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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无尽时

时间:2021-11-22   作者:逸鸿 录入:逸鸿 文集:无路从容 浏览量:68 下载

    列车在疾驰。

    望着车窗外转瞬即逝的景物,他不由又陷入沉思……三年了,她还是那样吗?还记得我吗?说记得那只是个说法,问题是心中有我吗?一切全是为了她。

    “喂,小伙子,来点吗?”一个戴眼镜脸颊瘦削的中年人拿着一瓶啤酒,对他微笑地说。

    他猛然意识到这是在餐车上,不由为自己的魂不守舍而脸红。他本想拒绝,但又一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我这种人还讲什么虚套子?“来就来吧!”他拿起餐桌上的玻璃杯。

    “好,年轻人就是爽快。”中年人赞许地点点头,往他酒杯里倒酒。

    他看到泡沫将溢出杯口,忙俯身啜了一口。他极爱清洁,容不得啤酒流淌到桌面上。

    “从哪里来?”中年人举举杯问。

    “牢里。”

    “嗯?”中年人惊异地皱起眉头。

    他冷笑了一下,说:“放心,我刚‘毕业’,不是逃犯。”

    “喝,喝。”中年人有些尴尬地劝道。他一口干下一杯,中年人忙又给他倒满。“其实,我看你一点都不象,倒象是个大学生。”中年人又说。

    “是吗?”他觉这个人很有眼力,距离拉近了不少。他又大口干下一杯,发出一声长叹:“唉——如果不进去的话,就算不出国,现在至少也是个硕士。”

    “好,我看你这个人不简单,咱们待会好好聊,现在要做的是吃饱喝足。”中年人又要了几个菜,说,“放开了吃。”

    他的胃口很好,埋头大嚼起来。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素昧平生,他为什么请我吃饭?他悄悄抬起头,只见那中年人动作优雅品尝了几口菜,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干,随即取出餐巾轻轻地搽搽嘴唇。他知道他会对他说话,连忙收回视线。果然,中年人微微俯身对他小声说:“你慢慢吃,我先走了。欢迎到我那去坐坐。我在10号车厢3A。”

    10号车厢?软卧。他看着中年人离席而去。

    不去白不去,他烦透了硬座车厢的杂乱和拥挤,还不如“号子”里井然有序。反正还有三个小时就到了,正好度过这段难熬的时间。

    他抹抹嘴,微微摇晃着向10号车厢走去。

 

                               

 

    他进门时,中年人正在看报。看见他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这个单间是我包的。你随便吧。”中年人随意地挥挥手说。

    他有点头重脚轻,脑子里总在想,这是个什么人?和气、大方、有钱,绝不是一般的人。管他咧,先休息一下再说。他坐到中年人对面的铺上。

    中年人给他倒了一杯茶,说:“怎么样?小伙子,说说你的故事吧。”

    他将目光投向窗外,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中年人注意到他的脸色,忙说:“哦,如果是不堪回首,不说也罢。”

    他猛然回头,很坚决地说:“不!没什么不堪回首的,我是胜利者!我的历史可以告诉别人,可以告诉任何人。”说着,端起茶喝了一口,清了清喉咙,开始说起来:

   

    我的大名叫司徒锦,一听就知道古代的祖先是做官的。我出身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一家大型化工企业的总工程师,母亲是师范学院的教授。我从小品学兼优,17岁就考取了S大学,大二时被选为校学生会副主席分工抓文体。我学的是工商管理专业,但从小喜爱文体,常常舞文弄墨,报刊上常见文章发表,同时还是校足球队和校乒乓球队的。在七十周年校庆文艺会演时,我发现了她,一个女孩,从而使我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是在校庆会演的前一天,我将各系调来的节目进行审查和彩排。第一个节目是集体诗朗诵《献词》,这是我创作的并由我领诵,可还缺一个女领诵。大学里虽说人才济济,但要找一个普通话说得标准,具有朗诵气质,并且个头与我相配的女生还真不容易。大家正在着急之时,一位长像清秀留着短发的女孩过来了,她对我创作的《献词》提出了很多意见,如诗味不浓、现代意识不强等等,我一向自视颇高,不由有些恼火地说:“那你写一份来看看!”

    “那倒不必,我可以帮你修改一下。”她微微一笑。

    “好哇,我等着瞧。请不要超过二十分钟,时间等不及了。”我将了她一军,心中暗自好笑,莫非你是中文系的高材生?

