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客户（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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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动抵押不仅对吴海洋是个新生事物，连桃县食药工质局办抵押登记的眼镜美女都觉得稀奇。

“拿将有的东西作抵押？现在放贷款？”眼镜美女第一次听到这种天方夜谭，惊得眼睛睁得比眼镜还大，“将来没有哩？你咋办？”

“法律有规定，这个是可以的。”吴海洋解释说。

“这个我可不敢办哩！我得给我们领导汇报。”眼镜美女很谨慎。

“好吧好吧，你汇报，我等你。”吴海洋无奈，只得等眼镜美女去向她领导汇报。

眼镜美女的领导很快从里间出来。眼镜美女向吴海洋介绍说这是我们吴股长，你们本家。吴海洋赶紧敬上一支烟，说家门领导好，又殷勤地点上火。

吴股长在眼镜美女的椅子上坐下来，把放在桌上的一摞资料翻了一遍，指着抵押物清单说：“你3500万的设备，要抵押贷款3200万，抵押率是不是太吓人了？发票也没有？”

吴海洋知道吴股长没注意看合同，就把抵押合同翻出来指着担保方式条款解释：“领导你看，——乙方以现有（见抵押物清单）和将有的设备为主合同项下债务提供担保——清单只是目前到位的，还有后面要陆续回来的，都是抵押物。按法律规定，抵押物范围现在是不确定的。”

吴股长好像明白了，但还是觉得事情太重大：“法律有规定是一回事，实际是一回事，法律还规定大家都要讲诚信哩！你们农商行难道没有烂账？我们这也是对你们负责哩！”

吴海洋有些尴尬，心说有烂账关你球事。

吴股长很明确答复：不行！

吴海洋没辙了，只好回来向林晖汇报，说工商局的搞不懂浮动抵押，不给办登记。林晖也没办法，就向高远汇报，说浮动抵押在工商局卡住了。

高远听罢，拨通了陈实电话：“陈总啊，浮动抵押在工商局卡住了。”

“咋？”电话里传来陈实略显焦急的声音。

“工商局说没办过这种，万一后面设备没回来，抵押就是空的。人家说为我们好，我们还不好反驳。”高远笑道。

“怎么不回来？这不等着钱签合同嘛！我前面花那么多工夫投那么多钱进去，难道是儿戏？”

高远没搭话，陈实继续发牢骚：“妈的！开头说得好听，要一律绿灯、特事特办，紧要关头卡脖子了！这观念，这环境，跟这边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好了好了，陈总，现在不说这些，说咋解决？”

“咋解决？我能咋解决！我找胡彪！”陈实急了，连胡县长都不喊了，直呼其名。

“行，你先给彪县汇报下，浮动抵押是物权法规定的，不是我们拍脑袋想的嘛！”高远要的就是陈实这句。

第二天早上刚上班，吴海洋就接到工商局眼镜美女的电话，说可以办了，但说话冷冰冰的，一点不像前一日那么温柔。

权大还是法大？当然是权大嘛！法律有规定又如何，还得领导开口哩！吴海洋恶作剧般在心里演绎了一回胡彪骂工商局领导的过程，得出了这个真理般的结论。

抵押登记手续当天就办好了，并不像以前那样需要5个工作日。吴海洋通知樊丹丹过来签字盖章，很快办妥了3200万的放款手续。接下来的一周之内，陈实通过特快专递寄回来二十多份设备合同，与上海、广州、深圳、温州、宁波等多个地方的供应商完成了设备采购交易。

今年赶巧，国庆和中秋同一天。陈实9月28日就一身轻松回到了桃县，先去向胡彪汇报，再过来向徐卫康和高远汇报，说国庆后铁定涨价，而且搞不好涨价幅度要超过10%。

“你们帮我省了将近1000万啊！”陈实冲徐卫康和高远不停地拱手作揖，道不尽的感激。

高远说陈总你客气了，我们应该做的。我们省联社崔理事长去考察过你们奥兰，一再要求我们要有实实在在为客户服务的思想，我们这回打破思维局限，敢于在法律允许范围内大胆尝试，也是践行领导指示嘛。

徐卫康点头表示同意，说陈总你第一批产品只怕用不着等到明年元旦了。陈实说这个肯定，40名技术工人已经完成培训，现在放在那边几个朋友的厂里练手；这边国庆后开始安装调试设备，同时委托县就业服务中心招200名普工，预计12月初就可以试产了。

陈实几次想请徐卫康和高远几个吃饭，但几次在徐卫康这里都被反客为主。这回不说请了，只说明晚胡县长有安排，让我们都参加。话音刚落，胡彪电话就打过来了，说奥兰陈总提出节前聚一聚，我考虑啊，他这万里长征也算要走完了，快到那啥——吴起镇了嘛！你、高行长，还有小刘行长都参加，你那里还有谁参加由你定，我再帮他请几个部门的头头。银政企，还是要多联系多走动，该吃的饭得吃，该喝的酒得喝，不然就生疏了，生疏了还怎么合作嘛！这回，单你就不要买了，你帮他省了1000万，他办个招待也天经地义，你给人家陈总一个机会嘛！

胡彪说完，爽朗地笑了几声挂了电话。徐卫康知道这回是推不脱躲不过了，摇着指头说陈总啊陈总你真有办法！陈实说我一片真心可昭日月哩！

第二天晚上，市郊一家私人会所的大雅间里面，胡彪、发改局李局长、住建局王局长、县残联王主席、食药工质局张副局长、县就业服务中心赵主任，加陈实、马平川、樊丹丹、徐卫康、高远、刘晋阳，12人坐满一桌。胡彪虽然是主宾，坐的却是主人的位子；发改局李局长，据说马上要上副县，被众人推坐了主宾席；陈实坐了次宾席，其他的谦让推辞一番，方才按规矩各自落座。

胡彪端起酒杯，说这第一杯我就不假惺惺地推让了，第二杯陈总提议，第三杯徐董提议，三杯过后大家随意。

胡彪站了起来，其他人也赶紧站起来，胡彪拿手往下压压，示意你们坐下，咳嗽一声，朗声说道：

“今晚两个主题。一个是双节来临，祝各位节日快乐，家庭幸福；二是奥兰项目前段工作要做个小结，说说前面的，也说说后面的。奥兰项目走到今天，眼看就要开花结果了，李局长、王局长、张局长，又特别是徐董、高行长和你们手下一帮兄弟，当然还有陈总的得力干将马总、樊总，都做了大量工作，很辛苦！希望接下来的设备安装调试和试产投产，要继续发扬这种脚踏实地埋头苦干的精神，确保项目顺利投产。未来二期上马，大家更要立足全县发展大局做好各自工作。”大家连连点头，都把杯子端在手里，预备听胡彪一声号令。

“另外，我想跟陈总说一下，你委托县就业服务中心帮你招200名普工，条件我看了，45岁以下，高中文凭，这个好，很切合实际。但我有两个意见，你考虑下，一是桃县户籍优先，二是建档立卡贫困户家庭优先。”大家不约而同放下杯子鼓起掌来。

胡彪继续说道：“还有，你得给我安排不少于10个残疾人就业！这个等会儿王主席要敬你，你们好好商量。——同志们！呃，不，兄弟们！来，干！”

啥叫父母官？这才叫爱民如子的父母官哩！一桌人再次站了起来，双手举杯冲胡彪拱手致敬。胡彪也没再让大家坐下，一仰脖子带头干了第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