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中的年轻人》第四十三章

第43章  拒绝宴请

抗日政府大院，会议室。

县政府各机关负责人和游击队连以上干部会议，正在进行。郑紫旺正在向大家介绍情况：“……今年五月，蒋介石任命鹿钟麟为河北省政府主席。现在，鹿钟麟已经率领“省政府”离开武汉，向冀南赶来。众所周知，蒋介石派鹿钟麟来冀南，名誉上是领导河北民众参加抗日，实际上是想利用鹿钟麟的威望，在河北发展他的势力，以便与我们共产党对抗，最终达到限制八路军发展的目的。根据这一情况，八路军总部和北方局经过研究，做出以下几项决定：

“一、目前已在南宫的徐向前、陈再道、宋任穷等领导人，要积极做好准备，热烈欢迎以鹿钟麟为首的河北省政府，并拿出切实的诚意，尽最大努力与鹿钟麟搞好合作。

“二、派遣一二九师政委邓小平赶到冀南，与徐向前副师长一道，对冀南党政军的领导机构和抗日武装，进行大刀阔斧地整顿和加强，争取在鹿钟麟来到之前，将冀南抗日政府及其领导下的军队，打造成一个经得起任何考验的抗日堡垒，以便应付各种复杂的情况。目前，邓政委已经来到南宫，并已展开工作。

“三、派遣以杨秀峰为司令的“冀西游击队”跨过平汉铁路，赶往冀南。由于杨秀峰当时的公开身份是“河北民军总指挥部冀西民训处指导特派员”，“冀西游击队”在名誉上也隶属于张荫梧的河北民军。所以，把杨秀峰和“冀西游击队”调到冀南，一来可以利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口号，团结和动员各阶层人士和武装进入抗日阵营；二来，他们还可以以“河北民军”的身份，与鹿钟麟的“省政府”拉近关系，促进国共两党的团结。目前，杨秀峰司令也已经来到冀南，并正在抓紧工作。

“四、各县都要健全和加强自己的领导机构，尽快建成一个完善的强有力的领导班子。同时，各县的乡镇一级也要成立抗日的领导机构，并组建区游击小队。

“五、当前，我们的主力部队急需扩建和补充。各县的地方武装要做好准备，随时迎接主力部队的挑选，充实到主力部队中去。

“以上这五项决定，有三项内容与我们县有关。第一项，上级派冀西游击队来冀南开展工作，最近就要到达我们县。希望游击队和各群众组织，以极高的热情欢迎冀西游击队的到来。以后，还要协助他们做好‘统战’工作。

“第二项是主力部队的扩建和补充。主力部队的兵源主要来自我们地方游击队。根据上级的决定，我们游击队的一部分兵力，将要充实到主力部队中去。希望战士们做好思想准备，随时准备迎接主力部队的挑选。

“第三项与我们有关的内容，就是健全和加强县级领导机构。关于这项工作，我们县政府经过研究，准备采取三项措施：一、在原来的“工人救国会’基础上，设立一个工商科，仍由赵长林负责，主管工业和商业。二、在原来的“农民救国会”基础上，设立一个农林科，仍由程子辉负责，主管农业和林业。三、将原来的“妇女救国会”扩建为妇女联合会，仍由郑紫若负责，统一领导全县的妇女工作。对于以上三项决定，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

大家听后，都说没意见。只有郑紫旺站起身来说：“现在，我和婉玲等几个妇救会负责人，都已经成了游击队骑兵排的战士，没有时间再管理妇救会的事务。我提议，妇救会组织一个新的领导班子。这个新班子，我和婉玲可以参加，但不能担任主要领导人。”

冯卫东说：“那你就推荐一个新负责人吧。”

“好。”郑紫若想了一下，说：“我建议，陶翠格担任妇救会主任，王秀满担任副主任。我、赵婉玲等人都担任委员。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都说：“好。”

……

两天后，冀西游击队二团第三营的战士，在营长魏全贞的带领下，从西面进入双鹿县境内。冀西游击队名誉上属于“河北民军”，是张荫梧的队伍，实际上却是共产党领导的一支抗日武装。他们的司令杨秀峰就是一名共产党员，但他的党员身份并没有公开。大家只知道他是河北民军总指挥部冀西民训处特派员，兼河北民军冀西游击区司令，所以国民党也把他们当作自己的队伍。

进入双鹿县时，首先赶来迎接的是驻守在这一带的游春贵。游春贵一见到魏全贞，便快步迎上前去，热情地说：“不知魏营长驾到，迎接来迟，还请魏营长多多见谅。”

