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第四十六章)

乐乐被嫂子一推，委屈的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喊着：“又不是我说的，是黑蛋他妈说的，你推我干啥？”嫂子听了，先是一愣，接着把手上端的盛浆水的碗往黑蛋他妈的手里塞过去，浆水大半被泼洒在地上，之后，她左手抓住乐乐的胳膊，右手扬起巴掌，啪啪的在乐乐的屁股上抽打起来。乐乐哭得更厉害了，丽霞嫂一把从嫂子手中拉过乐乐，并催促他快往外跑。乐乐撒开两腿跑出去了。 黑蛋他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上还喃喃着：“我又不是说假话，至于吗？还真是的，不让人说话了。”丽霞嫂拉着她胳膊，往外就走，走吧，走吧，都大晚上了，快回家睡觉去。”说着，两个人一道走了。民友哥刚才看见乐乐跑时就追出去了。剩下我和嫂子站在原地，都不说话。

半晌，我打破了沉默，轻轻对嫂子说：“我想知道每年生日的日子是根据什么定的？”嫂子像做错事似的看着我，“就是捡你回来的日子。”我吸了一口气，看着嫂子：“哦，我知道了，嫂子，今天你洗碗吧，我累了，想早点休息。”嫂子担心地看着我，走近了几步，“花。你没事吧？”我笑了笑，“嫂子，没事，真的，我不会有事，你将来还要跟着我享福呢。”嫂子看着我平静地表情，默默地出去了。

我靠着门背后蹲下来，双手捂着脸无声的哭着，全身因极力掩饰痛哭而颤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千古罪人，深深的负疚感、被遗弃的失落感，把我推向一个又一个因自责而痛苦的深渊。这么多年来，我为嫂子做过什么呢？她其实是个和我毫不相干的人啊，凭什么要为我付出这么多？我为她又做了些什么呢？连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供给出一个大学生都完成不了！我想起嫂子为多分一个人的地用砖头砸村长家的门的情景，想起她为给我攒够上高中的学费日夜撕丝绵的情景，想起打麦场上她无奈而凄凉的歌声，想起秋雨里掰玉米、泥泞的路上拉架子车的情景……这一幕幕的场景让我的心都要碎了，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都怪自己没出息啊！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帮嫂子干点什么来弥补。可是干什么呢？我又陷入到一筹莫展中。反正是不能再这么不懂事的花她的钱了。等我稍微冷静下来，我决定等房子盖好后，也出去打工。

时间一天天在我的沉默中过去了，除了做饭、看威威，给工匠们烧水送茶之外，就去新房子那边收拾一些零碎活。面对乡党门的各种同情、讥笑、挖苦我都硬着头皮撑着，嫂子也一样。很快的，我们的新房子盖起来了，在我的稀里糊涂中上了一层的楼板，二层的屋顶。夏天在我并没有觉出是凉快还是热里眼看就要过去了。

这天中午，我照常给加班的民友哥去送水，自从房子的主体盖好之后，就剩下民友哥带着二虎子干一些粉刷、铺地等活了。说是粉刷，实际上也只是粗粗地刷一下沙灰，挂一层纸筋而已。我给他们倒好水，准备离开时，没留意蹲在一边和民友哥聊天的文海叔叫住了我，“嗨，女子，听说你高考只差了一分，可惜了。”回过头，看是我们小学时的校长，我羞愧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复读再战？”看着他圆而慈祥的脸，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民友哥停下了手中的活，关切而吃惊地看着我。文海叔怜惜地说：“可惜了的，这样吧，如果你不打算复读，来咱们村上的小学教书吧，凭你的本事，教这些毛毛孩子绰绰有余。”我有些惊喜地问他：“真的吗？”他眼尾堆起了一圈皱纹，两轮太阳般的温暖：“这女子，叔还能骗你吗？这事叔还是能做了主的。”一个多月来，我第一次开心的笑了，大声说：“叔，我去。”文海叔也笑了。民友哥如有所思地目送着我离开。

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家，嫂子正忙着在厨房蒸凉皮。忙了好久，都没好好吃过饭了，嫂子说今天她给我们改善一下伙食。我直接进了厨房，高兴地给嫂子说：“我要去当老师了！”

嫂子刚蒸好一张凉皮，从锅里提出来准备放案板上，听见我说这话，她的手一抖，差点把凉皮掉在地上。“你说什么？去教书？不补习了？我看你这是纯粹和我作对！”

我预想到她会反对我，但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也是个很好的工作，她这种表情和语气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考大学出来不也是为找个工作吗？”

“这怎么能一样啊？工作？那也叫个工作？咱们村北头的媳妇，也就是教过你的赵老师，教了十几年书了，还是个民办教师，这些你就不懂，工资和公办教师差远了。还有文海叔，教了一辈子书了，当了几年的校长，连老婆孩子都养活不了。”

“那有什么，挣得少总比花钱强，再说我又不用养活谁。”我反驳道。

嫂子“啪”的一声，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从小到大，她总是事事让着我，可是今天……我看着嫂子气急败坏的样子，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