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中的年轻人〉第七章

第7章   紫旺回家 

“谁呀？”郑紫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她打开大门一看，原来是哥哥郑紫旺站在门外。他满脸灰尘，头发蓬松，身上的衣服脏乎乎的。他的脸上却洋溢着甜美的笑容。郑紫若心里一阵惊喜：“哥哥，你回来啦？快进来。”她将哥哥拉进“过道”，又有些责怪地说：“你回来，也不给家里稍个信儿。”

郑紫旺说：“我也是释放前才知道的。”

“回来了就好。”郑紫若一边说，一边和哥哥一前一后，穿过院子，往北屋里走。

进了北屋，郑紫若给哥哥倒了一碗水，放到桌子上。郑紫旺坐到桌子旁边的椅子上，端起水碗喝了一口，这才问：“家里情况怎么样？”

郑紫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低下头想了一下，然后才说：“你被抓走后，耀星哥也躲出去啦。庆辰哥因为是村里的干部，被国民党军当着全村群众的面杀害了。卫东哥因为不是咱们村的人，那几天他回了老家，没有被抓走。之后，我们便在卫东哥的带领下，继续开展工作。不久前，耀星哥也回来啦。他还在附近村里成立了双鹿县抗日游击队。现在发展到了三百多人。”

“是吗？”郑紫旺很高兴。他随后又吩咐说：“你快想办法通知冯卫东、陈耀星他们。今天晚上都到这里来开会。我负责通知咱村的刘振祥他们。”

“好，我马上就去。”郑紫若说完，便快步向外跑去。

……

郑紫旺稍微洗了把脸，便也走出家门，顺着一条窄窄的东西街，向东走去。走了大约有五六十米，在街道南侧出现了一座破旧的院落。院子周围是土坯垒成的矮墙。从矮墙上望进去，可以看到里面的房屋也是土坯砌成，已经十分破旧。院子的西北角是一个同样是土坯垒成、也已经十分破旧的“小过道”。郑紫旺知道，这就是自己的老战友郑庆辰的家。郑庆辰为了保护村里的共产党员，惨遭国民党军杀害。郑紫旺一边看着，一边想着，心里涌起一股悲伤的情绪。他决定去看望一下郑庆辰的老父亲，于是便转身走向那座破旧的“过道”。

看着这熟悉的院落，回想着郑庆辰的音容笑貌，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上学、一起工作、一起战斗的情景，又一幕一幕地俘现在他的脑海里。

一九二三年，郑紫旺和郑庆辰同时考进保定直隶第二师范学校。“保定二师”当时被称作“红二师”，又称作“小苏区”，是冀南地区党的三个阵地之一，马列主义思想的传播和革命活动在该校已公开化。郑紫旺和郑庆辰经常接触、阅读党中央的刊物《向导》周报、团中央的刊物《中国青年》和中共北方区委刊物《政治生活》等，逐步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革命思想。第二年四月，经本校校友介绍，保定团市委批准，两个人同时加入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

一九二五年十一月，反奉战争爆发，邓宝珊、徐永昌率国民革命军第二、第三军占领保定。由于保定二师被作为伤病医院，校方只得宣布停课放假。郑紫旺见学校复课无望，便与同乡郑庆辰商议说：“不如咱们干脆回家吧。在家乡发展团组织，开展宣传活动。”

“好。”郑庆辰表示同意。

……

回到家乡后，郑紫旺介绍了本村的刘振祥入团，郑庆辰介绍了他的表哥、陈李村的陈大年入团。随后，他们四个人便组成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双鹿县临时小组，郑紫旺担任组长。从此，双鹿县诞生了第一个团组织。他们当下决定，深入农村宣传革命，发展组织。四个人分别赶到附近村里，开展工作。

很快，又发展了十几人入团。这些人与郑紫旺他们一样，都是正在上学的进步青年。由于团员人数迅速增多，临时团小组改建为中国共青团双鹿县支部，郑紫旺任书记。起初，双鹿县团支部隶属保定团市委领导。一九二五年底，由于双鹿县团组织发展很快，入团人数激增，保定团市委便将双鹿县团支部介绍到共青团北方区委。从此，双鹿县共青团支部就直接受共青团北方区委领导。

