忝为人师

    临近半百，为师将近廿载。在教书育人的行当里，我时常戏称自己教书无弟子，更不敢言桃李满天下。想想自己从教经历，赧颜羞惭，无地自容。二十载，误人子弟不浅，从来不敢计算前前后后从自己手中贻误了多少人的前程。怕为人师，忝为人师，而现在还不得不为人师。奔五途中，顿然醒悟，为人师资格不够，而依旧诚惶诚恐于一隅讲台，面对正毁在自己手中的天真年少，罪责感愈来愈深。年轻时，贸然走上讲台，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引无数双天真的目光焕发神采，以为自己就是尼采，光热无穷，在学生面前沾沾窃喜。渐渐面对孩子们的疑问，才知自己才疏学浅，每日里是哐当哐当提着浅浅的桶底之水站在高高的讲台之上，自己的饥渴都难解，怎能汩汩流淌，以解如渴学生求知之欲望？而教不辍，很勇敢的一天一天站在讲台之上，放不下为师尊严的架子，批评指责学生的懒惰，评判学生的对与错，容不得学生指出自己的错误，更不能让学生看出自己对知识一知半解，不懂装懂，俨然一个智者，全能之才；可学习有限，时断时续，仅是追逐文凭翻了几本书，学了皮毛，了解点滴，在学生面前就飘飘忽忽起来，遥望巨人都不及，竟敢言必称站在巨人脚下拂尘。现在想来，只是羞愧为人师，永远是大言不惭，教书人不读书，何来”书”教？尽管夸口时脸不红心不跳，而行动起来还是漏洞百出，贻笑大方。站在太阳底下，我不敢否认，教师是最光辉的职业。烤晒自己，身为人师的那颗心，一半熠熠生光，一半暗淡无光。曾用温暖抚慰了贫困，也用奚落遮盖了进取；曾用鼓励造就了奋进，也用成见铸就了无知。我看不到自己的努力在学生成才的道路上如铺路石撑起几牛顿的力量，回首历历往事，倒让我良心发现，茫然的教育手段，多少聪明的孩子，让我遏其生气，学生一点用显微镜才能看到的小错误，被同事、领导带着的有色眼镜放大，我自责而又自惭，“教不严，师之惰”吗!每一次我都很不理智审慎事情的前因后果，而是摘葫芦时连蔓子，带根子，轻则讽刺挖苦，学生无地自容，重则抬手动脚打骂，学生敢怒而不敢言。怕领导说自己工作差，担心自己在同事面前丢脸，不惜以牺牲学生的尊严为代价了。学生犯错也许很偶然，我的死要面子、泄私愤那是必然的了。长此以往，我不知有多少学生因我而贻误前途，我怕敢学生承认我是他们的老师。工作多少年，只是一个时间的积累，业绩平平淡淡，没有出色，永远只能是一个教书匠，孩儿王。妄敢称资历，岂敢谈贡献！而廿载，经过自己手中多少明天的希望，祖国的栋梁被自己的平庸而变为平庸。孩子们的梦被自己零敲碎打的一节节课撕得支离破碎，理想横亘成一座座大山，巍然屹立却很难逾越。评职称、写简历，伪造先进，谎编优秀，无奈而又滑稽，扪心自问，不是一个优秀的教育工作者缘何教书不已，愧为人师呀！更可怕的，我发现自己竟然很难与时俱进，时代的发展，我快被浪拍沙滩了。当意气勃发的年轻教师很尊敬的称我“唐老师”时，我才发现自己通用的“小唐”称谓已失去一半，人已不再年轻。与他们相比，我多了什么？寻寻觅觅，才发现自己只是多了年龄。倒是方知自己装水的那只桶短板太多，过去多少年有愧于人师，真真误人不浅。我是一名语文教师，不能算一个纯粹的语言文字工作者，至少应该对语言负责。而我竟稀里糊涂用本地音加方言土语不亦乐乎的教着语文。且不说不能分辨翘舌与前后韵，平上去入的四声被我读走了调，难听不言，课堂上因发音而产生的笑话闹了一出又一出。更不敢想象的是，经我手教出的学生，融入了城市，当用蹩脚的普通话（猜测而已）与人交流，读错了音，引人耻笑，会不会马上想到我这个误人于成长时期的教师。想来背脊发凉呀！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天天身边的年轻教师多了起来。有机会荣幸的听了他们的课，他们开口纯正的普通话，甜美的嗓音，天衣般交融，潺潺流淌出天籁般的乐音，羡煞我也，羞煞我也！每每听课过后，反思自己，真不该再为人师，更不该做一名语文教师。 走入年轻教师的课堂，看到他们感触着学生敏感的神经，捕捉时代前沿的话题，与学生阔论天王巨星，大谈影帝星后，和谐的课堂气氛，与学生心有灵犀，相交相融，充满着朝气与活力。而我年不到五十，早已老气横秋，早晨起床，一天内除了看课本教材，就剩下关注柴米油盐了。歌坛的、体坛的、政坛的，大人物小人物，大事小事，一概不管，一概不论。难免死水一坑，何来源头活水？也只好在课堂上空洞的发自己的生活感慨了。年岁渐长，与时代距离渐远，不合拍的节奏怎能融入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的青春年少的生活中？真不敢为人师呀！而我现在还在误人子弟，愧为人师。而我不为人师，谁愿为人师？我不得不为人师，为人师而又误人子弟，那就只好调侃我为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