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呓语（9）—长乐挽歌

楚汉故事已经写了四篇，我一直认为人的弱点是伴随一生的，同一个东西，在这个事情上能促成好结果，在另一个事情上就能产生恶之花，比如说韩信，他最善于忍，因忍辱负重而成功，又因为忍气吞声而丧命。

为了防贼，你也配着一把剑招摇过市，这是你的家传之宝，怕放在四处漏风的家里被别人摸走了，更深一层的意思也是为了博取别人的关注，你也是拼了，努力装出大人物的架势，脸色凝重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其实你已经饿的眼冒金星，做贼吧，你又不屑，去抢吧，又害怕坐牢，你硬撑着想走过长街，去三里地外的河边钓鱼吃。

二流子经常出没在三个地方，一个大街上，一个就是酒肆，一个就是赌坊。

大街上是为了抖威风让大家伙儿看，酒肆里纯粹为了自己吹牛过一把瘾，在赌坊里就是为了发财，在大街上表现就是树威，在酒肆里就是自娱，在赌坊里就是出千。这是二流子的标配。

迎面走来了羊拴，本镇的头号无赖，他的后面跟着四五个小弟。他嘴里嚼着牙签，敞开着怀，肚子像临盆的妇女向下坠着，他大马金刀拦着你的路。

咦哈，信，你这是去哪疙瘩？

钓鱼。

钓鱼你不拿鱼竿，你拿剑干什么？你不是去自杀吧？看热闹的都在傻笑。

我还有正事儿，你让开。

咦哈，信，你还会有正事儿，我就不让开，你能把我咋地吧？

你沉默不语，胃里饿的冒酸水，昨天一天就啃了个干馍头，看着羊拴的脸都晃的厉害。你很想一脚就把他踢开，但是你没有这么做，因为饿所以没有力气，因为对这种人感觉犯不着，因为你自认是一双好鞋不想去踩臭屎，因为你自命不凡洁身自好。

以前读的圣贤书上，从来没有写过遇到二流子纠缠怎么应付，你茫然不知所措。

自古宝剑赠壮士，胭脂给美女，你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菜头，你他妈的挂把剑装什么大头蒜。羊拴迅速变脸，露出凶神恶煞的神情。

你知道羊拴是故意找茬的，你心里有些冲动，你的手已经摸到剑柄，这把剑虽不名贵，昨夜磨的还算锋利，杀几个人还是够用的。

跟着羊拴的几个二流子一起起哄，信，你有种就杀个人给我们开开眼，要是你不敢，今天就得从我大哥的裤裆下面钻过去。

看热闹的越聚越多，羊拴他们不依不饶，你脑子里乱烘烘的。

如果不钻羊拴的骚裤裆，势必要大打一番，自己本来就少气无力，肯定被这帮人揍个半死；如果从胯下过去，在这个地面上是混不下去了，去外地也是一样挨饿。

这时羊拴已经站在大路中间，把他的大腿叉开，趾高气扬，威武不可一世。

他的腿本来就罗圈，如此叉开，分明就是一个狗洞。

你看看那个“狗洞”，还有羊拴裤裆的污渍，屁股上脏兮兮的，还沾着干草沫子。

你扭头看到了路边的小草，被人踩的一片狼藉，又看到街边的大树，挺拔笔挺，低头看到自己露着脚趾头的鞋子，你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无权无势，如同草芥，谁都可以踏两脚，要不卑微的活着，要不就和这帮二流子随波逐流混在一起，如果你稍微和世俗不一样，他们就会看你不顺眼，就会毫不留情的打击你，如果你是一棵大树，他们就会依附你，请求你的荫庇。

自己不努力，即使今天羊拴不欺负你，保不准还有马拴牛拴驴拴向你扬起脏兮兮的拳头，叉开一个又一个“狗洞”。

于是你忍了，今日之屈服就是为了明天的崛起，你弯下腰跪在地上，爬行着从羊拴的裆下爬过，爬到中间的时候，这个坏家伙故意把腿收紧，卡住了你的脖子，你就像被猎人捉住了颈的大雁，被无情的展示在众人面前。

人群欢呼了，羊拴像个得胜的将军，受着众人的朝拜，等他羞辱够了，你从地上站起来灰溜溜的走了。

你实在是太饿了，钓了半天，一个鱼也没有上钩，你扔下鱼竿漫无目的沿着河边走，整个脑子昏昏沉沉。

妇女们在河边浆洗着衣服，对于你的出现，没有引起她们丝毫的关注，她们谈论的都是镇上的富户家里的丑闻，你就远远坐在柳树下面，靠着树干从中午坐到傍晚。

大兄弟，你怎么回事儿，这都大半天了，你连午饭都没有吃，马上就天黑了，你赶紧回家吃晚饭吧。

你饿得眼冒金星，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你说，没有家，没有饭，头晕的厉害。

女人的罐子里有粥，所剩不多，你狼吞虎咽吃个干净，稍稍有些力气。

大兄弟，不是姐说你，你这么大个活人儿，混到连饭都吃不起的地步，以后可咋办？

当兵吃粮，我想当兵。

看你虚弱的，当兵都不要你。要不这样吧，今晚上你先忍忍，明天你没饭吃就还来这里，反正他们都说我胖，我正好减肥，我吃一半你吃一半，等你身体好些了，再去投军。

你不知道说什么好，为了认准明天找谁吃饭，你看清了这个大姐，她是大户人家的帮佣，葫芦形的身材打消了你以身相许的冲动，你把剑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