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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

时间:2024-05-13   作者:逸雅轩杜萍 录入:逸雅轩杜萍  浏览量:19 下载

    随母亲在地里的时光,为我们打开了大自然的奇趣之门,也给我们带来了新的、无尽的美味。 那是秋分已过的时节,眼看别人家的玉米都收割回来入仓了,我们家的只有母亲一人收割,一颗颗玉米还直挺挺地立正在地里,所以那段时间,母亲总是早出晚归的。

    一天早上,母亲安顿好我们便到玉米地里收秋了。我和弟弟在院子里逗着家里的小黑狗跑来跑去,不觉累了,便回屋里休息,找零食吃,无非就是炉子边烤的玉米水煮“油糕”——上一顿饭剩下了,母亲往往把“油糕”捞出来,过了水,然后烤在炉子边上——这也是我们的最爱,更是儿时最好的零食。烤过的“油糕”,一层坚硬而香脆的薄皮,金黄金黄的,里面则酥酥软软,热乎乎的,一股诱人的烤玉米香扑鼻而来,咬一口,真是外酥里嫩!

    眼看“油糕”吃完了,该玩什么呢?我和弟弟想来想去,还是做好吃的为妙。于是我们站在晾晒的笸箩边上,玩起了白面。我们想象面是和好的面或沙子,用它做各种各样食物,盖各种各样的房子、城堡……一个个小尖顶面堆呈现在笸箩里,我们玩得不亦乐乎。但是,站久了自然会累,由于我们儿时是炕,炕下中间低于十厘米便是做饭的灶台。那会还没有冷到得生火取暖的时候,自然笸箩是放在了灶台的,我们便脱了鞋直接打坐在炕上玩,把母亲平日里说的“起床后不能再上炕”的话,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们玩得太投入了,外边下起雨来也全然不顾。正巧弟弟出去小便,半天才大嚷道:“姐姐,下雨了,我们玩雨吧!你快来,踩雨花花……”我见 弟弟不回屋,也跑出来。雨下得很大,只听得到院子里雨水“哗哗”直流,而弟弟已经是个“落汤鸡”了,但还开心地满地逮着雨花踩呀转呀……我慌忙把他拉回来,只怕把他感冒了母亲回来责怪。弟弟当然不高兴——我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说到:“我们不如玩和面做好吃吃吧!”弟弟一蹦三尺高,拍手叫好。

  和面,在哪里和呢?用什么和哪?灵机一动,就在笸箩里,用雨水吧。弟弟用喝水的杯子接回雨水,你倒这儿一片,我倒那儿一片,不一会,整笸箩面都成了面絮子或面泥,早已分不出干面和湿面。我们捏一个个自己认为的小动物、小食物,沉浸在其中……

  可是弟弟说:“姐姐,我们做了这么多吃不完怎能办?”又一次鬼使神差:“给布娃娃吧!”“可是我们没有布娃娃呀?”我环顾四周,瞄上了枕头。这下子枕头可惨了:以前乡下都是一米多长的大条枕——藏蓝色劳动布衣服的它,像条大蛇一样,乖乖蜷曲在笸箩里,任由我们给它“喂”各种食物……

  不知何时雨停了,母亲回来听不到我们叫喊“妈妈!”,一改往日边应声边到厨房做饭的习惯,直奔正屋来。

  母亲一见我们满脸满手满衣服的面,还有满笸箩满枕头的面泥,顿时气得咬牙切齿般吼道:“小祖宗呀!这是刚磨得白面呀!一年有多少麦子才能磨这么多面粉呀……”母亲便箭步过来拉出我们的手,然后把我们抱下地,狠狠地蹲在了地上,我们就那样子光脚愣愣地看着母亲边流泪边唠叨:“你奶奶从小就不给看你们,怕你们在地里风吹雨淋的,车来车往的,看看这……你们俩从小,一个差点被勒死,一个差点被冻死,都被水烫伤过……”

  那次,我们虽然没有挨打,但是感觉长大了很多。因为懵懂中,似乎明白了母亲为什么留我们在家。

  也是那次,我们知道了母亲所言关于我们的险象环生。

  “差点被勒死”,是说我十个月蹒跚学步的时候,有一次母亲去厨房做饭,便把我用红裤带拴在了炕靠墙的边上那个大木头箱子上。因为我们北方的炕是紧贴三面墙的,占据着房间里大约一半,所以有钱人家炕上靠墙一边往往放着炕上该放的被褥柜子和炕几,但是我们穷,只放着两只父亲亲手制作和油漆的红箱子。本来我是被拴在腰间的,并且是活打的结,还留了救命疙瘩,按理说应该是在腰间越被拽越拴得紧一些,可是我哭闹挣扎着把绳子勒在了脖子上,当母亲听不到我的哭喊时赶回屋,我已经躺在那里被勒得发紫了……

  “差点被冻死”自然是弟弟刚生下时没生炉子,没热水,没棉花撬锁那事。

  “都被烫伤”是指有一年冬天,弟弟和我在炕里玩,母亲在灶台做饭,弟弟说口渴,母亲扭身取水票和水杯的功夫,弟弟就手拿小勺子的右胳膊都伸进了开水锅里。母亲着急抱出弟弟,一时间找不到剪刀,剪不开棉衣,于是脱衣服的那一刻,弟弟整个胳膊的皮肤都被一层脱了下来,聚集在了手背上……当时弟弟哭得直蹦跳,哭喊声撕心裂肺……直到现在,弟弟手背上的皮肤就是坑坑洼洼,皱皱巴巴的。

