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
城乡配（16）
城乡配（16） 
十六
峰山把张静的短信拿给张宗理看了，张宗理对这个本家妹妹非常气愤。他拿起手机愤愤地说：“我给她打电话，问问她为什么？挺文静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干这种事儿！”
峰山坚决的制止了他：“没有必要，完全没有必要。何必闹的双方都不痛快呢？就算硬把她拉回来，也不是原来的张静了。”
张宗理点起一支烟，闷头抽起来。从来不抽烟的峰山，从张宗理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张宗理说：“等回家让俺娘另给你说个更好的，让张静看看。”
峰山双手合十，做一个哀求的表示：“千万别，我再也不找对象了。” 接着给张静回了短信：“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你也不用解释，我理解。祝你幸福。”
这一夜峰山一合眼没合眼，把张宗理的一盒烟全抽完了。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用被子蒙起头，昏昏沉沉的睡去。
张宗理起床时，没有惊动峰山。他独自把工地上的一切都安排好，对大家说峰山感冒了，让他休息一下。中午张宗理打回饭来，催峰山起来吃饭。峰山睡眼惺忪地说：“不想吃饭，给我支烟吧。” 张宗理递上一支烟：“你怕是染上烟瘾了。起来活动活动吧，你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应该能想得开的。” 峰山坐起来吐出一口浓烟：“放心吧，我不会跳楼也不会喝药。我倒是想明白了很多事儿呢！怨不当佛教说四大皆空，释迦牟尼肯定也受过这样的刺激。真笑话，几天前我还对你说过，爱情是神圣的。想不到几天后，就给我一个响亮的大嘴巴。相恋四年，曾经以生命相争的爱情，不到三个月就烟消云散了。哈哈，真是一切皆空。” 张宗理说：“咱也请个佛像供上吧？” “既然一切都是空的，还供佛像干什么？佛也是空的。” “你比释迦牟尼还伟大。” “也许吧，释迦牟尼是被人家浇了一头牛奶才悟出真谛，我是被人家踹了一脚悟出的。” “吃点饭吧。” “给胖嫂打个电话，让她炒两个菜，咱去喝两盅。把工地交给马师傅。” 马师傅是年龄最大的，也是技术最高的，在队里很有威信。张宗理也想，此刻安抚一下峰山，比什么都重要，便立刻给胖嫂打了电话。
来到胖嫂香饼店，胖嫂早把酒菜都摆在桌上了。因为事先张宗理在电话里嘱咐过，胖嫂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喜笑颜开的对峰山说：“平常请都请不来，今天怎么有空来喝酒？”
峰山把两手一背，迈起方步，念京剧道白一样说：“了却了一段尘缘往事，成全了一对痴情男女。如此善举功莫大焉，岂不应该好好庆贺一番。” 胖嫂笑着说：“兄弟是唱戏的出身吧？” 峰山说：“人生如戏，天天都在唱戏。胖嫂，给我拿两盒烟。” “你又不抽烟，拿烟做什么？” “一夜之间悟出了人生真谛，但凡世间有的都该享受享受。” 胖嫂拿来两盒烟递给峰山：“一夜之间就学会抽烟了。” 张宗理指着烟对峰山说：“看来今后你又要增加这项开支了。” 峰山点起一支烟：“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胖嫂，我敬你一杯。” “免了吧，你兄弟俩慢慢地喝，我还有活儿。” 峰山喝下一口酒：“胖嫂，你和我哥哥赶快结婚吧，我等着喝喜酒呀！” “这事儿得问你哥哥，俺说了不算。” “难道俺哥哥说了算？” “当然了，他不着急俺有什么办法。” “那就好办了，俺哥的事儿我说了就算。等我给你们查个黄道吉日，你们就凑一块儿过日子吧。又不是黄花闺女半大小子，还扭扭捏捏地做什么？” 张宗理给峰山倒上酒：“这事不急，等我们这期工程完成再说。” 峰山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工程一期接一期的干，你还能不结婚啦。” “你慢点喝行不行，又没人和你抢。三顿饭没吃了，少喝点酒多吃点菜。” “今天要一醉方休。”
