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薅秧子
1969年6月的夏天,骄阳似火,火辣辣的太阳光热,烤得乡村石板路直烫脚,有人在田坎边,用手捧着稻田地里的水洗过手,随着水珠落在石板路上,只听得那水滴落地的响声之处,只冒出一丝乳白色的气体,石板上居然没留下一丝水痕迹。
眼看就要到端午节了。这段时间里,在乡间那些弯弯的石板路上,时常出现那些三三两两的人流,背着编织非常漂亮的小背篼,里面装着制作精美的种子,鲜艳的纺织品,到未来的亲家走人户。还有小伙子到未来的老丈人家去认门户的。
罗坝公社的很多生产队,农活已经不多了,也没有清明前后那么紧张,春夏之际的农忙季节大体上算是结束了。公社里已经有不少的知青,三五成群地相约着,趁着这段时间队里农闲,纷纷提着大包小包的农产品,赶到罗坝公社的青衣江对岸,登上长途汽车回成都避暑了。
当然也有一些知青游荡到我们生产队,来到我的小木屋玩儿,坐在我的床边,跟我们大肆渲染着说:“在生产队里目前最累的活儿,就是薅秧子。太阳大,光线毒辣,嗮得人浑身直冒油,汗水流得多,刚转青的禾苗叶子像刀子割的人身上一道道的伤痕。”说着还抬起胳膊要我们看那些伤痕累累的痕迹。
他们说的这些,我开始听得将信将疑,觉得他们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很符合客观。华友说回来,农村里的农活儿,能有多少是轻巧的?这几个月来,我们这些知青干的农活儿还少了吗,哪一样不算是脏活儿和累活儿,那样也不轻松。我想,我们多多少少,也算是经历过脏活儿和累活儿考验的。不就是在田里薅个秧子嘛,未必还得弄死个人不成。
这个知青,正在我的小木屋大肆渲染薅秧子,尽情地宣泄着薅秧子这个农活儿,会给知青造成的种种厉害劲儿。杨文传队长一脚就跨进了我的小木屋,接着那个知青的话音,笑着说:“这个农活儿是累一些,不过,我看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地。还能手舞足蹈地讲话嘛。不是还没有到死人的地步啊。”
不过。队长这段话,当时就把这个知青的嘴,一下子给堵住了,他半晌没有接上话。看着杨文传队长这样说,我们同生产队的几个知青相对碰了一下眼神,彼此之间传达着一个意思。这个时候千万别惹事。于是大家都不再言语了。
在我下乡出发之前,妈妈就再三告诉我,到了生产队,一定要听队长的话。这些话我始终都忘不了。
队长前脚刚跨出了我的小木屋房门,我们同队的几个知青都跟了出去,把队长围在我们中间,异口同声地向着队长说:“请杨队长放100个心,我们几个保证都不会当逃兵,薅秧子的事,我们肯定是要做到底,什么时候,队上的秧子全部都薅完了,我们再回成都去。”
从街上赶场回到生产队的这一路上,我们尽情地观赏着罗坝公社的壮观景色。看着那层层梯田上,青悠悠的秧苗迎风摆动,发出了颤巍巍的抖动,平坝上漫无边际的田野上碧绿清幽的稻田禾苗,满世界斗散发着令人心醉的清香。
稻田里的秧苗已经长得有一尺多高了,远远望过去,一层又一层梯田和一层又一层绿色秧苗,在夏日的太阳光照射下,散发出嫩绿色的光彩和阵阵的清香。
队长安排我们几个知青,从今天下午就开始,和其他社员一起,全部都到水田里去薅秧子。
什么是薅秧子?
