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第三十六章)

 回家的路上，嫂子看起来很兴奋，她不停地给我说这说那，我嘴上回应着，实际上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我走得很快，恨不得立刻飞回家看看信里写的是什么。

终于到家了，我迅速地关起房门拿出信来看。自从张晨阳走后，除了收到过他的一张明信片之后，这是我收到的第一封信。

展开信纸，那熟悉的笔体出现在眼前，我的心突突地跳着，快速而又慌张地看着其中的每一个文字。看完了一遍之后，好像还看得不够仔细，于是，又一字一句地咀嚼起来：

丽花：

你现在好吗？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就是春节以后了。很想念杨家寨过春节时的热闹。北京这边也不知道过春节会是什么样子，虽然我家在这边，可你也知道我实际上是在杨家寨长大的，所以，对于北京，我觉得我就像是一个过客，只是在这儿来考试而已。圆明园、颐和园、天坛、故宫、北海公园……直到现在也没有去逛过，没有时间，也不想去。不过，北京确实是个大都市，不仅人多，车、楼房、商场等都很多。哦，对了，这里的四合院很不错，我很喜欢。

再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不知道你复习的怎么样？心目中理想的大学是哪一所？请一定来信告诉我！自从离开杨家寨以来，就没有了你的消息，难道忙得没有时间给我写一封信？哪怕是只言片语也行！期待着你的来信！

我回到家后，没有以前那么轻松自在了。我妈天天催我学习，我几乎是没有自由的。六科的老师比赛似的给我们发习题，总是做到凌晨一点多。不过，这儿的同学都不错，我和他们相处得很好，尤其是李宇光、师小曼、郑鹏飞他们，同学们都戏称我们几个是“四人帮”，每次听辅导，去饭堂吃饭，我们都是坐一起的。

很想给你再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还是像以前那样写首诗吧，这样好像更容易表达！

 

看见银杏一树的金黄

眼前浮现阵阵麦浪

那一望无际的壮阔

曾震撼着我的心房

 

初开的梧桐花

把一朵朵心事绽放

就这样寄给绿柳

写给白杨

 

百年的老槐树

我已经深深地珍藏

那一场场的花开

只为邀约一个

扎着马尾的姑娘

 

                                  张晨阳

                                 1987年元月23日

（注：回信让杨军田邮寄）

 

当我读到那首诗的时候，脸滚烫滚烫的。取出他送我的留有字迹的槐树叶，关于他的种种画面一幅幅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最清晰的就是在金黄的麦浪里，他骑着自行车，衣角飞扬时的背影。晨曦照在他的身上，周围一片金黄，连他的身影也染成了金黄色，这一切仿佛梦幻一般。

我取出笔，决定这次一定给他回一封信。思索片刻，我写到：

 

把满怀的心事一一细数

就着月光，慎重的擦亮

压在枕下

枕成一个沉睡的故事

一段美丽的神话

倏忽间，一个辗转

那种子竟然已经发芽

低眉时

晨光一缕

她便顺着这光

攀爬，开花

 

写好后，我又读了几遍，自认为还不错，至少我认为比他写得好些，于是，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桌子上，准备明天送给杨军田，好让他代寄。

闭上眼睛，我怎么也睡不着，黑暗里，我想着他写的一字一句，忽然，其中一个师小曼的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奇怪，这应该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可是他却说他们经常在一起的。于是，我的脑海里尽情想象着师小曼的样子，但无论怎么用力，我也无法想象出一个北京女孩的模样，毕竟我连县城都没有去过，最远也就是去镇上。我不禁有些懊恼起来，更加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