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

       校园广播台在播放着朴素的那首《平凡之路》，悠扬的歌声充斥在偌大的偌大的校园里，道路两旁的小道上来来回回走动着三五结伴的学生，有说有笑地从陈苑身边走过。路中间还不时疾驰过几辆宝马、奔驰。陈苑迷茫地走在这个小道上，感觉自己离上午出来的那个熟悉的道路越来越远，她知道自己又迷路了。

今天是她到这个学校的第二天，也是到这个城市的第二天，她跌跌撞撞地在这个地方游荡，有点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陈苑最大的毛病或许就是没有方向感，就是在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乡也是如此。大学四年幸好遇到了陆杰，不然她就要一直与迷路为伴了。在对的年龄与时节遇见对的人，或许就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这段美好的感情恰又开在最好的时光，因此，对于陈苑来说，这是她至今最美好的回忆。她有点想念陆杰拉着她的手的那种温柔，能够暖到她的心里。尤其是陆杰拉着她的手穿过人海，那种清凉的感觉仿佛周围的世界都静止了，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在舞台上表演。

有时候，她时时想，如果上帝从此将陆杰赐予她，就算没有一个亲人的祝福又有什么关系哪？每每想到陆杰，她的心里就暖暖地好。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绝大多数时间她都跟着哥嫂子在一起生活。相比较来说，她的嫂子还算可以，从没有刁钻刻薄过她。尤其是在陈苑大四那年对于她的态度更是好，陈苑有听到一些风声说，有人通过嫂子给她介绍对象，好像是嫂子学校的老师的孩子。那些天，她的嫂子对于她出奇的好，一直在她耳边说，女孩子考上一个教师编制是多么的有好处，女孩子早早地嫁个好人家是多么重要。陈苑对于任何人的话从来都是不反驳的，或许跟她的性格有关。懦弱但又点倔强，刚强但又带有一些怯懦。这些或许都还不能诠释她的性格，仅仅是她性格的一方面吧，她或许天生是一个矛盾体吧，有着林黛玉的软弱但又有薛宝钗的欲望，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品行但又有好高骛远的期盼。

当研究生成绩单下来的时候，陈苑满是欣喜又满是惆怅，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自己的道路，到底是继续自己心中的追求还是委身与现实，到底什么才是适合自己的道路。她翻开日历，今年的9月22日便是母亲的三年的忌日，竟然时间能过的那么快，刚开始看到母亲的坟头还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但是已经平静地接受一切的一切了。不过，她仍然记得，那个夏天，本身有些婴儿肥的母亲瞬间从120多斤变成了60多斤瘦骨嶙峋的样子，母亲本来留作卖钱的披肩长发也被剪成了仅有三寸长的短发，眼中也变的更加浑浊。当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不仅悲从中，为什么上帝如此不公，偏偏让善良、一生与困难为伴的母亲遭此厄运，那时候，她才刚刚开始大学二年级的生活，她才刚刚对生活产生了美好希冀，但却在这时一个致命的打击袭击了她。

母亲最后的几个月，她再次见识到父亲丑恶的嘴脸，没有任何医学常识的她所谓的父亲害怕母亲的病会传染给他，要求母亲不能在桌上吃饭，并且要求母亲使用过的碗筷不能和他的放在一块。忍气吞声了一辈子的母亲竟然在生命的最后时间还要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待遇，陈苑想拔刀而起，但又想起医生的叮嘱，病人要注意保持心情愉快。为了减少母亲的心里负担，她就和母亲一块吃饭，但爱女心切的母亲绝对不许女儿这样做。她的心里真是五味陈杂。她看着那么冷血般的父亲在那里吃的津津有味，脸上并没有什么忧伤的神情，反倒是比以往更加开心了。陈苑恨不得立马杀了他，已报这么多年他对母亲的欺凌之仇。但是她没有勇气，她又想到以后，母亲假如不再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就是这个冷血的父亲了。这样的想法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有时候她会想，死了，会不会就好多了，不用考虑那么多事情，不用受到那么多折磨，但是她又想了，她是母亲的希望，是母亲在村中人骄傲的资本，如果她没有出人头地，会不会母亲在村中人唯一的尊严也消失殆尽了哪！她想来想去，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不为了什么，也应该像一个人一样活下来。