这时，郑紫旺、郑庆辰等人开始接触农民，并且认识到离开群众，只靠几个青年学生是成不了大事的。他们随即开始深入农村，发展贫苦农民中的先进分子加入共青团。到一九二六年春，双鹿县境内的十几个村庄都建立了团支部，团员也发展到了七十多人。

一九二六年七月，共青团北方区委巡视员来到双鹿县，通过秘密联络点找到了陈大年，由陈大年带领找到郑紫旺家。郑紫旺向巡视员汇报了双鹿共青团的发展情况。并向巡视员提出，鉴于很多团员年龄已经超过十八岁，双鹿县应建立党的组织。经巡视员同意，由郑紫旺主持，双鹿县团组织在郑家庄的一个学堂里，召开了全县共青团积极分子会议。巡视员、郑紫旺、郑庆辰、刘振祥等二十余人参加了会议。会议决定：一、凡年满十八岁，政治上表现好的共青团员，从即日起均转为中国共产党员，不再办理入党手续；二、成立中共双鹿县执行委员会，机关临时设在郑家庄；三、选举郑紫旺为中共双鹿县执行委员会书记，郑庆辰为组织委员。

县委建立后，便决定在农村开办农民夜校，把广大农民团结在党的周围。县委书记郑紫旺先在郑家庄开办了农民夜校。他们教农民学文化，讲述国际国内形势，讲北伐战争的目的及国共合作进行国民革命的道理。并且经常与农民学员一起讨论穷人为什么受富人的压迫和剥削等问题，启发农民。这期间，郑紫旺还注意从觉悟的贫苦农民中发现积极分子，并将够党员条件的进步青年发展为中共党员。

当时，郑家庄有个大地主名叫周大新。他平时横行乡里、一手遮天。他以修寨墙防匪为名，向群众摊派粮款，逼得许多人出卖土地、借高利贷，自己却趁机自肥。

一九二六年冬，双鹿县委决定要在郑家庄组织农民开展“清账反霸”斗争，打击地主恶霸的嚣张气焰。郑家庄村的几位党员发动农民成立了农民协会，由贫苦农民担任会长。会员很快发展至三四百人，随即展开了“清账反霸”斗争。斗争一开始，农民协会首先占领了村公所钟鼓楼，以钟声为号，结队上街游行。农民协会的人把恶霸地主周大新绑赴会场，跟他面对面清算寨墙款账目，吓得他当场认罪求饶。由于经验不足，这次斗争只以周大新当众贴出账目清单，即搁置起来。虽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但却大长了贫苦农民的志气。

一九二七年春，郑家庄村长沈老仲联合商家，准备修筑围村寨墙。沈老仲要大家按人均摊派，郑紫旺和郑庆辰指出，寨墙主要是保护富人的，应该以资产多少摊派。沈老仲是代表富人利益的，他坚决反对郑紫旺的意见。于是，郑紫旺和郑庆辰决定组织群众，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他们发动了大多数农民，将村公所团团包围，与村长进行面对面的争论。村长见大家人多势众，知道惹不起，只得依从了大家的意见。

但是沈老仲依然掌握着施工大权，在施工中以次充好，以假换真，将大量钱款收入自己腰包。郑紫旺发现后，立即组织全村群众进行清工查帐，抓住了真凭实据，并公布于众。沈老仲在大量事实面前，只得认错退赔。

郑紫旺带领大家乘胜追击，说沈老仲不能胜任村长一职，要求重新选举村长。在全体村民的强烈要求下，沈老仲只好答应。于是，郑紫旺顺利当选了郑家庄村长，郑庆辰当选副村长。

这年秋天，郑家庄的地主朱玉春，勾结县政府一位官员，想以顶官差为名，将李唐祖陵一对石狮子卖给美国商人。

郑紫旺立即发动群众，揭露他们的阴谋。朱玉春见势不妙，连夜将石狮子送往附近的火车站，准备运走。郑紫旺带领群众紧紧追赶，终于将这一对珍贵文物截了回来。……一九三五年，他们又参加了冀南农民暴动。不料，在这次暴动中，郑庆辰惨遭国民党杀害。