从字面上讲,所谓的薅秧子。就是用人工,在水田里除草和施底肥。在长着禾苗的水田里,用我们的双手,抓起长在稻田里禾苗之间的杂草,把它们揉搓成一团,再用脚把这个草团深深地踩进双脚下泥土的深处,相当于再给稻田里再施一道底肥。
回到小木屋,我们赶紧烧锅做饭,吃完午饭,我们把碗筷等简单地洗了洗,就塞进寝室里的小桌子下,便从墙上抓起一顶草帽,慌乱地扣在头上,就来到生产队安排开始薅秧子的第一块稻田田坎边。
6月的太阳光火辣辣地照射在大地上,照射在广阔的田野里,把田里的水都烤热了,我上身穿着一件小白背心,下着黑色的短裤,和其他社员一样,戴着生产队里给我买的那顶草帽,顶着骄阳烈日,冒着酷暑,在稻田里薅着田间里的杂草。
我和其他的知青一起,站在生产队的社员队伍中间,一起跳进没过膝盖的水田里,借用稻田里泥和水的浮力,双手在水田秧苗之间快速摸索着,只要抓住了杂草,就立刻把它薅出来,带出水面,双手合拢把杂草揉搓成一团,再放在脚下的泥土表面,用双脚交替着,把这个杂草团深深地埋进稻田泥土的深处。就是通过薅秧子把稻田里的杂草拔掉,让杂草在稻田的泥土深处腐烂之后,相当于再给水稻施一次底肥。
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很稀奇。说实话,这个活儿本来就很简单,没哟用什么好复杂的。只要看一眼就会,干起来也很轻松,大家在一起都不会觉得累。手里一边薅着秧苗之间的杂草,嘴上还说着话,聊着天。倒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可是干的时间一长了,我就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知道我们生产队里有180多亩地的稻田,每块水田里的秧苗都要薅三遍杂草,放眼望过去,生产队里那些望着一眼看不到边的水田,还有那与天边相连的那么多稻秧,都在等待着我们去给它们薅草,这我们要薅到什么时候算是有个尽头啊?在成都市里长到这么大,我好久干过这样的活儿啊。
思想上一分了家,心里不免增加了几分急躁情绪,手上干的活儿也就开始发毛了。这时候我挺直起身子,向后一回头,我就看见,在我刚才薅过的地方,还有很多的杂草没有被除掉,身后有位年纪上了70岁的五保户老社员,她是那个残疾人狗娃子得奶奶。正站在我薅过的地方,重新薅那些漏网的杂草。
立马感到我的脸颊发热,让年龄那么大的老奶奶,帮着我做那些返工的活儿。确实是不好意思,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了。我赶紧返回去,用双手在秧苗之间的空隙里快速移动着,把那些没有还被弄掉的杂草通通抓在双手,恶狠狠地揉搓成一坨,丢在我的双脚面前,用力踩在脚下稻田泥土的深处。在上面还狠狠地踩上几脚。然后跟上生产队里社员们在稻田地里的横排队列,继续往前薅稻秧田里的杂草……
在水田里薅稻秧田里的杂草,不时地会有一些不知名的昆虫,被我们惊扰了,一下子呼啦啦地从秧苗的嫩绿叶上腾空而起,它们扇动着翅膀从我们的眼前,快速地消失在远处的田野里。几个年轻的社员告诉我,这些飞起来的很多蚂蚱,拿来烤着吃,那才是香得很呢。
在水田里薅稻秧田里的杂草,我们时常在水田表面的积水里,用手抓住一些两三寸长的小鱼儿。一旦有人在田间发现了小鱼,一声喊叫的同时,立刻会引起一阵骚动,马上会有好几个人冲上去,大家一拥而上,吴乾纲、刘克刚、邓成义、王连友四个人,在水田里,对这条小鱼围追堵截,水面上泛起一阵阵得小浪花,总算把它捉拿归案。交给杨廷模的小儿子带回家为止。望着这个小孩子,一只小手拎着小鱼蹦蹦跳跳地回家的背影,引得大家一阵阵议论纷纷,对这个孩子发表着各种评价。例如这孩子长得很秀气,像他的妈妈,聪明的精神头像他的爸爸等评语。
咕呱、咕呱、咕呱、这时候,前方的稻田地里又传来来了一阵阵青蛙的叫声,时常还可以感觉得到稻田里有很多很多的黄鳝,它们为了逃命而拼命往泥土深处里钻,发出了一声声咝咝咝的细小响声,随着这些响声我前面不远的水田表面上不时地冒起一阵又一阵细小的水泡,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大圈套小圈的水波纹……
水田里的社员们拖着长腔调唱起了山歌,有独唱、对唱,也有合唱,可惜的是,当时我们嫌那个山歌,它的发声拖得腔调太长,歌词我们也听不懂,相对比较当时流行的那些革命歌曲,显得很不合路数。也不知道她们唱些个啥,反正也没听懂。谁也没有在意,既没有学,也没有记。这样的民间艺术,在我们的面前,就这样溜过去了。
几天以后。生产队里所有的稻田秧子都薅完了。农忙季节终于过去了。总算是盼到这一天,可以爬上田坎,好好洗掉脚上的烂泥,这一会总该穿上鞋了。我和队上的几个知青,兴奋地从稻田里纷纷跳上田坎,沿着田坎一直跑到三堰口,在小河沟的浅滩中间,我们各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让那清澈见底的河水淹没过我们的膝盖,利用河水的自然冲力,把脚上的淤泥全部冲洗干净,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的阳光、沙滩、和微风。
我,吴乾纲、刘克刚、邓成义、何群舒五个知青,涉水来到两条小河汇合处,大家一起坐在那片鹅卵石浅滩上,美美地欣赏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感觉到在温柔的河水里,那些欢快的小鱼儿,它们一点儿也不怕人。在我们的双脚的周围,来回冲撞着我们的腿肚和脚心,泛起了阵阵浪花,五个知青相互泼着水,尽情享受着第一个春耕大忙季节顺利结束,我们终于可以好生休息一下,准备等到秋收时节,我们再大干一场了。
回到小木屋,吃过了晚饭,闲着无事。就翻出自己身上的钱,好好数一数,检阅一下自己,现在还有多少经济实力,看看我还有多少钱,再算算看,正常情况下,我还能坚持到多久。
可这一数钱不打紧,我顿时就冒出了一头冷汗。没几个钱了,就连这几个硬币都算上,还凑不够5块钱了。就这么点钱,在这儿,还能坚持到多久呢?我开始发慌了,今后该咋个办?
请看下一节《搭便车》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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