母亲嫁给父亲算是二婚，那时候父亲已经30多岁了，因为长得矮小、爷爷名声不好，所以便鲜有说媒的。那时候母亲也快30岁了，前任丈夫是个混世魔王，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在外面听人唱戏拉曲。可怜的母亲那时候一个人背上背着个孩子，手里领着个孩子，还要跑到村西头去挑水，到了晚上那个混世魔王回到家倒头就睡，对家里的事情不问不为。母亲是在受不了了，就带着最小的孩子，也就是后来她的大姐姐回到了姥姥家。这样母亲便改嫁了。新婚的日子，可能父亲比较珍惜来之不易的这段婚姻，但是在陈苑哥哥生下来不久，父亲的本性便暴露了，家里稍有些不顺便拿母亲和姐姐开刷，可怜的姐姐常常就像垃圾一样被扔来扔去，而更可怜的母亲则天天遍体鳞伤。而此时，她的母亲便认命了，她的母亲常常告诉她，都是命呀，人就得认命呀！于是，陈苑的母亲便一辈子与苦难为伴。

九月四号，研究生正式开学，陈苑收拾好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也就是几件大学期间穿过的衣服，还有大学期间的一床被子，她拖着行李，来来回回地转车，等她到校的时候，她发现已经一天多没有吃任何东西了。在来的时候，她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祝福，仅仅是带着自己的倔强便出发了。哥哥甚至在她出门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这让她不禁悲从中来，一母同胞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外人哪！那时候，陈苑感觉世界都是静止的，没有风吹的声音，没有鸟叫的声音，只看到周围有晃动的人群但是却没有任何声音。在学校的荧光屏上滚动着“热烈欢迎14级研究生新同学”的字样，陈苑感觉这不是一种荣耀，至少对于她不是，她好像是一种耻辱，时刻提醒着她这悲惨的一天。

到新生报到处，因为陈苑来的已经很晚了，那些报到处的师哥师姐们正在开心地聊着天，她唯唯诺诺地拿出要求的各种证件，最后还要交150元的保险费，当掏钱的那一瞬间，她瞬间有些惊慌了，钱包已经所剩无几了，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哪，如果学校一直不发助学金自己改怎么办哪？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焦虑，一句轻描淡写的“好了，可以走了”就将陈苑打发走了。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报到处，接着还要装作十分淡定的样子去宿舍见新的同学，她必须伪装成没有任何事情的样子，开始的时候是不能示弱的。这是她在大学过后总结出来的教训。她装出一脸阳光的样子和每个人打招呼，还亲切地招呼着舍友的父母。无论自己对于父亲多么排斥，但是对于别人的父母，陈苑都是十分尊敬地。

 一个人在校园走的时候，她会时不时想起陆杰，那个温柔男孩，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去相信男人，但是她还是相信了陆杰，彻头彻尾地对他依恋。“小苑，我想了很久，我看我们还是….分手吧”那两个字犹如针刺在陈苑的心肝上，她不愿相信说着愿意陪她一生一世要给她幸福的男孩就这样离他越来越远了。陈苑走着走着，渐渐走到一个湖边，这就是j大盛传的天鹅湖，她看到几只黑天鹅在水中游来游去，悠闲自得，湖中心是一个白色的小木屋，那是他们的家吧，天鹅也是有家的吧！可是，陈苑，她却哪里也去不了呀！她的脚离湖边的岩石越来越近，周围学生来来往往，大家有说有笑地评论着那几只天鹅，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慢慢地把脚收回来了，她头了不回地走开来，好死不如赖活着。难道人还不能像几只鹅生活的潇洒吗？

2014年9月6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