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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乡配（17）

时间：2016-05-11 作者：路边草　录入：路边草　文集：城乡配浏览量：638 下载入选文集

十七

自从和峰山分手以后，张静没有回施工队，也没有去赵平家，而是一直住在酒店。按赵平的意思，想把张静带回家同居，可是张静坚决不同意。赵平说：“城市的男女只要成了男女朋友就可以住在一起。” 张静说：“别的习惯我可以随着你改，这一条不行。不结婚不能住在一块儿。” 赵平只好包下一个房间，让张静暂时住在这里，然后安排结婚的事。

张静和峰山恋爱四年，最亲密的行为就是拥抱接吻，她看不惯婚前同居的行为。其次她也想以此促使赵平，快点和她结婚。

今天赵平要带张静回家见他爸妈。张静心里忐忑不安，似乎有当年参加高考时的心情。能不能成为城市人的儿媳妇，还需要通过今天这场考试。张静没有化妆的习惯，赵平也不喜欢化妆的女孩子，因此不需要化妆。只是穿上赵平给她买的衣服，跟着赵平上了车。赵平已经和爸妈打过招呼，今天领女朋友回家。

赵平爸妈早就在客厅里等着看儿媳妇了，张静一进门，老两口便站起来迎接。张静问了声大叔大姨好，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老两口看见张静，很漂亮也很文静的样子，都很高兴。对张静非常热情。赵平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杏仁露递给张静，张静微笑着接过来放到茶几上，矜持的说：“谢谢大姨，大叔大姨身体都很好。” 老两口都笑哈哈地说：“好，好。”

赵平爸礼节性的问张静：“你爸妈身体都好？” 张静爽快的回答：“嗯，都很好。” “你家住哪个区？” “我...我不是本市的。”张静迟疑了一下，又看了赵平一眼才回答。她以为赵平早就把她的一切都介绍给他爸妈了。赵平看出了张静的尴尬，急忙补充了一句：“张静是外地的，在承天工作，在一个公司里做文秘。”

因为和爸爸意见不一致，赵平懒得向爸爸介绍。此前只是说要带女朋友回家吃饭。一听说张静不是本地的，赵平爸就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很不自然。虽然他竭力恢复笑容，可是怎么也不是原来那种真诚的样子了。这一切张静都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阵发凉。

赵平爸竭力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又问道：“户口在承天么？大学毕业分来的？” 张静看赵平，赵平又替张静回答：“她是来承天自谋职业，户口在原籍。” 赵平爸不理赵平，继续问张静：“原籍是哪里？” 张静怯怯的回答：“是东州。” “噢，东州倒是不远，以前我经常去，不错的城市。市中心有一条河，市南有座小山......” 张静知道赵平爸是在摸自己的底，索性以破釜沉舟的架势，一不做二不休，扳倒葫芦淌了油。竹筒倒豆子，一口气全说了出来：“我不是东州市区的，我是山南县农村的。我也没上过大学，就是个打工的。”

赵平爸看看赵平又看看赵平妈，欲言又止。气氛一下子沉默起来。

赵平瞪了爸爸一眼，拉起张静上了三楼。赵平爸指着赵平的背影，朝着赵平妈说：“这孩子是不是神经有毛病？怎么找来找去找个农民呢？” 赵平妈也轻轻地叹了口气：“姑娘倒是个好姑娘，要是本市的就好了。” “这么大个承天市，就找不到个和她一样的？” 赵平爸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你冲我发什么牛脾气，有本事朝你儿子发去。”赵平妈不服气的反驳。 “还不都是你......” “什么也赖我，你自己的儿子你不知道？有本事你早把他管好啊！”

赵平爸撅起腚就往外走：“以后家里什么事我也不管，你爱咋弄咋弄。出了什么事儿也别找我！”说着就气冲冲的开门出去了。赵平妈抹了一下眼泪，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