    我刚审完两个小品,她就将稿件送到我手上。我看看表,十五分钟。我仔细把稿件看了一遍,经过修改的作品果然充满一股清朗之气,极具现代色彩,将历史的沧桑和自豪化为一支抒情的歌。

    “怎么样?”她看到我沉默不语,故意问。

    “还可以吧。”我承认而又不甘心地说。

    “那好,我走了。”她转身欲走。

    “等等。”身旁的学生会主席叫住她,转头对我说,“你那个朗诵的搭档,就是她了。”

    “我还有自己的节目。”她忙说。

    “这是第一个节目,没关系的。就这么定了。”学生会主席说。

    演出时,我们配合得非常默契,赢得满堂热烈的掌声。我注意到了她表演的节目,她是小提琴独奏。在这所综合性大学里,各类才子多多,敢于上台的就证明其才艺不凡。果然,一首中国民曲《茉莉花》调动了全场观众的热烈情绪,接下来《夏天最后一朵玫瑰》又使全场鸦雀无声……

    从此,我认识了她。她是外语系大二的学生,名叫管蓉。

    我很欣赏她的才气,我们的交往很自然地密切起来。到大三时,我们的亲密关系已是半公开化了,常常成为同学们打趣的话题。说老实话,在大学里那么多才子佳人中,我眼里只有她。

这时,却发生了一件不该发生的事情。一天,班上同学何勇对我说:“管蓉又有了新的朋友,你会怎么想?”他是一个个子高高的帅小伙,还是校篮球队的。我当即自负地说:“在本校恐怕还没有这样的人,真要如此我拱手相让。”何勇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说完,调皮地眨眨眼。我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傍晚,我象往常一样到学校的东北角的小树林里去见管蓉。有异性朋友的大学生们都有自己的“地盘”,这是我们的地盘。刚进树林,就听见“你快走吧……别这样!”我探头一看,一个男生抱着一女生正欲强行接吻,我再一看,那女生竟是管蓉!我冲过去对那男的就是一拳,要知道我和管蓉那么要好都没有吻过她。他们分开了,那男生是何勇。

    “怎么回事?!”我怒气冲冲地问管蓉。她脸色雪白,表情惊恐而尴尬。

    何勇说:“在管蓉面前,我们是平等的。”

    “谁他妈跟你平等!”我朝何勇一拳挥去。谁知他早有准备,一手架开拳头,口里叫道:“你来真的!”狠狠的一脚将我踹倒在地。这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从地上跳起来,象一只暴怒的狮子向他冲过去,左手一记长拳直奔他的面门,他还没反应过来,右手一记从下往上的勾拳对着他的下巴狠狠击去。何勇的整个身子腾空向后飞去……在中学武术队时,我就知道这一招,好象叫作“霸王敬酒”。

    这时我算稍稍捞回来一点尊严和荣誉,就象《钢铁是怎样炼成》中保尔当着冬妮娅将一个花花公子打倒在水里一样。不过,管蓉没有象冬妮娅那样拍手叫好,而是一种害怕和沮丧的表情,她有气无力地说:“你们别打了。”

    何勇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抹掉嘴角的一丝血迹,从腰间解下一把水果刀,说道:“你准备死吧。”管蓉惊叫:“不要!不要!”但她阻拦不了谁。

    何勇划破了我的手臂,我却使他的腹部遭受了重创,他终于瘫倒下去。

    结果非常糟糕,他的脾脏破裂,成为重伤,险些丧命。而我被开除学籍并判刑三年。一切都完了,真象是一场美丽的恶梦。这件事使管蓉也受到处分,但我认为她是无辜的,她也是圣洁的。

   

    司徒锦说到这里,吐出一口长气,默默地望着车窗外。中年人点点头,说:“看来,你还是有点名堂的。我看你不错,就是有点感情用事。还文武双全嘛,哈哈。”

    “下一步打算干什么?”中年人又问。

    “找工作,还要找到管蓉。”司徒锦答。

    “她还在这里吗?”

    “不知道。也可能出国了。”

    “好吧,如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中年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精致的名片交给司徒锦。他打开一看,上面用烫金的字印着:泰和信托投资公司总裁  陈友亮。他想问些什么,可到终点站了。陈友亮对他微笑道:“我们再见吧。”他点头,慌忙回到硬座车厢去拿行李。

    出了熙熙攘攘的车站,他远远看见陈友亮钻进一辆奥迪轿车。我去哪里呢?司徒锦望着这个熟悉的城市踌躇着。

   

                              

 

    ……司徒锦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回家是件痛苦的事,父母对他的错误恨之入骨,几乎要断绝关系,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儿子会走进牢房。知识分子家庭对一般的事物都很宽容,却对名誉看得至关重要。他想,家只是暂为栖身,还是要尽快地走出来,过自己的生活。首先得有钱呐!!!

    他走进人才交流中心,这里什么工作都有。我能干什么呢?他不禁有些惶然。试试吧。他走到一个大公司的招聘点,这里需求管理人员。招聘工作人员很有礼貌地问他,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他犹豫了一下说,S大学。招聘人员请他出示毕业文凭和交上一份简历,他胆怯了,哪还有什么文凭,只有一份刑满释放的“证书”。他支支吾吾地说没带,招聘人员说那还不赶快去拿,我们这里也是名额有限的。司徒锦赶忙跑开,他担心过一会儿,人家就会怀疑他了。

    稍微体面一点的工作都是要文凭的,这是一个不容回避的现实。车工、钳工、汽车修理工虽然就业的档次不高,但那是凭技术吃饭的,他身无一技之长根本不能问津。大饭店的保安倒是年轻力壮就行,但那非军非警却穿着不伦不类的制服使他忍受不了,他宁可穿着便服看大门,而这都是不可想象的。总不至于让当年S大学赫赫有名的学生会副主席、准备进军美国MBA的管理学高材生去搞家政当保姆吧,他想起来真有些伤心。可是,当一个无业游民是一个更可怕更严峻的现实,他忧心忡忡地在人才交流中心的门口徘徊。

    一个小个子的女人走到他跟前,向他递出一张名片,低声说:“要刻章吗?”他吓了一跳,不敢接那名片,只是警惕地问:“什么刻章?”