郑紫旺边走边回忆，不知不觉来到了郑庆辰家门前。他轻轻敲了敲门，喊道：“大叔，开门！”

“听到啦！”郑大叔边说边从里面走进“过道”。当他打开大门，发现是郑紫旺时，不由得一阵惊喜：“是紫旺？快进来！”说着将郑紫旺拉进“过道”。

“大叔，你身体好吗？”郑紫旺关切地问。

“好，好。”郑大叔说完，便和郑紫旺一前一后，穿过小小的院子，向北屋里走去。

进屋坐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郑紫旺想问问郑庆辰牺牲的事，又怕惹得老人伤心，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还是郑大叔打破了沉默。他低声问：“庆辰牺牲的事你听说了吗？”

郑紫旺点点头：“听说啦。希望大叔不要难过。”

“现在不难过了。”郑大叔说：“庆辰刚牺牲的时候，我伤心得几天吃不下饭。后来时间长了，我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郑紫旺说：“庆辰的老人就是我们的老人。我和振祥、耀星、卫东，这些人都是你的儿子。大叔，以后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我一定帮助解决。”

“好，好。”郑大叔连声答应。

……

从郑庆辰家出来，郑紫旺又向刘振祥家走去。

刘振祥家大门没关，郑紫旺直接走进北屋。刘振祥一看是郑紫旺，高兴得差一点跳起来。他拉住郑紫旺的手，惊喜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郑紫旺说：“我刚回来。”

刘振祥有些悲伤地说：“你走后，咱村里发生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听说啦。”郑紫旺说：“我刚才去看望了郑庆辰的父亲。他老人家很坚强，我们以后要多照顾他。”

“好。”刘振祥点点头。

郑紫旺：“听紫若说，陈耀星已经成立了抗日游击队，这很好！我们要大力发动群众，把工人、农民、学生、妇女、儿童，都组织起来。这就需要有相应的领导机构。我决定，今天晚上在我家召开县委、县政府干部会议。紫若已经通知外村的几个成员去了。你通知一下咱村的几个人。”

“好。”

……

当天晚上，冯卫东、陈耀星、窦路山、赵武华等人，都聚集到郑家庄，参加由县委书记郑紫旺召开的会议。郑紫旺在会上首先向大家说：“现在国共两党实现了联合作战，这对我国的抗日形势将产生十分深远的影响。……”

赵武华插进来说：“两党联合又有什么用？日本人还没有来到，国民党的军队就大部分都跑了，没跑的也都躲起来了。这还谈什么联合作战？”

郑紫旺说：“虽然他们逃跑的逃跑，投降的投降，在抗日方面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至少他们不会再从背后袭击我们了，我们可以全身心地投入抗日了。这对我们也是一个好消息。”

大家都点头称是。

郑紫旺接着说：“我们今后一段时间的抗日工作怎么搞？请大家畅所欲言，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刘振祥说：“现在国民党的军队都跑了，日本军队前几天也向南撤了，就剩下他们扶持的伪政府了。这些伪政府人员，看到他们的主子一走，一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而我们的游击队却不断发展壮大，兵力达到了三百多人。尤其是我们这次攻打‘小水浒’的黑魔王，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弹药。在全县的武装当中，我们游击队占据了首屈一指的地位。我建议，趁这个时候我们占领双鹿县城，然后清算伪军的罪行。”

“对！”窦路山说：“我们要把全县的工人、农民、妇女、儿童都组织起来，让他们都参加抗日工作。”

……

经过热烈的讨论，大家做出两个决定：一、游击队明天上午就开始进城，如果伪军敢阻拦，就坚决予以消灭。二、恢复县政府的各个机构，将刘振祥从游击队调入县政府，担任副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