在赵平的房间里，张静两眼盯着赵平质问他：“我们俩的事你没和你爸妈说？” 赵平把头一扬：“越说越麻烦，我自己的事不愿意和他们说。” “他们要是不同意我们俩怎么办？” “我自己的事，谁也管不着。” “那可不一定......”张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如果赵平爸妈不同意，赵平顶不住的话，她就进退无路了。承天市不能容纳她，回青石沟的路也堵死了......张静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赵平极力安慰张静：“你放心，我会说服爸妈的。” 张静走上前抱住赵平哀求似得说：“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死也不离开你。” 赵平紧紧地搂住张静：“我也离不开你。放心，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张静使劲的点点头。赵平说：“我们先回酒店，回头我再做爸妈的工作。”

从酒店回家的路上，赵平一直在琢磨怎么说服爸妈。他知道妈妈问题不大，只要把理由说的充分一点，再哀求一下，妈妈一般都会顺从他。关键是爸爸，他既很固执，自己又不愿意和他沟通。也许是爸爸太严厉的缘故，从小赵平就对爸爸有一种畏惧感。以致长大后一直对爸爸有一种疏离感，不愿与爸爸交流。除了公司的工作，凡是个人的事都不想和爸爸商量。可是这回的事情性质有点严重。三口之家，作为惟一的第二代，婚姻的确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父母有权力知情，也有权力发表意见。如果一切都符合爸爸的意愿，不和他商量他也会同意。现在的问题是张静的身份太出乎他的意料。这种情况下，一味地对抗是没有好结果的。再说，也太伤爸爸的心。于是赵平决定先把妈妈说通，再让妈妈去说服爸爸。

回到家看到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家，孤零零的坐在沙发上，满脸的忧愁。赵平立刻坐到妈妈身边，轻轻地说：“妈，是不是爸爸又和你吵了？” 妈妈叹一口气，擦一擦眼角：“你也是，老大不小了，一点也不懂事。这么大的事儿，你该先来家说一声，老是惹得你爸爸吵我。你不说也不要紧，你得找一个，让他挑不出大毛病来的。他天天叨叨，要你找个什么样什么样的，你偏偏找个乡下农村的。你这不是故意捅马蜂窝吗！” “妈，这事儿我也考虑了好久，也是左右为难。和你们说，你们准不同意。和你们说，你们还是生气，所以我就先斩后奏了。妈，你觉得这个女孩儿不好吗？” “这个女孩儿倒是个好女孩儿，我也看中了。可是在本市就找不到一个这样的？咱家祖祖辈辈都是承天人，孬好自己也开了个公司，你找个农村媳妇，人家以为你有什么缺陷，找不到本市的。” “妈，你甭和我爸一样，那么虚荣爱面子，自己的事自己满意就行，管别人怎么说干啥。我觉得农村女孩儿比较纯洁，不像城市女孩儿，从初中就开始谈恋爱，一直到高中大学，不知有多少男朋友。并且只知道花钱不知道挣钱。农村女孩儿能吃苦会过日子，能帮你干家务活儿。” 妈妈的脸上有了笑容：“你说的这些我倒是都同意，可是你爸不同意。”