    “哦,就是做证件。”小个子女人神秘地说。

    “做证件?”司徒锦的眼睛突然一亮,问“能做毕业证书?”

    “当然可以。”

    “能不能做S大学工商管理专业的毕业证?”

    “没问题。”

    “那好,帮我做一个。多少钱?”

    “三百。”

    “不行,一百五。”他兜里没钱,也不甘心让这非法的买卖赚的太多,所以狠下心来压价。

    “两百。不然做不下来了。”小个子女人做了最后的让步。

    “就这样吧,”他知道不能再谈价了,“什么时候交货?”

    “后天下午。不过你现在要交定金100元。”

    司徒锦定定地盯着小个子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拾元的票子摔给她说:“先就这么多,我要不来拿,这就归你。”

两天以后,司徒锦拿到了“毕业证书”。他仔仔细细察看着,此证无论从外观、格式、印章乃至校长的签名都做得天衣无缝,他认定,完全可以乱真。他的心中升起一线希望,天无绝人之路,或许明天工作就会有指望。他有一点负罪感,这毕竟是在造假。但他很快说服自己,不得不如此,何况自己在大学里也度过了三个辉煌的春秋。他想起那小个子女人交易成功后,竟诡秘地向他说了一句极撇脚的英语“GOOD LUCK!”,不由嘴角现出一丝笑容。

第二天,他从报纸上看到一家大公司的招聘广告,要求名牌大学管理专业毕业,职务是总裁助理。他自信有能力一搏,无论是文才、口才和组织能力他都不逊于同辈人,何况现在又有了“文凭”。怕什么呢?不试白不试!就不信会比谁差到哪里去。他找出平时很少穿的西装,把自己包装了一番。照照镜子,果然是潇洒倜傥,一表人材。他更自信了,似乎好运在向他招手……

    他到了那家公司,一位似乎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人接待了他。这人对司徒锦说:“我是这里的人事部负责人。我们公司是一家涉外企业,对管理层的要求是比较高的,非重点大学毕业生一般不考虑。你可否把你的文凭和简历先给我看看?”司徒锦递上文凭和自编的简历,说:“我是S大学毕业的。”在华东地区除了复旦就是它了,所以他有意报出校名。人事部的人仔细地看了他的文凭,点点头说:“很好。你稍等片刻,我一会儿就来。你很有希望。”说着,朝里间办公室走去。司徒锦心里又兴奋又紧张,只求上帝保佑,因为只要过了这一关,他就能显示自己的能力和才华,以后就好办了。

    十分钟后,人事部的负责人出来了,表情奇怪地问道:“这是你的吗?”

    “当然。”司徒锦理直气壮地回答,但有些夸张。

    “假的!”

    “……”司徒锦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全身凉透了,希望的破灭还在其次,他丢不起这个人!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就不能容忍虚假,即使犯错误也是光明正大。然而,他做出了这种事情,更糟糕的是被人当众揭穿。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不是前两年了,造个假文凭就能混出来。现在是什么时代?是网络信息时代,要核实一个文凭,在S大学的网上几分钟就能够搞定。你枉费了一番手脚。造假用假是要追究责任的,幸好你还没有做太违法的事,不过是求职罢了。年轻人,这是个教训。你走吧。”那人用轻蔑的语气对他说了这番话。

    司徒锦快昏了,他转身冲出那间办公室。没有什么比这更难堪的了,他心中发誓再也不去求职了,宁可去收破烂。那同样可以养活自己,对,先当一破烂王,再开办一废品公司,就这样起步!他几乎是含着泪水默默地念叨。

                                   

                                  

 

    当走到大厅门口时,他匆匆撞到一个人。这在豪华的写字楼大厅里是极少见的,这里出入的人都是从容而温雅的,即使不是这样的人也尽力装成这个样子。所以他的不意举动,使周围的人为之侧目,象看一个小偷一样。司徒锦红着脸向那人道歉,发现他竟是火车上认识的老总陈友亮。

    “是你?来找我的吗?嗨,怎么不先打个电话?”陈友亮惊异而热情地与他拉手。

    司徒锦无言以对,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

    “走吧,到我那里去,我们在十七楼。”陈友亮说着,把司徒锦拉进电梯。

    在陈友亮豪华的办公室里,司徒锦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境况和想法。陈友亮听后笑着摇摇头,说:“挺聪明的人怎么尽干蠢事。我看,也别想那个什么废品公司了,就在这里,跟我干,怎么样?”

    司徒锦感到有点突然,不相信命运的转机会来得这么快,他不敢确定,只得保持沉默。

    陈友亮看他不作声,又说:“做我的助理。不委屈你吧?”