  而在弟弟烫伤后不久,我已经学会走路。有一天,五姨来做客,吃过饭后,五姨要喝汤,我也要,母亲说:“给你五姨先盛上,再给你盛!”可是她却拿我平时用的小碗放在了桌子上,也许是母亲嘴上那么说,可心里还是要先给我盛——就在母亲取了碗在盛第二碗的时候,我的哭声伴随着碗打了的声音震到了母亲,当母亲慌忙赶来时,一碗汤已经全部灌倒了我的胳膊里……所幸,我留下的伤不大,汤被棉衣吸收致使烫伤也没有弟弟严重。

  其实我们自己在院子里或家里玩,真的不是那么安全,尤其弟弟。记忆里,弟弟被鞭炮炸伤,被斧头把左手中指砸掉指甲,或被猫狗抓咬……真的家常便饭。并且无论伤大伤小,奶奶都不曾过问过。所以,也是这么多不放心让母亲不得不带我们下地。

  于是我们的童年开始有了一段,庄稼地里不一样的记忆,也体会到了母亲下地的辛苦……

  春天,小草萌发,万物复苏,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是勤劳耕耘的人们。我们可以满地里跑来跑去,认识各种昆虫、动物,还可以在有风的日子里放“风筝”——一个个的塑料,包个小土块,任我们扔向高空,高喊着:“我的比你的飞的高”,“我的飞得远——”。开心的喊声此起彼伏,飘荡在田野里。

  夏天,花红柳绿,百草丰茂,也是昆虫、野菜最丰盛的时候。

  我们可以在天地间追蜂逐蝶,可以在庄稼里逮蚱蜢、蝼蛄、蛐蛐……甚至,我们会和小蚂蚁一起来来去去,看它们或撕咬大青虫,或惶惶转移洁白晶莹的蚁卵,或垒高高的堡垒……

  但我们最喜欢挖野菜,母亲采个样子,我们照着找,有野荠菜、马齿笕、“乳汁菜”、玉谷、灰灰菜、小蒜等,我们满地里认真地挖采,不管汗流浃背,还是不小心扎破了手,我们都会用心挖菜,时不时跑到母亲面前要求确认,非要争辩出谁对谁错来……这样子,母亲倒不用担心我们回跑远,尤其是会到马路上玩,所以她往往给我们布置挖采野菜的任务,以便她能做更多的活。因为每每享受我们的劳动成果——做成野菜凉拌或者菜疙瘩时,是我们最有成就感的时刻,也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

  如果是雨天过后,我们一定是在树下厚厚的树叶丛里,或者砍过的树根周围采蘑菇。大大小小,肉色、白色的,伞状或收伞的。运气好,还有可能碰到一个个白白胖胖,圆滚滚的马皮袍,像一个个皮球,一个个煮熟的鸡蛋。无论是什么样子的菌类,我们会一个不落的采回去。一回家,迫不及待,第一件事便是洗蘑菇。弟弟负责舀水、换水,我负责清洗,数次后一个个蘑菇伞和马皮袍球白亮而闪光,浓浓的香味已经扑鼻……母亲早已准备好炒瓢,倒了些许油,我们便争着抢着拨葱、蒜……一阵手忙脚乱,香喷喷的蘑菇出锅了。咬一口,鲜香的汁液伴着肉肉嫩嫩的菌肉,那种滑爽的感觉,是现在培育出的菌类无法比拟的。尤其葱花,一定要多放,并且炸出葱油马上得放蘑菇,出锅前再放一次葱花,还有蒜沫、盐。香辛料一定不要放,否则影响蘑菇自然的口味。因为见母亲炒得多,我在九岁后便成了家里炒蘑菇的主厨,尤其父亲逢节回来,一定会点我炒的蘑菇。

  但是就是这么美味的蘑菇,我们分享给奶奶,却被奶奶连碗扔了出来,她骂道:“妈了个逼,想毒死俺哩……”,并且,村里还传的沸沸扬扬的。

  尽管如此,一有我们认为好吃的食物,从来不变的还是要给奶奶野人献曝,送过去。不管她吃不吃,说什么,父母依旧都说:“送不送是小辈的心意,她吃不吃,说什么,由她吧。做小辈的,一定得先做的到位!不说养育之恩,十月怀胎生养一次,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如果是天气炎热,她一定会叮嘱我们在树荫下,她则顶着烈日,继续劳作,或除草,或间苗……收割麦子时,母亲更是不让我们离开树荫的,还会时不时叮嘱我们喝水,但是她却一次次拒绝我们送给她水,隐约在金黄的麦浪里……

  而秋天,是母亲最辛苦的季节,豆类、薯类、玉米……都得收回家,收拾出来并归仓,更是我们在地里就以享用美味的时光。

  我们每年要种黄豆、黑豆,还有一小点绿豆的。这些足以保证我们一年的煮饭、做酱、换油。

  豆类是收了麦子就种的,往往在我们家出门向右不远的地里。母亲先把这些豆杆连豆子就地割倒,一镰刀、一镰刀割倒,铺成长长的几行,差不多可以当天收回家了便开始用草绳一捆、一捆,捆起来并落成一个个小山一样的堆。之后才是一捆一捆放在路边,因为那块地在路面下一米多深得洼地里,所以平车进不来的。最后母亲再从路边一捆、一捆,抱上平车,一车满了,就用绳子捆好拉回家里。然后继续下一车、下下车……

  一次,天快黑了,我向母亲请示晚餐吃什么,好帮她准备。没想到,一见到母亲却吓得我昏迷一周……

作者简介:杜萍,母亲为山西太谷南洸村中医世家龙先生之女,故从小读医书长大,对书法,绘画,文字情有独钟。但家境贫寒决定放弃了读本科的机会,选择了学习时间短,可以自己创业的山西省纺校。一番创业后,如今已经成家为一个15岁孩子的母亲,水疗养生之余,仍念念难忘的还是自己的爬格子梦想,于是又提起笔来,在业余文学网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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