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者(2)

9、教室 下午 内

下课铃响了，小兰偷偷的抹去眼角刚刚流出的眼泪，将信装好。环视四周，新同学们和刚才一样，没人注意到她的伤心。小雅打气似的抿着嘴，直起身子，挺起胸，眼珠子转了下，显出打定了主意的表情。然后穿上下半部还有些潮湿的外套，收拾好了书包，在没人理的情况下，走出了教室。径直跑到教学楼的拐角处，校园的围墙边，将书包抛了出去，然后便冲向校门。学校的大门是紧闭的，还好，有一扇小门用锁链挂着的地方开着一条缝，刚好容得下她通过。小兰可能一整天都在想着这个逃学计划吧。没有停歇的她一跑到校门口，就躬身从这扇小门的缝隙间钻了出去。看门的老者急忙从门房中跑出来，但显然已经晚了，只能望着小兰的背影，站在门口大喊：“你干嘛去？哪个班的……”小兰早已经跑远了。

10、火车站站台 傍晚 多云 外

小兰站在站台上，依然背着她的那个不新不旧的，被装的鼓鼓囊囊的书包。衣服显然是换过了的，一条白色长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个米黄色的坎肩似外套，脚上穿着米黄色的、被擦的很亮的皮鞋。

等车人甲收起正在看的手中的报纸，看了看表说道：“又晚点了，怎么搞到，都过去15分钟了，还不来？”这是一个中年男子，他冲着小兰嘟囔着，显示出非常不耐烦的样子。

小兰并没打算搭理任何陌生人，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是站着，眺望着远方，那个火车将要开来的方向。

等车人甲也并不在乎，或者说已经习惯了不被别人搭理，继续向着另一边的中年妇女乙唠叨起来：“你不知道，我经常坐着班车，总是晚点，就他妈的没准时过。”妇女乙也没理他，向着其它方向看着，稍微扶了扶了地上放着的皮箱。稍停了一下，等车人甲撇了下嘴，摊开报纸，铺在地上，直接坐在报纸上，继续说：“看来还有的等，不如坐会儿……”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等车人甲没好气的又嘟囔起来：“妈的，老子刚坐下，它就来了，存心捉弄老子嘛！”最后还是稍微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情。

接下来便是等车的人群上车的情景，小兰夹在其中，穿过列车门，找到自己的座位，车厢内并不拥挤，当列车再次响起汽笛声时，车厢里的座位还空着许多。小兰身边是一个中年妇女丙，她的一个大包袱紧挨着小兰，显然因为包袱太大，无法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上。包袱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硬硬的，搁着小兰的肋骨，很不舒服。小兰挪动了下，变换了个姿势，掏出手机，解了锁，消息栏里还只是她的留言：亲爱的爸爸，自打我八岁那年起，您每年都准时送我生日礼物，可是从来都没见过您，前些天我问过妈妈，他说我想去找您就去吧。我好想见您，所以在这个周末，也就是今天，我将乘坐X1143次列车和您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小泰迪一同去看您。火车应该在明天早上10点钟到达。收到信息后请回复。她已经看了好几遍，可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无奈之下她收起了手机，从书包里掏出了少了一只眼睛的泰迪熊，抱在胸前，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逃学后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11、小兰家 下午 内

小兰一进家门，急冲冲的奔向自己的卧室，从书桌的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找出了一叠信封，按照上面的地址，在手机上输入后，确定了当天的火车票。然后拿出信纸，写道：亲爱的妈妈，明天是周末，您答应过我可以去找爸爸的，我不想等了，我决定就是这个周末了。周日我会赶回来的，我已经给爸爸留言了。自打八岁那年，爸爸给我寄来了生日贺卡后，我终于有了爸爸。可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张照片都没有，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不知道他现在的生活好不好！为什么他总是在过年和我生日的时候才发来消息并寄送礼物，我真的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他的样子……您看到这封信后，不要担心，我坐的是X1143次列车，想到明早就能见到爸爸了，我现在真的好激动。等回来的时候，我会在买好车票后给您电话的……

12、列车 清晨 内

天渐亮了，小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刚刚睁开稀松的睡眼，透过车窗看到不远处的山边透出朝阳的光芒。火车的一声鸣笛声后，天好像又黑了，列车车窗外偶尔闪过的灯光划出一道道橙色的波浪线。列车驶进了一条隧道，忽然列车剧烈的颤动起来，紧接着的轰隆隆的巨响过后，列车里一片漆黑，小兰的身体随着巨响声飞离了座位，飞在空中，一片漆黑下连声音也消失了……

13、火车车厢 隧道 晨 内

借着隧道壁上微弱的橙色灯光，依稀看到小兰慢慢睁开了眼睛，列车里出奇的静，她趴在地上，手上满是黏糊糊的液体。小兰小心的慢慢的站起身来，一边轻声呼唤着：“有没有人？”车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试着挪动了几步，声音放大了些：“有没有人？”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小兰伸长了手臂，想要摸到什么，可是什么也摸不到。她再次试着小心翼翼的往前移动，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差点摔倒。就这样像个瞎子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一样，摸索着，试探着一步一步往前走，终于前方出现了一处光明，那是隧道的出口。