    司徒锦沉吟片刻,直率地说:“好吧,你这是看得起我,我会干好的。你等着瞧。”

    陈友亮微笑着点点头。

    司徒锦在陈友亮那里很快展现了他的才华。他聪明、勤勉、谦虚有一种青年人蓬勃向上的劲头,不经意中还流露一些儿文人的气质。同时,他在学校里所学的关于国际金融交易和管理方面的理论知识有了用武之地。在一次与外商的洽谈中,深得一位新加坡女投资商的欣赏,在他的努力下达成了一项三千万美元的合作投资意向,而且双方都很满意。在庆祝酒会上,那位女投资商对陈友亮开玩笑说:“当年有个传闻,斯大林对毛泽东说,愿用五个机械化师换一个林彪。我愿再合作投资三千万,借司徒锦去我那儿干一年,怎么样?”陈友亮哈哈一笑,说:“你这不是横刀夺爱吗?他是上帝赐给我泰和的,还没有大展宏图,就被您慧眼识中。想借他,至少一年以后。”“但愿你不要委屈他了。”女投资商微微一笑说。

    不到半年,司徒锦在泰和就有了能人和才子的声誉。他引起一个人的注意,这个人是陈友亮的秘书,姓吴,叫吴兰,某函授大学毕业,号称泰和第一美女,她兼为陈友亮的“小蜜”已是泰和公开的秘密。司徒锦在公司对谁都随和,唯独对她爱理不理的,因为不管她有多漂亮,他瞧不起她,认为她靠色相而已。吴兰对他倒是秋波频频,不过总是遭到冷遇,心里很不得劲。她不服气的是,她也是从基层上来的,先征服了分公司的“一把手”,后有机会结识陈友亮,没费什么事就调到总公司老总陈友亮的身边,并且受到宠信。而这区区一个助理,竟敢对她那种态度。特别是那次……

    司徒锦匆匆地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套间,正要敲门时,吴兰从她的办公桌边站起来说:“陈总不在,他出去了。”

    “哦。”司徒锦停住脚步,准备回头就走。

    “有事吗?跟我讲也行,回头我告诉他。”吴兰做出一个甜美的笑。

    “你?”司徒锦有些不解,表情怪怪的。

    “是呀,没关系的。”吴兰对他笑着微微闭了一下左眼说,“我觉得你是个人才。”

    司徒锦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媚眼,心里一阵厌恶。他脸上做出痛苦的样子,用手捂住胸口,问道:“洗手间在哪里?”

    正巧,一个员工推门进来,看见了这一幕。吴兰气得脸色发青,从此恨上他了。

                                       

                                   

 

    一年多来,公司的业务经营状态不错。陈友亮决定将员工组织一次旅游,融福利奖励于一体,他将这件事的联系、组织、安排全权交给司徒锦去办,表示他的信任。他自己不参加,这段时间正好拥着吴兰去一趟泰国。司徒锦感到好笑,这在他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算不上什么事。他觉得应该交给下面部门去办,但又想既然点名自己干还是尽一份责任吧。

    无论如何也得将事办得漂亮一些,他找到全市最大的一家旅游公司。这家公司的老总很热情地接待他,亲手给他冲了一杯咖啡,并说将派公司里最优秀的导游小姐来带团。司徒锦明白,投资公司在社会上从来都是大富豪的形象,他对旅游公司来说,代表一桩大买卖,无论怎样热情都是可理解的。那老总与司徒锦谈好了这趟长途旅游的基本价码和实施办法,微笑着对他说:“有关细节就请我们的导游小姐和你共同商定吧,你会对我们公司留下深刻的印象。稍等片刻,她就来。”说着走出会客室。

    一位衣着时髦的女孩走进来。司徒锦定睛一看,不禁呆住了:这不是管蓉吗?

    女孩见他一愣,也似中了定身法,表情很复杂,眼圈微微有些发红。许久吐出三个字:“司、徒、锦。”

    刚才司徒锦还以为看花了眼,听到她说出他的名字,确信是管蓉无疑了。“你怎么在这里?”他急切地问。

    管蓉冷静下来,说:“我们找个地方聊吧。”

    “也好。”司徒锦觉得自己有点冒失,这点总不如女孩。

    他们来到一个咖啡厅。司徒锦还未开口,管蓉就说:“你先说吧。”司徒锦有很多话要问,但想到你一言我一语反而没有层次,说不清楚。于是就把自己如何释放,如何认识陈友亮,如何求职等等一股脑儿端出来了。管蓉听得津津有味。

    “那你呢?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出国了。”司徒锦终于可以发问了。

    “我没你那么复杂。毕业时,本来是打算出国的,到英国。也有大学接受。可不知怎么我的学校处分传了出去,不知哪个环节卡了壳,到处手续都办不通。等我再找学校将处分问题摆平,机会也就没了,只有看以后了。后来通过我姨父活动才找到这个工作。如今外国人来得多了,也需要外语人才,待遇也还说得过去,我就暂且干着再说吧。”管蓉无精打彩地述说了一番。

    “何勇那小子呢?”司徒锦忘不了那个害他身陷囹圄的同窗。

    “他伤好后,通过他老爸的关系倒是出国去了。不久前还打电话来找我,我没理他。没意思透了。”

    司徒锦见她如此说,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他仔细观察管蓉,觉得她比原来丰满些,打扮很入时,当然也很得体,名牌大学毕业生的气质,使她融入社会中更具魅力。但他似乎有一种感觉,说不清楚的感觉。男人也有直觉,只不过这种直觉是模糊的,并且不愿意相信它。

    管蓉看着司徒锦,微笑着问:“看你衣冠楚楚,身负重任,混得不错吧?报酬高吗?”

