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呓语（10）—长乐挽歌

大姐，无以为报，这剑你就拿去吧。

大兄弟，说什么胡话，我一个女人家家的拿这玩意干啥。你留着，投军的时候能用的着。

你被她诚意感动，也不再说什么客气话，数日过去，你恢复的强壮起来，听说反秦的项家军就在五十里外的田家集驻扎，你义无反顾投入到项梁的手下。

当你第二次经过田家集的时候，你已经贵为一方诸侯，历经岁月的打磨，你在刀山火海衮衮诸公中脱颖而出，你成功了，你提拔了羊拴做中尉，就在你的卫兵营，他天天都要向你下跪请示。而你也向世人昭示了你宽阔的胸襟。

洗衣大姐得了你一千两银子，高兴的合不拢嘴，她的几个孩子都认你做了干爹，你也没有拒绝。大姐的街坊邻居把这事儿传的天下皆知，一餐之恩，千金回报，成为你落魄时的励志传奇。

老秦王朝灭亡后，六国的后代不甘寂寞，纷纷加入战团，你灭了魏国，平定了齐国，你的风头直逼项羽。

刘邦被围在了荥阳，他十万火急的求救信一封接一封，你瞅准时间，提出自己想要做代理齐王，探探刘邦的口风，如果刘邦不答应，自己就做真齐王，荥阳之围刘邦生机了了，刘邦一死，这天下逐鹿就是你和项羽的对决，对此你一点儿底都没有。

所幸张良跑来宣读了刘邦的旨意，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刘邦封你做真齐王，心花怒放圆满成功。

张良前脚走，后脚武涉就来了，武涉是项羽的特使，饶是武涉说破大天，什么三分天下，齐地称王，你一概不信，对于项羽你恨的想咬他两口，你跟随项羽多年，根本就是打酱油的，能够捞到好处的都是那群江东子弟，所以你连水都没有让武涉喝一口，就把他赶走了。

士为知己者死，我至死不叛汉，请替我辞谢项王的美意。你说。

这阵子真忙啊，江湖骗子蒯通也来瞎掺和，说你举手投足就能决断天下的命运，名高天下，未来很危险，可以想想伍子胥和文种，还有前朝的白起。

你有些害怕了，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功臣亡。念及刘邦对自己恩情，想着自己坐拥齐地兵强马壮，就刘邦的打仗水平，根本就不和自己一个级别，谅他也不会对你如何，所以你又让蒯通失望而归。

你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刘邦划陈以东至海广大地区为你的封地；你从齐地南下，兵锋直指楚军侧背，项羽被迫向垓下退兵。

四十万汉军准备鲸吞项羽的十万残兵，

是夜，天寒地冻，冷风呼呼，盔甲上都落了霜，你睡了一个下午，憋出了一个坏招儿。你开始瓦解项羽的军心，命汉军士卒夜唱楚歌， “人心都向楚，天下已属刘；韩信屯垓下，要斩霸王头”。

你赢了，项羽二十八骑逃到乌江，力竭自刎；你又输了，项羽刚死，刘邦就迫不及待夺了你的兵权。

天下太平了，该享福了，没有兵权你也忍了，你收留钟离眛，被降为淮阴侯，自己有错在先，你又忍了。

当你被宣走入长乐宫，发现没有一张熟面孔的时候，你忍不住了，你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风和日丽的上午。

你的挚友南昌亭长家境优厚，你去他家吃饭已经吃了几个月，亭长也没有说什么，时间长了，估计你太迟钝，猜不透人心，他的老婆一早把饭煮好，在床上就吃掉了。等你到的时候，你傻不愣登的坐在桌边等饭，结果一个时辰也没有吃到。

你终于明白他们的用意，一怒之下，最终离去不再回来。

如今南昌亭长的家里可以永远不去，可是如今离开沛县亭长的家天下，虽四海之大，你又能去哪里？

当阉人们把第一把竹刀扎入你的肚子，你幡然明白，刘邦也是亭长，他家的锅里也不会留你的饭。

当阉人第二把竹刀刺入你的后背，你后悔没有听蒯通的话，狡兔都已经烤熟，再把走狗炖了，餐桌上又会多一道硬菜。

当阉人第三把竹刀插入你的什么部分，你也麻木了，你想起了张良，他跑的真快啊，自己心存幻想，结果中了招儿。

当阉人第四把竹刀插入你的肋下，你想到了洗衣大姐充满阳光的笑脸，羡慕这个肉肉的大姐能有平凡的生活。

此时，长乐宫内钟鼓齐鸣，遮盖了你的嘶吼，淹没了你的咆哮。

你到死都没有明白，你的致命弱点被人吃透，不管是大流氓还是小流氓，都会不遗余力的收拾你。

当竹刀遍布你的全身，你充血的视网膜看着四周的物事变为红色，才明白历朝历代的江山都是鲜血染就。

那正站在不远处高楼上等消息的人，他拿起屠刀，砍完了敌人，再砍自己人，让那一抹血色在他的龙椅背后发出幽幽的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