张宗理知道，峰山表面上是潇洒狂放，心里头很痛苦。这种情况下喝酒多了最容易伤身体。因此他只给峰山倒了半杯，并劝导说：“咱们借酒谈心，不是为喝酒而喝酒。” 峰山叹一口气：“一醉解千愁！” “你可不能自暴自弃！” “哈哈，什么叫自暴自弃？咱不就是被人弃了吗！”峰山又把杯里的酒喝下去，又伸手去要张宗理手里的酒瓶子。突然手机响了，峰山拿出手机一听，是郭大叔的声音：“峰山啊，我的三轮车和捡破烂的所有家什，都叫这里的一帮混子给没收了，你有没有熟人帮我要回来。” “大叔，他们为什么没收？” “他们说这里是他的地盘，不让我们捡。”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南外环杨家庄。” “好，你等着，我马上就到。”峰山挂了机，抓过酒瓶扬起脖子咕噜咕噜往嘴里灌。张宗理立刻夺下酒瓶问道：“郭大叔出了什么事儿？” “哼哼，”峰山冷笑了一声，“正想找个倒霉鬼出口气，就有人找上门来了。几个地痞无赖把大叔的家伙拉走了，不让他捡东西。” “走，咱们快去看看，别让他们把大叔欺负了。”
两人搭上出租车，一会儿来到了南外环的一处垃圾场。一下车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有的拉拉扯扯。走近了看见有好几个人，围着郭大叔和郭大婶，其中一个大个子，对郭大叔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快滚，再不走砸断你的腿。” 郭大叔苦苦哀求：“把三轮车给我吧，我以后再不来了。” 过大婶哭着说：“求求你大兄弟，俺就指着这辆破三轮吃饭，你行行好我给你磕头。”
峰山早就怒火满腔了。他径直冲到大个子面前，厉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凭什么欺负人？” 大个子一看来了两个陌生人，不像当官的。便有恃无恐的喝问峰山：“你是干什么的？管什么闲事！” “你无理的欺负人，谁都可以管。”峰山逼近大个子，眼睛里喷着怒火。张宗理双手叉腰，威武的站在峰山身后。
大个子仗着他们人多又是本地人，没把峰山和张宗理放在眼里：“你想找揍是不是？”他的手指几乎要点着峰山的额头。峰山抓住他的手腕儿一拧一拉，大个子便一个狗吃屎趴在了地下。他的一帮人看到大个子倒下，便往前凑，要攻击峰山。张宗理大吼一声：“谁敢动让谁趴下！” 这些人以为遇到了武术高手，都不敢动了。大个子却恼羞成怒，爬起来又向峰山扑去。峰山原地不动，当大个子就要扑到他身上时，他往旁边一闪，大个子扑了个空。他用一只手在大个子背上轻轻一推，大个子便又一个狗吃屎。大个子像疯了一样又爬起来。可是还没等他站稳，峰山用脚轻轻一抅，大个子又趴在了地下。峰山警告他：“你再不老实我让你在地下趴一下午！你不讲理，我就和你玩不讲理的。” 大个子看见自己一伙的人都不敢动，也泄了气。没敢再爬起来，而是翻了个身坐起来，把头耷拉到两腿间。
张宗理指着那一群人说：“把我大叔的三轮车和其他家什都交出来！” 郭大叔指着旁边的一对夫妇说：“他们的也被这些人没收了。” 峰山厉声说：“不管是谁的，都一样不少的给他们拿回来，少一样也不行。”
那一伙人乖乖的从一堵墙后边，把三轮车等东西都拿了出来。峰山对郭大叔和另一对夫妇说：“都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少了坏了的东西，少一点儿让他们赔。郭大叔看了一坐下车上的东西说：“还是那些东西没少，咱们走吧。” 那夫妇俩对峰山和张宗理千恩万谢后，推起三轮车要走。峰山拦住他们，对已经站起来的大个子说：“告诉你们，并不是给他们家什，就叫他们走。他们还要继续在这里捡东西，谁要是敢再欺负他们，我就找你们算账！动文的我可以和你们打官司，动武的咱们当场较量。你有多少人来多少人，我全收着。” 张宗理助威道：“来多少叫你们趴下多少。不信就试试。”
那帮人灰溜溜的走了。郭大叔说：“峰山、宗理，天也不早了，我也不干了。你俩到我那里坐一会儿喝点水，咱爷们儿也好长时间不见了，怪想的。” 张宗理用目光征询峰山的意见，峰山说：“行，好长时间没见大叔大婶了，坐一块儿啦啦。”
郭大叔住的地方，据说以前是个养猪场，院子比较大。是一个四合院，一圈儿全是大大小小的房间。原本是平房，房主为了等待开发，多得一些拆迁补偿，像所有的农户一样，都加盖了三四层。成了非常简易的楼房。院子里到处最放着捡来的废品和杂物，一进院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苍蝇满院子飞。这里住的有拾破烂的、有卖水果卖小吃的、有干建筑的，也有在工厂上班的。总之，都是外来的农民。
郭大叔住在最底层的一间，大约有十几个平方。放了一张床、一个吃饭的小桌和一些日常用的零碎东西，就满满当当的了。人只能坐在床沿上。墙上满是被雨水浸湿的痕迹，长着一片片绿毛。