    司徒锦对她倒没有那些“女不可问年龄,男不可问收入”的戒心,实话实说:“还可以吧,一个月有五千多。比下岗工人强多了。”

    “哟,还不如我呢,我乱七八糟的加起来有七千左右。”管蓉笑着说,“不过你在那单位比我有前途,关键是有后台,有老总支持。在国内发展就靠这。”

    司徒锦被她说出了信心,也就很自信地说:“我们的陈总是个有眼光的人,他对我很器重,可以说有恩。跟他干绝对有发展。他跟我说过,只要干得好,十年内当个百万富翁千万富翁没太大问题。”

    “是吗?我可等着瞧啊。”管蓉兴致勃勃地说。

    第一次重逢是愉快的。他们约好了,这次旅游要痛痛快快地玩一玩。

    世界上的事很难尽善尽美。旅游途中,管蓉既要导游又要带队还得安排好全团人员的生活,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她做的很好,无论吃住行都是安全舒适有条不紊的。在风景的介绍中,她表达的博学和典雅更是别具一格,她很少转述一些粗浅的民间传说,如看瀑布她会论及横跨加美的尼亚加拉大瀑布,观山景她又会提到日本的富士山和欧洲的阿尔卑斯山,纵横相较中外条陈,娓娓道来妙趣横生,使人浮想连篇恍然于天地宇宙之上。为此,管蓉深得大家的赞誉,特别是那些男人们一到景点就紧紧地围绕她,看风景反少了,大多数时间倒是盯着她不放,把个司徒锦却挤在圈子外。女人们羡慕的目光里,自然不乏酸酸的醋意。不知是谁偷偷地说,我们的陈总怎么没发现旅游公司的“佳人”?嘻嘻。

    司徒锦和管蓉都想单独在一起,但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司徒锦不太想在公司的人面前张扬他们的关系,所以两人只有以目传情,偶尔的会心一笑。

    旅游的日程接近尾声了,第二天就要返程。最后的晚餐非常丰盛,什么基尾虾、香辣蟹等生猛海鲜纷纷上桌,全体团员一阵欢呼,有的说司徒锦会办事,有的说管蓉会安排。司徒锦暗自哂笑,不就是靠钱吗?这些人哪。他有些沮丧,纯粹的旅游是不是太没劲了。有人向他劝酒,他也不想喝,支支吾吾的。这时忽然看见管蓉端了酒杯向他走来。

    “司徒锦,你是这个团的领导,我们服务不周可要多担待些。”管蓉微笑地说。

    “哪里,哪里。你做得不错,应该感谢你。我敬你一杯吧。”司徒锦举起酒杯满口外交词令。

    桌上的男士都起哄了:“管小姐,我们都想敬你。”“你不能厚此薄彼,只跟头儿喝。”……

    管蓉抿抿嘴,笑道:“你们都是男子汉,不好群起而攻之吧。这样吧,我的酒量也不大,不足两斤吧。你们派个代表,我和他一人先来上一瓶,怎么样?”说着,拿起桌上的高度数的“五粮液”。

    这桌上的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应战。好酒的人能喝上半斤就觉得不可一世了,谁敢来真的?司徒锦也纳闷,据他所知管蓉的酒量超不过三两,怎会有如此气概?他忙说:“不必,不必。还是我代表大家和你干两杯。你一杯,我一杯。如何?”

    管蓉故意望着其它人问:“大家以为如何?”

    有人说同意。“那就干!”司徒锦扬脖将酒倒进口里,结束了“战斗”。

    管蓉喝完酒,走到一边对司徒锦点头:“我跟你说句话。”司徒锦走了过去,管蓉悄声说:“今晚十二点,我在房间等你。”说罢转到另一桌去了。

    司徒锦回到桌边,对大伙说:“关键时刻无英雄。别想人家小姐了,还是我陪你们喝吧。”说着热热闹闹与大家干起杯来了,弄得人莫名其妙。

    是夜,司徒锦如约来到管蓉的房间。管蓉斜倚在床上,身穿一件粉色的连衣睡裙,脸上红润一片,更显其妩媚。司徒锦倒有点不好意思,有些拘谨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管蓉说:“你怎么还象个学生一样?随便坐呀。这个房就我一个人,因为我得和游客分开,这样好结算。”

    司徒锦镇定了一下,说:“今天晚餐怎么回事呀?你现在真有两斤的酒量?吓唬我是不是?”