14、隧道口 晨 晴 外

小兰走到出口处，环顾四周，天气还算晴朗，大概8、9点钟。小兰的视野随着自己前进的步伐，慢慢扩大，隧道口终于快要和她的身子平行了。就在此时，她发现隧道口的半山坡上有一个看上去比自己稍大些的男生安静的坐在那里。小兰像遇到救星了一样，赶忙向那个男生打招呼：“你好。”可是那个男生一动也没动，只是安静的看着小兰。他的静默让小兰犹豫了，小兰站在原地，看看周围，陌生的环境下一个其他的人影也看不到。小兰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打定了主意，快速越过铁轨，走到那个男生面前，才站住对他说：“嗨，你好，不知道刚才出了什么事，我好不容易才从隧道里摸索出来，请问你有没有见到其他人？”这个男生正是摆渡人1143。1143直盯盯的看着小雅的眼睛，面无表情的说：“没有。”然后站起身，他好高，以至于本来站位较低的小兰要仰起头来才能看见他的面部表情。小兰继续问：“那么您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吗……”1143依旧面无表情的冷冷的打断了小兰的话说：“不清楚，也许是撞车。”说完走下山坡，走向铁轨。小兰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又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正在犹豫间，天气仿佛变得坏了起来。不等小兰再次开口，1143冷冷的道：“跟我走。”话音未落，已经大步朝着另一个隧道走去。小兰迟疑着站在原地没有动。小兰又一次环顾四周，迷茫的眼神让她不得不抓紧身边唯一的一个人类。她急忙走向1143，接着问：“那么您知道这是哪里吗？对了我们是不是先自我介绍下？我叫张小兰，我们该去哪里呢？我是要去渠祥（地名）看我爸爸的，您呢？您也是要去哪个方向吗……”话没说完，1143停下了，转过身，面对着小兰，弯曲着膝盖，半蹲下来，让自己和小兰的视线平行，直盯盯的看着小兰的眼睛，像是要催眠一般，再次说道：“跟我走吧！”小兰觉的他们的脸离的太近了，自己的脸上泛起一片红云，她想要往后退，但是没有，就像被什么钉住了一样，只是刚刚做出了往后躲闪的动作，还没来得及躲闪开这个直勾勾的眼神，1143已经转过身大踏步的走了，她这才缓过神来，无奈的跟在1143的身后。

15、荒原 阴转雨 中午至夜晚 外

他们很快便穿过了那条很短的隧道，走进了一个荒原。天上积着厚厚的云，已经辨不清太阳的方向。小兰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1143的后面，他们正走在碎石滩上，小兰步履蹒跚，终于忍受不住了，她停下来对着前面好像对什么都淡漠的1143喊道：“你到底是谁？我们到底要去哪儿？我们难道不该回去吗？呆在事故现场，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有人来抢救他们了……”1143猛地回过头，看着小兰的眼睛说道：“抢救他们？”小兰说：“是呀，你车厢里的那些人？还有我车厢里的那些人……这么久了，列车没到站的话肯定有人会查的，还有，你为什么不打电话呢？我的电话丢了，你的电话还在吗？我们是不是该给家人报个平安，让他们……”小兰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泪珠已经在眼中打转。说话间，天上开始下雨，豆大的雨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1143打断了小兰的话：“你的话太多了，这里打不成电话。也回不去了。”1143站在碎石滩的顶上，指了指前面隐约可见的山坡下的一个小屋说：“今晚我们必须在那里过夜。”然后朝着小屋的方向走去。小兰气坏了，大喊道：“可我为什么要跟你到这儿，我为什么要在那里过夜，要是你知道路得话，我们也许已经走到渠祥镇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路。我才不会在野外和一个陌生人过夜。”脸上留下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1143并没有回头，只是稍停了一下冷冷的道：“随便你。”看了看天，又继续赶路，片刻间便已经落下小兰好大一段距离。小兰看着空旷的荒野，根本没有人烟的迹象，不由得身上打了一个冷战。天说黑就黑，为什么黑的这么快？小兰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时间去思量。她赶紧朝着1143快要消失的方向跑去。

16、破旧小屋 夜晚 雨 内外

到了小屋前，小兰已经冻的发抖了，她惊愕的看着破陋不堪的只有半边房顶的小屋说：“这怎么过夜？连门和窗子都没了，非冻死不可！”1143皱了皱眉头，缓和了口气说：“总算还有四壁，可以挡挡风，进来吧，冻不死的。”小兰将信将疑的走进小屋，风马上就止了，不过屋里除了一把破旧的椅子和一个小木凳子以外什么也没有了。1143坐在凳子上，点着了篝火。小兰小心翼翼的坐上椅子，好像生怕椅子随时会散架一样。不过这边刚好有一半的屋顶可以遮雨。火是怎么生着的，小兰没有注意，她只顾查看周围的环境和清理皮鞋上的泥了。火光将二人笼罩，空气中散传播着暖人的气温。小兰不再发抖，1143坐在凳子上，像是在沉思，小雅摸摸了自己的肚子，满脸的疑惑，问1143道：“我们好像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我肯定是饿过劲了，我们是不是要弄点什么填下肚子？”1143没有动，依旧恢复原先冷冷的态度回答道：“不饿就不用吃。”小兰又说：“那总要喝点水吧！”1143冷冷的略带嘲讽的口气说：“屋后面有条小溪，只是我不敢保证水有多干净。”小兰抿了抿嘴，自语：“奇怪了，好像也不渴。”看了下屋外继续说：“这附近也肯定没有厕所！”1143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她的判断。很显然在这个荒原上的建筑物是一览无余的，能有这样一个破烂小屋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小兰蜷缩着身子，尽量将身体抱成一团，靠着椅子睡了，她真的很疲惫。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