郭大叔不大好意思的把峰山和宗理让进屋里：“床沿上坐吧，太窄巴。” 张宗理说：“咱在外边混穷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郭大叔把小桌搬到门口外边，倒上两碗开水。又从邻居家借来两个马扎，又招呼峰山和张宗理：“屋里坐不开，咱在外边吧。”随后又吩咐老伴儿：“你去买点菜和馒头，让峰山和宗理在这里吃饭。” 峰山说：“大婶子，你坐着，我去。” 郭大叔拉住峰山：“叫你大婶子去，来我这里还能叫你破费。” 峰山说：“咱爷们儿，谁和谁呀，还客气？” 张宗理说：“让峰山去吧，大婶子脚步也慢。”
一会儿峰山提着一个大方便袋回来了。除了馒头还有两瓶酒，两个小菜一只烧鸡。三个人围着小桌儿坐下，摆上酒菜。郭大婶在一边烧水，农村习惯男人喝酒女人不上桌。峰山和张宗理把郭大婶让到桌上：“又没有外人，还按什么规矩，你不喝酒就吃菜。” 刚坐好，一阵风刮来，满院子尘土飞扬，废纸和塑料袋满天飞。四个人急忙用手遮住桌子。风过后郭大叔说：“还是到屋里去吧，外边风太大。”于是又把桌子抬进屋里。然而还是只能放在门口，太往里坐不下人。这时候和郭大叔一起要回三轮车的那对夫妇拿来一瓶酒，他们也住在这个院子里。让他们坐下他们不坐，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回他们屋里去了。峰山对郭大叔说：“等会儿再给人家送回去，咱怎么能喝人家的酒，挣一瓶酒不容易。”郭大叔说：“是，等会儿我给他拿过去。这两口子也是实在人。今天要不是你俩来，我们这两家的东西都要不回来。”
三个男人边喝酒边啦家常，郭大叔像遇见亲人似的，述说着他离开施工队以后的种种遭遇。
郭大叔捡废品的日子，一开始还比较顺利。因为当时有两个地方要填坑，平整土地盖楼房，需要大量的垃圾。这时候其他地方捡废品的人，还没有发现这两个垃圾场。所以来这里捡废品的只有郭大叔他们几个人，每天的收入还可以。可是后来捡废品的人越来越多，垃圾场越来越小，郭大叔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
运垃圾的车都是夜里行动，因此捡废品的人也都是下半夜开始出动。看到垃圾车往哪开，就跟着往哪跑。到了垃圾场便打开充电灯，拿起三齿勾子在垃圾堆上扒拉，像淘金一样寻找着那些可以卖钱的钢筋、铁片、塑料什么的。看见一个露着钢筋头的水泥块，便用大锤砸开，把钢筋取出来。有时候费好大力气砸开一块水泥板，却是很小的一块钢筋头儿。
捡废品的人成群结队，来一辆车便都涌上去抢。刚开始郭大叔不熟悉情况，只知道往前边抢，不料想自动卸车的巨大车斗，一下子就倒下一座小山似的垃圾，差点把郭大叔埋在底下。若不是跑得快，一个几百斤重的水泥大梁就砸到他身上。一些蛮横的人，为了抢一块钢筋头也会互相撕打。时常有些本地人霸占垃圾场，不让外地人捡，今天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而且这种地痞越来越多。也有人给司机几块钱把这一车买下来，再高价卖给外地人。而买下这一车，能从中捡出多少可以换钱的东西，就全凭运气了。
因为捡废品越来越困难，郭大叔又有了转行的念头。他喝下一口酒，吧砸着嘴对峰山和张宗理说：“刚才拿酒过来的那两口子是陕西人，他会做肉夹馍。他和我商量不拾破烂了，他教给我做肉夹馍，我们一块去卖肉夹馍。我倒是瞅着另一个门路还不错，我看见早晨起来有个卖粥的卖的挺火。而且卖粥的很少，卖肉夹馍的太多了，咱乍上去竞争不过人家。做粥咱不用学，从小喝粥长大的，什么粥咱也能做。”
张宗理对做生意比较在行，他很果断的表示赞同：“行，这事一定能行。只要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就可以。” 郭大叔满怀信心的说：“位置好找，跟着卖吃的走就行，人家卖吃的咱卖喝的，正好配套。” 峰山也很赞成郭大叔的想法：“这东西成本低，设备也简单，就是赔了也寥寥。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说。” “那我就决定转行试试。”郭大叔为自己又找到一种谋生手段而高兴。他把三个酒杯都倒满，示意峰山宗理一起端起来，兴奋地说：“等我生意做好了发了财，我请爷们儿到大酒店里喝一壶。”峰山说：“大叔的目标一定能实现。” 张宗理说：“这壶酒一定能喝上。”
当的一声，三个酒杯响亮的碰在一起。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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