    管蓉咯咯笑道:“我有多大酒量你还不知道?那不是虚张声势吗。”

    “真有你的,把我都搞懵了。好哇,你的‘空城计’都唱到我的头上来了。”司徒锦心里倒有几分佩服。

    “坐这边来,说话方便点。”管蓉指了指床沿。司徒锦连忙走过去坐下。

    “这次活动怎么样?”管蓉问。

    “很好,大家都很满意。看不出你现在还真有能耐。”

    “唉,一个女人能有多大能耐。”管蓉摇摇头。

    “人们都说,男人以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这句话是有道理的。我们公司有个叫吴兰的女孩,原来在下属的一个分公司应聘,就因为长得有几分姿色,先是迷住了分公司的经理,当了分公司办公室主任,后来又被陈总看中,当了总公司的主任。在公司里颐指气使,神气得不得了。”司徒锦认真地说。

    “哦,”管蓉若有所思,又问,“她对你呢?”

    “她对我倒是,很好。我也不是等闲之辈嘛。”司徒锦笑着说。

    “嗯——”管蓉盯着他。

    “其实我非常讨厌她。真的。再说她是陈总的那个,没我什么事。”司徒锦连忙辩解。

    “那你说,她对你怎么好?”管蓉娇嗔。

    “也没怎么,就对我总是笑脸。有一次,对我眨了一下眼睛。”

    “好哇,眉来眼去。她对你眨的是左眼还是右眼?”

    “这也很重要吗?大概是左眼吧,什么意思啊?”司徒锦见管蓉酸酸的样子心里甜丝丝的,也有点好奇。

    “傻瓜!你没听见这种说法:左眼一闭,对你有意;右眼一闭,保持联系。”

    司徒锦笑了,小心翼翼地问:“那,两个眼睛一起闭呢?”

    管蓉满脸红云,说:“附耳过来。”

    司徒锦将身子探过去,听到小声而清晰的一句话“你爱咋的就咋的。”他猛然觉得胸中一股热浪翻卷而起,不由自主伸手抱住管蓉,将嘴与她紧紧地吻在一起。这是他很久前就有的欲望,现在只希望这个幸福时光能维持一个世纪。

    当他睁开眼睛微微撑起身体,忽然感到非常害羞,但他看到管蓉好看的杏眼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鼓励 。他感觉到他的衬衣扣子一个个轻轻解开……

    一切都发生了。弗洛伊德的“爱洛斯”学说在现实中压倒了孔孟之道的“授受不亲”理论 。

 

                                  

 

    由于这次旅游活动得到了方方面面的好评,司徒锦和管蓉都受到本单位的表扬和奖励。陈友亮觉得司徒锦聪明能干,对自己忠心耿耿是值得信任的。虽然吴兰吹了一些对司徒锦不利的枕头风,但陈友亮不以为然,他有自己的主见。他还认为,女人只具有一些小聪明,即所谓“小事聪明,大事糊涂”。

    这天,陈友亮正和司徒锦讨论投资结构调整问题,忽报有人来访。来者是一位身着精致的西式套装的女士,司徒锦仔细一瞧原来是管蓉。管蓉对他微微点头直接对陈友亮说:“你是陈总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陈总?”陈友亮对漂亮的女人就爱琢磨。

    “你有那种老总的气势啊。”管蓉微笑的说着,将公司《简介》递过去。

    “那我是曹操?” 陈友亮扫了一眼《简介》说,“我知道我们这次合作不错,但我们不能老是去游山玩水吧。”

    “你误会了。因为我们这次合作不错,所以想给贵公司公关提一个建议。行吗?”管蓉从容地说。

    “你说吧,我洗耳恭听。”这是他对女士的优惠。

    “很简单。在公司之间有很多礼尚往来,可请客送礼俗不可耐,为什么不搞点精神文明,去观赏祖国的大好河山呢?特别是突出反腐败的今天。有一个单位开定货会,什么礼品纪念品都不送,就包了一条游轮,从重庆到武汉。结果会开了,货定了,客户们饱览三峡风光,非常满意。这就是一个例子。”管蓉侃侃而谈。

    陈友亮笑了笑,说:“这是你们老总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管蓉迟疑了一下说:“当然是老总的主意。”

    “很好。我们会考虑的。你提醒了我们,谢谢。”

    “那好,我走了。随时欢迎您的光临。”

    “也欢迎你呀!”陈友亮与管蓉热情的握手。

    管蓉走了,临走时悄悄对司徒锦眨了一下右眼。

    “旅游公司出来的人就是有形象。我知道,这种主意一定是这位小姐提出的。”陈友亮走到玻璃窗前,希望能看到管蓉走出大楼。其实根本看不见。“她比吴兰有气质。”他又补了一句。

    “陈总,她就是管蓉。我在火车上曾经对你讲过的。”司徒锦一语道破。

    “是吗?”陈友亮有些惊喜,“就是那个会拉小提琴的女朋友?你怎么不早说!”

