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

    这家便利店是一对从乡下来的小夫妻开的。不大的店面一里一外，外间整齐而洁净，货架上摆放着各种日用品、烟酒副食以及各色时令蔬菜；通向里间的门上挂着个布帘子，想必是一家三口的起居室吧。

    小夫妻平日里总是谦恭而和顺地经营着他们的生意，有时顾客恰好只需要一头蒜或者几根香菜，他们就会慷慨地让你捎了去，从不收取那鸡零狗碎的银子，交道打久了，让人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坦和温暖。

    那天黄昏，像往常一样，我又走进便利店，打算买一些蔬菜。

    里间屋子有女人的哭声传出，那哭声凄惶而悲凉。以为小两口闹别扭了，便责备站在柜台里面木然的男人。男人凄然一笑：那里呀，她妈死啦。我顿时愕然，一种悲悯与同情涌上心头，许久许久不能平静……

    原来，这个女人已经是站在人生十字路口上的人了，从此她已经没有机会去回望，回望那倚门翘首的白发亲娘。她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在她身心疲惫的时候，再没有一方暖炕让她的灵魂缱绻；再没有一双温热的手抚过她的黑发，抚平她被生活揉皱了的心情。她一定还有着对母亲未了的心愿，未竟的事宜，以及未来得及说出的话吧；可是，这一切将成为她一生的遗憾。这生命的宣判，怎么是一次热泪滂沱可以宣泄得了的？

    女人的丈夫是对的，此刻，除了任由失母者泣泪如血，一切的劝慰与安抚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隔了几天，再次走进便利店，看见女人手臂上多了一块黑纱。望过去，她的面容憔悴了许多，眼框里湿湿的，任谁见了，心底都会涌上一阵酸楚……

    经历了生死的界限，我想，长眠的人在她的心里已经筑起了一座坟。从此，她的眼角总会有一颗不由自主的泪轻轻滑落；而一低头，一转身地恍惚，教她懂得了什么叫做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