魏全贞一听就笑了：“游司令，你并没有来迟呀。我一进入你们县，你就赶来了，这能叫迎接来迟吗？”

游春贵有些尴尬地笑着说：“这都是一些客套话，请魏营长不要见怪。”

魏全贞随口说：“好，好。”

游春贵将手作引导状：“魏营长，请！”

“游司令，你请！”魏全贞说完，便跟随游春贵向他的司令部走去。

进了司令部，魏全贞惊奇地发现，里面早已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游春贵还极力把魏全贞往正座上推，嘴里还热情地说：“魏营长，你是我们的贵客。请你入席，请你坐上座。”

魏全贞一看这阵势，脸立刻就沉下来了。他冷冷地说：“游司令，你这是干什么？我到冀南来，是来发动群众抗日的，不是来做客的。请你把酒宴收起来。”

游春贵吱唔着：“魏营长，这……？”

“收掉！”魏全贞又重复一遍。

“好，好。”游春贵尴尬地向他的士兵命令着：“把酒宴都收起来！”

魏全贞又说：“在这国难当头、民族危亡之际，你们不把精力集中到发动民众抗日上，却还在搞这一套。真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魏全贞的举动，把游春贵的招待计划全都打乱了。游春贵一边命令士兵往下撤酒席，一边在心里嘀咕：“这魏营长明明是国民党的队伍，说出话来怎么跟共产党一个调子？”

酒席撤下去后，游春贵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招待魏全贞了。他尴尬地站在那里，想和魏全贞谈谈，又不知说什么好。就这样站了两三分钟，只好也退了出去。

正当游春贵不知所措时，蒋恒寿带着卫兵来了。蒋恒寿就是把游春贵收编进国民党军队的人，游春贵一直把蒋恒寿当作自己的引路人，所以对他很敬佩，几乎是言听计从。游春贵一见到蒋恒寿，就像见了救星一样，马上向他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蒋恒寿听后，冷静地说：“既然魏营长不尚奢华，那就简单一些。”他随即向游春贵吩咐说：“弄两三个凉菜，以茶代酒，来招待魏营长。”

“好，我马上去安排。”游春贵立刻去准备了。

不大功夫，就在另一个房间里安排了一桌简单的饭菜。蒋恒寿说：“走，我跟你们一块去请这位魏营长。”说完，他便和游春贵一道走到魏全贞的房间。一进房间，他便歉逊地说：“刚才游司令太过铺张，惹得魏营长生气了。现在，我让他又准备了一桌简单的饭菜，请魏营长就餐。”

魏全贞问：“你是……？”

蒋恒寿说：“我是国民政府抗日义勇队司令蒋恒寿。”

魏全贞这才说：“那请蒋司令一同就餐。”

“好。”蒋恒寿说完，便和游春贵一起，陪同魏全贞走进了那个房间。

当魏全贞看到桌上简单的饭菜时，脸上才露出了笑容。入席后，游春贵一再奉承说：“魏营长高风亮节，是我等学习的榜样。”

魏全贞只是淡淡地说：“没什么，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随后，大家便开始吃饭。游春贵一边吃，一边说：“你们冀西游击队这一来，我们的力量就更强大了。在双鹿县，就再也不用怕共产党那些土包子了。”

魏全贞听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蒋恒寿的脸上，也晴转多云了。

游春贵继续说：“别看共产党炸乎得厉害，又是发动群众，又是到处开会，都没什么了不起！只要你们一来，就一定能震住他们。让那些土包子都老老实实地听我们指挥。”

“够啦！”蒋恒寿突然怒气冲冲地说：“你说的这叫什么屁话？现在日军侵略我们，在我们的国土上横行霸道。土匪和地痞流氓也趁机捣乱，抢劫民财，闹得民怨沸腾。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我们这些军队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可你们还在这里搞窝里斗。……”

游春贵不由得低下了头。

“说的好！”魏全贞接着说：“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国军和八路军要配合作战，决不能搞摩擦，更不能谁一定要震住谁。”

蒋恒寿这才缓和了一下口气，笑着说：“还是魏营长站得高，看得远，说话也顾全大局。”他又转向游春贵厉声说：“不像你，净说一些不利于团结的话。”

魏全贞说：“我们不光不能说不利于团结的话，更不能做不利于团结的事。在这国难当头之际，我们和共产党要摒弃前嫌，互相配合，联合作战。”

蒋恒寿说：“魏营长说的对。”