    “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就是在这次旅游相逢的。”司徒锦真有点不好意思。

    “那祝贺你呀。要她经常来玩,啊?其实我们公司正需要你和她这样的人才呀。”陈友亮意味深长地说。

 

                              

 

    司徒锦与管蓉热恋,使他的生活充满了阳光,他什么都不去想,只是沉缅于这种伸手可得的幸福。不过,他觉得管蓉有时候很用心,有时候又显得心不在焉。他对管蓉指出这点,管蓉笑道:“是吗?人家也常常这么说我,我也不知怎么了。”

    管蓉的消费是很讲档次的,日用消费品都是市面上很高档的种类。他们常去的饭店或咖啡厅,环境都非常优雅。三、四百元一张票的音乐会只要有,他们绝不会错过。开心自然是开心,一涉及到“买单”,那就是司徒锦的“专利”。男子汉嘛,你不掏钱谁掏钱?司徒锦天经地义地这么想,管蓉也心安理得地这么想。时间长了,司徒锦的经济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五千多的月薪不算低,但哪经得起高消费的折腾,那可是个无底洞。

    一天,他们逛到一家著名的珠宝店门口,司徒锦视而不见准备走过去,他对珠光宝气的东西从来就没兴趣,却被管蓉拉住了。管蓉喜欢漂亮的首饰,没办法司徒锦只得陪着。在众多耀眼的首饰中,管蓉看中了一枚镶红宝石的白金戒指。服务小姐拿出来一看,果然十分精致悦目,管蓉戴到手指上欣赏不已。司徒锦一看价码:8800元,管蓉忙说:“不贵,不贵。要是钻戒都是以万元为单位的。宝石的便宜多了。”司徒锦摸摸口袋,只有千余元,又不想扫管蓉的兴,就说:“我没带够钱,要不你先垫上,回头我一定还你。”管蓉冷笑一声:“算了。”说着把戒指还给服务员。

    出门来司徒锦心中有些负疚,对管蓉说:“不就是变通一下吗?再说咱们谁跟谁呀。”

    “不管谁跟谁,没见过和男人在一起女人自个儿给自个儿买戒指的!”管蓉冷冷地说。

    司徒锦第一次看她这么与他讲话,顿时生出一种陌生感。他想说什么,又觉得无从说起。

    “要是你们的陈总,永远不会出现这样的事。”管蓉冷不丁又说了一句。

    司徒锦看了她一眼,十分不快。他们第一次默默地回家,默默地分手。

    一连好多天,他们都没有见面。司徒锦觉得委屈,但转念一想男孩子还是大度一些吧。他又去找管蓉,他要向她表态,他一定会满足她的这个小小的愿望。当司徒锦找到管蓉时,管蓉正和几个大款模样的男人打保龄球,她象在学校时一样活泼大方,十分可人。司徒锦看了一会儿,把她叫出来了。谁知她似笑非笑地说:“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司徒锦不懂。

    “钱呀,你不是答应给我买戒指的吗?”

    司徒锦火了:“你怎么一见面就钱钱钱的?难道我们的感情是钱能代替的吗?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了吗?”

    “你别大喊大叫好不好,也不看看地方。告诉你,我并不在乎钱,而有没有钱是一个男人是否成功的标志。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我不懂!”

    “你应该懂。请问,你有自己的事业吗?你那个‘助理’充其量不过是个秘书,打工仔,懂吗?”

    “那又怎么样?”司徒锦确实搞不懂这与感情有什么必然联系。

    “好了,我们改日再谈。他们等我呢,我进去了。”管蓉就这么走了。

    她怎么会变得这么庸俗?还是自己有问题?她在激我吗?司徒锦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月过去了,司徒锦发了工资,又找陈总借了一大笔钱。陈友亮对他很大方,基本上有求必应,钱就不在话下了。只是他最近有些冷落吴兰,吴兰以为司徒锦使了什么坏,一见他就怒目而视。他管不了那么多,只打算约管蓉一起去买戒指,再和她好好聊聊。他不想失去她。

    当他兴冲冲见到管蓉的时候,却非常困惑。他看到管蓉的手指上戴着那枚镶红宝石的白金戒指。

    “怎么回事?你自己买的?还是别人给你买的?”司徒锦问。

    “这已经不重要了。我说过,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管蓉懒洋洋的回答。

    “你是不是觉得我混的不爽?连个戒指都买不起?”司徒锦心里有气。

    “不全是这个意思。有些人一谈到钱,就觉得多么庸俗,一提到事业,就以为多么崇高。其实这完全是观念上的落伍和对现实的误解。事业成功必然有钱,而富有就意味着事业成功。你属于什么状况,你自己有数。”管蓉振振有词。

