你以后日子的甜蜜?你在爱护我,保护我,疼惜我,而我却在埋怨你的无理由的疏远,委屈你对我的不理不睬。亲亲啊,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不让我分担你离开时,那怕是一点一滴地绝望。而我又在做什么、想什么呢?我感受不到你的离开,感受不到你的绝望,我怎么…怎么…这样?”
心里的伤心,随着泪水沁透了夜晚的静寂。缠绕在丁慧鼻翼的烟草味道,温暖地像一双久违的强壮手臂,环绕着丁慧,安抚着放在心尖上的人。
烟草的味道慢慢淡去,丁慧的心里留下了消逝不去地暖意。暖暖地感觉,彻底地击垮了丁慧自己构建的倔强,她絮絮叨叨地伴着眼眶里滴答落下的泪水,不停地倾述:“你说让我替你阅遍人间山河,看遍世家群书,尝尽世间百态;你让我笑着面对一切;你说我们还会再见;我都记得,你是不是也不会忘记?你是不是可以听到,那些出现在时空里的我的声音?你是不是明白,这都是给你的?…”
泪水在流淌。心里的话叙述不完。
说不完的相思,道不尽的委屈。
丁慧慢慢沉入梦乡,脸上的泪水痕印衬着窗外圆润的月光,晶莹剔透。
五十
邵磊和丁慧的婚礼简洁热闹。作为新人的邵磊和丁慧,在整个婚礼上,表现的却出其的冷静、平和。
邵磊表现着他一贯保持地理智和耐心。丁慧尽量跟随着邵磊地步调,时刻让自己保持注意力集中。他们礼节性地用微笑招呼着每一位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感谢着人们的祝福,努力地配合着婚礼安排的程序步骤。他们时刻维持着婚礼里合适的仪态,鞠躬、点头、微笑。
在典礼上,丁慧看得出来,最开心的是双方的父母们。那些应邀前来祝贺的亲人、朋友们也都表现地情绪高昂,兴高采烈。母亲杨林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和欣慰,更让丁慧感觉如释重负。
人生如同一场又一场的考试,不是你愿意完成这些考试,而是你必须,一定要去参与。用你一生的时间,一张张地,认真或者敷衍,填满那些空白的地方。填满的答案,无论对还是错,都要在一个一个地时间里交付出去。也许,你倾注一生的力气、智慧,也根本不会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人们关注的不是你的考卷回答的是否完美,答案是对还是错,其实都不重要。他们想要看到的,只是你是否按时完成了这些考卷。在大多数的人的心里,只有这样做了,才能表明,你是一个正常的社会人。
婚礼结束的时候,丁慧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的身体异常地疲惫。无力地感觉,让丁慧的心里涌出淡淡的一种失落感。
日子如千万人走过的日常一样,慢慢地流逝着。一切仿佛都如尘埃落地,日复一日,悄无声息,没有改变。
丁慧改掉了郝军走了之后养成的自言自语的习惯,也很少再自己独自远足旅游。虽然丁慧不再写一些读书后的心得感受,但是,她还是习惯随时随地的找时间看书。还是喜欢笑着面对自己身边的人,笑着面对每天周围发生的一切。
那个卡通的小箱子,被丁慧收在柜子的最里面,紧紧地锁住。曾经在丁慧心里,软弱的那个地方,也被时间深深地、小心地掩盖。
秋天的早晨,太阳还没有将他的热情燃放,朝霞却已经妆点了整个东方的天空,五彩斑斓,绚丽夺目。丁慧站在窗户边,透过窗户的玻璃,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天宇。
婚后,丁慧的性情变得越发安静,给人一种稳重、成熟的感觉。她与世无争的处事风格,认真的工作态度,时常迎来周围人们的赞誉。大家都说她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是‘温玉如水’。丁慧每一次听到也只是一笑而过。
阳光随着太阳的慢慢升高,变得刺目。丁慧把目光从远方的红霞里转到放在双人床边的一张婴儿床上。小床上,一张粉嘟嘟地小脸,熟睡中满足、纯真又甜蜜。
“南南!”丁慧心里涌起一股母性地暖意,她轻轻地呢喃。
孩子的学名,邵磊的母亲在孩子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了。丁慧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只是,她态度坚决地要求,孩子的昵称要用自己早已经想好的名字。
她叫他‘南南’。
丁慧轻轻地坐在双人床边,她的手臂交叠地扶着婴儿床的护栏,头慢慢倚靠在手臂上。丁慧目光安详地看着婴儿床里熟睡的孩子。
亲亲!
我相信!如果我们还能相遇,一定会记得彼此的!
来世再见!
南山南 北秋悲 南山有谷堆
南风喃 北海北 北海有墓碑
——《南山南》马頔
全书写于:2019.4.12
第一次修改:2019.5.7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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