赵平像小孩子似得抱住妈妈的胳膊，撒起娇来：“妈，你帮我说说我爸，让他接受我的女朋友。” 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撒娇的样子，妈妈不知是气还是喜：“我早晚叫你爷儿俩把我挤兑死。你爸一生气就怨我把你惯坏了，你一有事儿，就让我去替你碰钉子。我上辈子欠你爷儿俩的。” “妈，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甭和我说些没用的，你说了几回最后一次啦？我不能光替你挨数落，你得自己和你爸说，我帮着你就是了。” “不等我说，他就先喝唬我。” “你老是和他顶，他能不喝唬你。你就不能和风细雨的和他说。” “好，我听你的。”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赵平爸才回家。估计他是怕回来早了，张静还没走。赵平早就帮着妈妈炒好了菜，摆在餐桌上，把爸爸的茶杯里也放好茶叶，看见爸爸回来立刻冲上开水。接着把爸爸常喝的酒拿出来，倒在酒杯里，放到爸爸面前。然后对坐在客厅的妈妈说：“妈，爸爸回来啦，过来吃饭吧。” 妈妈过来坐下，赵平说：“妈，你先吃饭，我陪爸爸喝一杯。”说着拿起酒瓶给自己倒酒。爸爸突然说：“你喝那些去，这个酒六十度，你能喝？” 赵平又拿出一个酒瓶给自己倒上半杯，爸爸喝一口他随着抿一口。爸爸只管喝酒吃菜，一句话不说。赵平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妈妈慢吞吞地说：“上午平领回来的那个姑娘，你觉得不合适？” 爸爸只是喝酒不说话。赵平小心地说：“爸，我不是不想和你商量，我是怕你生气不敢......” 赵平爸猛地喝下一口酒：“不敢和我商量，就敢把她带回家！” “我是想先让你看看，行就行，不行再说。” “什么叫不行再说，不行就是不行，再说什么！” 赵平妈用温和的口气说：“要不别人有事就不和你说嘛，你整天就是这个口气，谁愿意和你商量。” “甭和我商量，我不是说了么，以后我什么也不管，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 赵平极恭敬的说：“爸，你就别说气话啦。你不就是嫌她是农村的吗，我们结了婚把她的户口迁到咱家，她不就是本市人了吗。现在有政策。公司的事不用她帮忙，我也能管好。我找的是老婆不是经理。” “你以为有了户口就是城市人啦？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赵平妈又帮儿子说话：“你一个嘴角催他快结婚，一个嘴角又给他定下那么多规矩，你到底要孩子怎么样？”

赵平爸又喝下一口酒，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又抬起头看着赵平：“我也想明白了，这个家也好公司也好，早晚都是你的。我到时候两眼一闭，两腿一伸什么也不知到了。我还操这些心干什么。你们怎么办都行，可是我保留意见。” 赵平妈知道老头子妥协了：“你就说个痛快话，别叫人猜你的心思。” 赵平爸用眼睛瞪着赵平妈：“花多少钱我听着，其他的事儿我不管。”

赵平爸吃完饭就进了卧室，赵平妈对赵平说：“这就算是批准你了，定个日子结婚吧。” 赵平高兴地点点头。

在离承天市四百里以外的青石沟村里，正悄悄地流传着张静和峰山分手的消息。表面上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公开场合谁也不提，私下里却是议论纷纷。其实在当今的社会风气下，这样的事本不算什么。可是峰山和张静这件事却不同，尤其是在这古风犹存的山村里。因为当初张静为了和峰山结合，对父母以死相逼，闹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那时大多数人对张静是既同情又赞赏，这一次却完全走向了反面。对峰山和张静两家人更不亚于一场地震。

张静和峰山都没有回家。峰山的态度是：既然不能挽回就顺其自然吧。他不愿意对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包括自己的爹娘。张静自觉无法直面村里人，只用电话和她关系不很好嫂子说了。只说是和峰山闹了别扭，散了。又谈了一个承天市的男朋友，准备马上结婚。要爹娘把当初与峰山订婚的彩礼退回去。张静嫂子把这件事告诉了丈夫和公婆，全家人像被一声炸雷炸晕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张静娘喃喃地说：“怎么事先一点音讯也没有，突然就这样了呢？” 张静爹打雷似得：“这闺女是咋？反黄作黑，叫我怎么见人？”接着对张静哥哥说，“你打她手机，我问问她。”

张静哥哥拨通了张静的手机递给爹，电话里传来张静的声音，爹厉声问道：“静！你是怎么回事儿？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让我怎么和人家说？” 张静说：“爹，我打工打够了，我也不想回青石沟了。当初你和俺娘不是都想叫我离开这个山沟吗？我现在想通了。你把当初收的人家的彩礼退给人家，给人家赔个不是。因为是我提出来的分手。别的你就甭管了。”说完就挂了。