    “哦,你在跟我谈价值观的问题。你说的很新潮,却充满了片面和狭隘,我告诉你,一个人的成功与有钱并无必然联系。马克思算不算成功?他的学说在一个多世纪里使全世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可他连邮票都买不起。巴尔扎克是公认的文学巨星,生活却是债台高筑。科学界这种例子更多,居里夫人算不算成功人士?她的实验和生活却需人们捐助。当年在学校里,我们这些优等生不也是一代风流吗?多少人为我们的成功赞不绝口,如果不是为了视作神圣的爱情付出惨痛的代价,我想我一样前程似锦。可这些跟钱没有关系。你说的事业成功和富有的概念仅仅只局限于实业和投机,懂吗?没想到你在花花世界中这么快就丧失了自我,你在为你的俗气作解说。怎么啦,不服气,居然还想教训我,哈哈,真是笑话!”司徒锦被激怒了,他口若悬河洋洋洒洒就说了许多。当年的大学生辩论会上,他因能言善辩被评为“最佳辩手”,只要处于“激发态”,即使是舌战群儒他也能够所向披糜,当时,倾倒一大批女孩。如今,管蓉居然作了一次亲身体验。

    管蓉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因为他们在一起时,司徒锦依她的时候为多。管蓉并不想与他争论什么,只是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但被他最后的指责堵住了嘴,于是冷冷的说:“你不用跟我吵架,也不用发表什么宣言,我不感兴趣。既然我们没有什么共识,以后再谈吧。”

    “很好。”司徒锦微微冷笑地说罢,转身就走。尽管他觉得话还没有说完说透,但不愿再丢面子了。他没意识到他对管蓉的这种不理解恰恰就是理解的开始。

 

                              

 

    又过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司徒锦找过管蓉几次,但不是找不着人就是遭遇冷淡的拒绝,弄得他痛苦不堪。公司里陈总对他态度也有点反常,跟他打招呼,要调他去分公司从基层锻炼起。当然也说是为他好,将来好当重任。他没多想,反正多熟悉情况也好。这天,公司里陈总出差了。吴兰又对司徒锦露出了笑脸,好象要和他套近乎。司徒锦厌恶的说:“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吴兰一听脸色突变,冷笑说:“司徒锦,你别在我面前装清高。你的伎俩也够卑鄙的了,为了讨好陈总,连自己的女朋友都奉献出来了。”

    “什么?!”司徒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不相信?还是装不相信?”吴兰看他那真急了的样子,有点得意,“下个月,那位管小姐就会到我们公司来上班,职务和你原来一样,老总的助理。”

    “真的?”司徒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什么真的假的,公司里有一半人都知道了,你们不是旅游了一趟吗,大家都是熟人。”吴兰说上劲了。

    “我找陈总!”司徒锦要往陈友亮的办公室闯。

    “你忘了?陈总出门了。这次去的是欧洲五国,管小姐点的地方,并且亲自陪同。”吴兰的声音软绵绵的,却象针扎一样刺耳。

    司徒锦待不住了,他冲下大楼,叫了一辆“的士”直奔江边。

    他需要冷静,却冷静不了。他感到自己一无所有,真正的一无所有。求职失败时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并且比那还要耻辱。他以为从此摆脱了困境,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无法面对令人难堪的现实。他在江边走来走去,以致一些闲人警惕地望着他,把他当成一个随时准备投江的嫌疑人。

    夜幕降临了,司徒锦望着江中闪烁的亮光苦苦思索,我做错了什么?命运对我如此的不公!我对爱情奉献了最宝贵的青春年华,却遭受唾弃,我对老板的忠心耿耿,却迎来了欺骗。陈友亮啊陈友亮,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真有点可怕。女人,哼,大多数女人都是以成败论英雄的,刘邦打了天下,身旁不计其数的美女起舞翩翩,项羽兵败乌江,却只有一个虞姬相随。这个虞姬呀,才是不同凡响的女性,她没有功利,没有俗念,有的只是一片忠贞的爱心。多年以后,终于还有一个杰出的女词人理解了那位失败的英雄,她说: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成功,什么是成功?钱就是成功?!如今的人们,包括那些有文化的大学生,他们坚决摒弃任何哲学的和历史的看待事物方法,只认准了可到手的既得利益,拼命地冲过去,不知于他们是喜是悲?司徒锦想着想着觉得自己象是一个哲学家,想到后来,也想转了,慢慢超脱出来了,他确认自己的价值并未真正展现,他有着一般人根本无法企及的东西。他对自己说:天生我材必有用,我毕竟与众不同。不过,此地对我已毫无意义,不可再留,不必再留……

 

                              

 

    司徒锦的不辞而别在公司传开了。人们纷纷猜测他的去向,有的担忧他会不会寻了短见,有的说他可能去了西部,那里大开发正缺人才,还有的断言他肯定出国了,新加坡的外商不是很赏识他吗?然而,终于没有定论。

    陈友亮回国后,果然如吴兰说的那样安排了管蓉。不过,公司状况渐渐不佳每况愈下,也没有什么外商来谈判了,倒是检察院、法院的人常来常往,据公司员工观察,陈友亮老了许多。

管蓉因陈友亮的关系在公司里觉得十分无趣,不到一年她就厌倦了陈友亮,有时想起那个书生气十足的司徒锦,反而有种失落感,于是常在网上发贴子寻觅,但毫无结果。

有一天,她打开电脑,发现一封不知名的电子邮件,她急急地打开,里面仅写着唐朝王维的两句诗:但去不复问,白云无尽时。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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