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第二十章)

秋雨还在继续，国庆节到了，趁着国庆节放假正好可以帮着嫂子收玉米。陕西关中地区，庄稼一年两熟，秋收完后，就又可以种小麦了。

今年的秋收要在雨中完成了，淅淅沥沥下了一个多月的雨，到处是水：田野里、街道上、庭院中，有的人家的土墙也倒塌了，猪圈也跨了，甚至屋子里都接了好几个盆盆罐罐。我卧室的床头就有一处总是滴水，一会儿就接满了一碗的水，为了不至于一直倒水，我放了个盆子在床上，可是时间稍长一些，水又会溅出来，溅在熟睡的脸上。

下雨天不能把小威威带到田地去了，给乐乐叮咛再叮咛之后，我和嫂子、欢欢每人披着件雨衣出发去收玉米了。“水泥路”成了名副其实的水泥路，空的架子车拉起来都很费力，嫂子尽量地走在有水的地方，这样车轮还会转动的轻快一些。

到了玉米地，满是积水，嫂子二话不说脱掉鞋子跳进水里，开始咔擦咔嚓地掰玉米棒。我也想像她一样脱掉鞋，这样干起活来会利落些，但又想着地里有可能出现的各种虫子和割麦子留下来的麦茬还是作罢了。雨水落在我们的身上，隔着质量不是很好的雨衣渗透进来，衣服湿湿的，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浑身上下黏糊糊的，特别难受。玉米叶也不时的刷着胳膊和手，有时还会刷在脸上，细细的锯齿般留下一道道的红印子，又干又疼。嫂子如同钢铁铸就的一样，她很快的一个一个的掰过去，手到处，玉米棒就像受过训练似的掉下来，一会儿工夫，就把我和欢欢扔下好长的一截。掰完一亩多地的玉米后，我们开始把玉米棒装进袋子，再把袋子搬运到放在路边的架子车上去拉回家。我和欢欢一袋一袋的装着，嫂子一袋一袋的扛着，我几次让她停下来，告诉她等着装完后再一起抬，但嫂子总是说那样会耽误时间，她一个人先扛着吧。看着她瘦瘦小小的个子满身的泥水，扛着一大袋的玉米棒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步一步走出高而密的玉米地时，我开始在心里骂着没有良心且瞎了眼的我哥。玉米棒装完了，我抱起装玉米的袋子想把它扛出去，可是只走了几步就抱不动了，我想着像嫂子那样扛在肩上或许会好些，但试了几次，袋子都放不到肩上去。我只好叫欢欢帮忙，这次袋子倒是抬到肩上了，但玉米棒接触到肩上，硌的人生疼生疼的，我强忍着勉强地向前趔趔趄趄的走了几步，最终还是不堪重负把袋子扔了下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半袋半袋的往外抱。

车子装好了，满满的一大车玉米棒，嫂子在前面拉，我和欢欢在后面推。我们都低着头、弓着腰，踩着泥泞不堪的小路吃力的拉着车子往前走，泥巴一会儿就黏住了车轮，又厚又涩的，任凭使多大的劲也不往前动一动。我们只好停下来拿着个小棍刮刮车轮上的泥巴，再继续前行。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车玉米棒才拉回了家。这样来回折腾了三车，总算是把今天一天掰下来的玉米棒拉回来了。

到了晚上，劳作了一天已经精疲力尽的我们还是不能休息的，因为地方有限，我们必须把今天掰回来倒在门厅的玉米棒撕去上面覆盖着的绿衣，留下三两片叶子当做系，再把有系的玉米棒两两绑起来后，在墙上成串的挂好，这才算是完工。欢欢喊叫着累得不行睡觉去了，乐乐和威威也睡着了，只剩下我和嫂子在门厅昏黄的灯光下撕着玉米棒。

“嫂子，不知道今天民友哥家把玉米掰完了没有？”我和嫂子这样闲聊着。

嫂子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她顿了顿，说：“应该是完了吧，他和你素英姐两个人就那么一点庄稼，差不多能完。”

正说话间，门响了，素英姐推门进来了，一脚才跨进门，她就问嫂子说：“嫂子，威威睡了吗？民友哥让我过来抱威威过去，说是担心你们太累，晚上还得照顾威威太麻烦。”

嫂子连忙说：“没事的，他已经睡着了，就不抱他过去了吧，你们的玉米弄完了没有？”

“快完了，只剩下一点儿了，民友哥说是他一个人弄，他还说今天把威威放这边就是想着把他那点玉米掰完，明天给你帮忙呢，没想到你们也掰了这么多。”素英姐说着，拉过一个小板凳坐下来也开始和我们一起撕玉米。

嫂子看着她，连声说：“你快过去休息去吧，忙了一天了，也该歇息歇息了，我和花慢慢弄吧。”

素英姐没有动，她继续着手中的活，说：“嫂子，你不要和我太见外了，没事的，民友哥都经常帮你干这干那的，我做这点活算个啥呢，没事的，我不累。”

嫂子愣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我们三个人继续在昏黄的灯光下撕着玉米棒。过来一会儿，素英姐说话了，“嫂子，你觉得民友哥这人咋样？”

嫂子拿着个玉米棒又愣了愣，说：“挺好的，他是个好人，经常帮村子里的人干活，是个热心肠的人。”

素英姐笑了笑，说：“但是，他就是不说话，每天都是我主动和他说话的，而且他还不爱笑，好严肃的，都不知道他心里一天想着什么。嫂子，他和你经常说话吗？我看他和你挺熟的，应该和你比较亲近些吧？”

嫂子头也不抬地说：“没有，他也不经常和我说话的，他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片刻后，嫂子补充道：“他和我亲近，可能是全村再也没有比我艰难的人了，还有就是小威威的原因，他是个好人，这你也看得到的。”

素英姐的脸上泛着光，她愉快地说：“嫂子，你以后有啥事需要我帮忙就叫我，千万不要和我见外，我一个人在外，就当你是我的亲嫂子了，行不？”

嫂子没有说话，只是稍稍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