……

这一天，魏全贞和他的部队在游人贵的驻地过了一夜。第二天，魏全贞才带领部队继续向东，进入八路军控制的地区，并很快来到了县城附近。

郑紫旺等几个抗日政府领导人早已等候在那里。他们都快步迎上前去。郑紫旺紧紧握住魏全贞的手，热情地说：“魏营长，全县军民都盼着你们来呢。”

魏全贞说：“我早就听杨司令说，冀南的抗日救亡运动搞得很好，尤其是你们双鹿县，搞得就更出色了。”

郑紫旺谦逊地说：“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冯卫东说：“快请同志们进城吧。”

“好。”郑紫旺随即领着他们走进县城。

魏全贞紧跟在郑紫旺身后，一边往县城里走，一边向郑紫旺等人介绍说：“总部和北方局首长把我们调到冀南来，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利用我们‘河北民军’的身份，发动各阶层的群众，把他们都吸收到抗日阵营中来，组成最广泛的统一战线；另一个是利用我们的身份，当好你们与国民党军队的中间人和调解人，减少其中的摩擦。”

冯卫东兴奋地说：“眼下，在你说的这两方面，我们都遇到了一些问题，还真需要你们帮忙解决。”

“是吗？”魏全贞很感兴趣地说：“那你们说说看。”

冯卫东说：“郑书记，你向魏营长介绍一下吧。”

“好。”郑紫旺低下头想了想，然后说：“在发动群众方面，我们遭到了几个顽固不化的钉子户。这些钉子户都是有钱有地的富户，他们出于对共产党的偏见，固执地认为我们就是为穷人撑腰，站在穷人的立场上，剥夺富人的权利。所以他们对我们有很大的抵触情绪，对我们的行动不光不配合，甚至还进行破坏。我们也曾反复做他们的工作，至今仍然效果不佳。”

魏全贞问：“你把他们的具体情况介绍一下，由我们去说服他们。我相信，只要我们去做工作，他们是能够听进去的。”

郑紫旺说：“这些钉子户当中，有三个领头的：一个是黄岩村的黄凤秋，一个是上官镇的谭会文，还有一个就是杨怀庄村的商人汪延海。详细情况等我整理一下，下午再向你介绍。”

“好。”魏全贞接着又问：“另一方面的情况呢？”

郑紫旺：“另一方面，就是在和国民党军队的关系上，我们也遇到了一些问题。首先是游杂武装游春贵，他已经被国民党收编了，却存在着严重的帮派思想，总想跟我们搞摩擦。”

魏全贞说：“我昨天一到双鹿县，就看出那个游春贵满脑子都是帮派思想，有很强的山头主义倾向。不过，那个蒋恒寿倒是比较通情达理，说话做事也能顾全大局。”

郑紫旺说：“是啊，蒋恒寿能够顾全大局，和我们的关系也很好。可对游春贵的队伍，他也做不了主。所以，就只能靠你们来调解了。”

魏全贞说：“好，那我们明天就去。”

这时，郑紫旺想起了自己与陈喜堂闹的那段“不愉快”，便又介绍说：“另外，我们与国民党的另一股武装，也因为一件小事，产生了一些不愉快。这也需要你们从中说和说和。”

魏全贞说：“你再介绍一下。”

郑紫旺：“我们县有一个妇救会员，名叫王灵爱。由于她的父母把她卖给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商人，她坚决不同意，便从家里逃出来，参加了妇救会。王灵爱在妇救会里表现很好，很快加入了共产党，并被我们推荐到南宫抗日军政学校学习。不料，在王灵爱将要毕业的时候，那个三十多岁的商人却找到这里来了。

“原来，那个商人的亲弟弟，在陈喜堂的队伍里当了参谋长。那参谋长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打听到王灵爱在我们队伍里。同时他也知道，陈喜堂和我们的关系很好。他便想通过陈喜堂，把王灵爱从我们这里要回去。”

魏全贞一听，脸上也露出苦笑：“这个问题还真比较棘手。”

郑紫旺说：“是啊，我们经过再三考虑，最终还是拒绝了他们。不过，为了不影响国共两党的关系，我们以抗日政府的名义，把王灵爱父母欠他们的一百块银元，连同利息一并还给了他们。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陈喜堂他们走的时候，心情都很不好。”

魏全贞说：“这正是总部首长调我们到这里来的高明之处。那些国民党的人经常跟你们搞摩擦，由我们以中间人甚至以‘河北民军’的身份出面调解，一定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郑紫旺感慨地说：“首长就是首长，事事都能想到我们前头。”

魏全贞笑着说：“你们遇到的这些问题，都交给我们吧。从明天开始，我们就一件一件地逐个解决。”

……

大家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得已经来到了县政府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