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琼是一位思想深刻、趣味高雅的聪明女士。

    安是一位机智、敏感而富有幽默感的宽厚男子。

琼和安是老同学，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琼向安诉说自己不幸的婚姻，坎坷的人生，安为之动容。安向琼讲述自己的逸闻趣事以及尴尬和狼狈，琼为之开颜。      

琼作为灵魂工程师在某高校任教，安作为电子工程师在某公司打工。每逢周末，琼总约安光顾“肯德基”，一到周日，安必请琼再会电影院。一晃数年。

    很久了，大约有六个星期，琼失去了踪影。安有些不安，恐怕琼又会遭到什么不幸。一日，安在街上猛然看见，琼和一位衣着考究的男人亲密地挽臂而行。安没有惊动他们，只是为自己曾有过的不安而好笑。

    终于，琼和安又相会了，在“肯德基”。

    安说：“好久不见。”

    琼说：“是啊，我出差了。”

    安笑笑，不言。

    安发现琼的项上金光闪闪赫然出现了一道粗粗的项练，表情有些惊讶。

    琼嫣然一笑：“好看吗？香港货。送的。”

    安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心里却奇怪，一向清高素雅的琼怎么会接受这种俗不可耐的东西。

    琼说：“可你是不会为我买的，对吗？”

    安老实地点头：“是。”

    琼告诉安，她有了情人，很好很好的情人，聪明、大方、忠心耿耿。

    安表示理解并高兴，他感激琼对他的信任，心中竟有了一种长兄的感觉。

    琼又告诉安，可惜这个情人还有个老婆，一个很不好很不般配很使她轻蔑的老婆。

    安大为惊异，没想到琼会因为成为“第三者”而津津乐道。安试图劝琼，能不能使这位情人只是作为她的朋友，这样更好些。

    琼说：“难道那一个女人拥有的，我就不能拥有么？”

    安有些懵了，他依稀记得鲁迅的一篇著名小说中的主人公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和尚动得，我动不得？”

    安问：“为什么？那一个女人怎么了？”

    琼傲然说：“她？也能和我比吗？她懂托尔斯泰吗？懂贝多芬吗？懂凡高吗？懂康德吗？哼！”

    完全不可理喻。安失望得伤心。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到底要什么？”

    琼答：“一个使我倾倒而又听话的男人！”

    安明白了。他们的关系再也不会象朋友那么融洽，象兄妹那么自然了。安平静地说：“这是我们最后的晚餐。”

    琼也明白了，安的话意味着什么。琼无限委屈、委屈无限地说：“我是把你当朋友，才告诉你这些的，你不是很了解我吗？”

    安想解释什么，却无从说起。

    一阵蟋蟀的叫声从琼的坤包里响起，琼掏出手机，说：“他呼我了，再见吧。”琼走了。

    安又不安了，他从不有负于任何人。是自己过分了吗？还是应该继续和琼玩友谊？是不是自己倒对不起她了呢？

    安给琼写了一封信，大意是千万千万不要像平庸的市侩女人那样不择手段地去夺取本已属于别人的东西，即使那是一个非凡的宝贝。那样很俗很俗很俗。人生不能轻到如此地步……云云。

    终于，几天以后，安接到了琼的电话。

    安惊喜地问：“你在哪里？”

    电话中传来一声怪怪的笑：“我在我应该待的地方。”

    安顿时有一种近乎呕吐的感觉。

   “你的信收到了。你还在愤愤然吗？哈，你在嫉妒，对吗？伊索寓言里有一只狐狸，因为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你也读过鲁迅吧，阿Q就会一种精神胜利法。你还教训我，你的动机我还不清楚吗？我们心里都是有数的。你何必那么心理不平衡呢？难道我还欠你什么吗？咱们好像谁也不欠谁的。满世界都是聪明人，但真正的聪明人并不多。人生是怎么回事，我早就看透了。不要太肤浅，不要太幼稚，好吗？你听见了吗？”

    安静静地听着。琼说了许多自己想说的话。

    安终于开口了：“你还记得我们上中学的时候吗？”

   “怎么了？”

   “有一次上生物课，老师点起一位常以自己的聪明而自负的女生问道：‘人体有一个器官，受刺激时会膨胀至六倍大，是指哪一个器官？’

   “那位女生踌躇地红着脸说：‘老师，这种问题是不是由男生回答比较合适。’

   “老师转向男同学，一个男生回答说：‘是瞳孔。’‘正确’老师说着，走到那个女生跟前轻轻说了一句话，还记得吗？”

   “……”

   “她说：‘孩子，你确实很聪明，只是稍微过头了一点。’”

   “……”

    其实，这只是一个误会。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