一连三天张静爹娘闭门不出，只是唉声叹气，想不出办法怎样和峰山家交待。最后还是张静嫂子自告奋勇去做这个外交使节。她带上当初收受的峰山家的所有现钱和物品，来到峰山家里。把张静在电话里说的情况报告给峰山爹娘。峰山爹娘的震惊程度，比张静爹娘要严重的多。峰山娘当场脸就白了，峰山爹张大了嘴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峰山娘看看张静嫂子又看看放在桌上的钱和东西，痴痴地说：“这不是真的吧？” 峰山娘太喜欢张静了。自从张静和峰山订了婚，峰山娘待她就像自己的闺女一样。这个全村人都夸奖，外村人都羡慕的闺女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她真是做梦都想笑。自己高兴也为儿子高兴。每当有人夸奖张静，她就感到自豪和幸福。她经常想像着儿子结婚以后，小两口饿呢爱爱地过日子，再给她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子，她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一想到这些，她觉得受苦受累都是享受。可是现在，想象中的幸福图景骤然被撕得粉碎。老太太顿时四肢发凉头晕目眩。峰山爹毕竟镇静一些，他问张静嫂子：“峰山怎么没提这事儿呢？” 张静嫂子惊讶的说：“峰山没和你们说吗？张静也没和俺公公婆婆说，先给我打的电话。你打个电话问问俺峰山兄弟。” 峰山爹这才想起来，立刻拿起电话拨了峰山的手机。

峰山用极其温和自然的语气安慰爹娘：“爹，你和俺娘都别伤心难过。这不算什么事儿。我和张静的性格都有些变化，俺俩合不来了。再说人家又找到比我好的啦，我也不能硬拽着人家。张静家要是退东西，给多少就接着多少，不给就拉倒。千万别问人家要。别闹得沸沸扬扬怪难听。爹，你心里宽阔些，多劝劝俺娘，别让她伤心。等我回家的时候详细给你们说。”

峰山爹放下电话，对张静嫂子说：“他嫂子，你回去吧。事儿就这样了。”

张静嫂子本来是准备挨骂吵架的，没想到两位老人都没有翻脸，便有些感激的解释道：“俺公公婆婆都不好意思出门了，打发我来当这个传达员。年轻人的事谁也管不了，咱们今后还是好邻居。” 张静嫂子走后，峰山爹对峰山娘说：“峰山说俩人合不来散了，张静又找人了。嘱咐你别难过。这里头肯定有别的原因，孩子不愿意说。” 电话里的声音峰山娘也都听见了，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流泪。最后趴在床上饮泣起来。

尽管峰山和张静两家都缄口不提此事，但还是无法避免的传开了。大概是张静嫂子无意间泄露了。在村里，表面上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私下里却是议论纷纷。

“是张静变了心还是峰山变了心？” “听说张静又找了对象，肯定是先有了人才变的心。” “当初要死要活的跟人家，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亥，现如今这种事儿多了去了，人到了外边心就野了。这山看着那山高。” “听说又找了个承天市的，是大款。” “八成是吧，要不她能把峰山说甩就甩了。” “听说是那男的先追的张静。” “那男的不知道张静有对象吗？” “人家城里人才不管那一套呢，就是结了婚的甚至有小孩的，只要想追就追。” “有钱的包二奶养小三的有的是。” “小三是什么？” “过去叫第三者，现在简称小三。” “就不怕人家笑话？” “真老土，没见过世面。人家那叫思想开放，人格自由；叫追求生活质量。还叫什么...什么......走自己的路，不叫别人说。” “不讲道德也不讲良心？”

“哈哈哈，这两样东西，现在也就和红皮萝卜一个价。”

还是许二大爷摇晃着他那大长烟袋，做了总结性发言：“清酒红人面，财贝动人心哪。人不望着人亲了，都望着钱亲了。”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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