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
城乡配（8）
城乡配（8） 
八
赵平害起了单相思。脑海里老是浮现出张静那迷人的微笑，而一想起张静，心就怦怦的跳。这是他对别的女孩儿很少有的。可是一想到张静已经有了男朋友，又苦恼不已。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儿，怎么被别人牵走了呢！我怎么没有早遇到她呢！太遗憾了！赵平整天心烦意乱坐立不安，什么也干不下去。可是每天去培训班却是非常的积极，一改往常晚到早走的习惯，每天早早就到，。然而一切都是为了多看一眼张静。放学时他总是走在张静后边，远远地看着她。今天他又看见张静跨上那个小伙子的摩托车，紧搂着小伙子的腰，把脸贴在小伙子的后背上，高高兴兴，亲亲密密的走了。那一刻他真想上去，把张静从摩托车上拉下来，拉到自己的车上。他沮丧的驾着车，无目的的围着城市转了半圈，神情恍惚的回了家。
赵平住在三楼，他爸妈住在二楼。平常回家都是先进爸妈屋，吃完晚饭才上三楼自己屋里去。今天由于心情不好，直接上了三楼。一进门就跌坐在沙发上，两眼望着天花板出神。忽然手机响了，一听是妈妈的声音：“几点啦，还不回家吃饭，早晚惹得你爸唠叨。” 赵平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一会儿就回去。”便挂了机。
一想起爸爸的唠叨，心里更加烦。因为没结婚，一直和爸妈在一起。一到吃饭的时候，爸爸就说黄瓜道茄子的数落他的毛病。尤其是说他不会谈女朋友，不听没办法，听又心烦，赵平只好低着头快吃饭，吃完饭拔腿就走，回自己的房间。
赵平爸在改革开放以前，曾是一个区办百货商店的经理。改革开放以后，借着原来的人脉关系，自己成立了一个商贸公司。规模不大，总共十几个员工，年收入几十万。赵平大学毕业后，本想去深圳发展，可爸爸不让他去，要他继承自己的事业。赵平知道自己闯荡也很难，便留了下来。可是爸爸每天的唠叨却使他很烦，尤其近年来因为他没结婚，每天都催他找女朋友。谈了几个女朋友都不遂心，好容易碰到个张静，却已经名花有主了。他正在想着用什么办法去接近张静，妈妈又打过电话来叫他快回家吃饭。他只好怏怏地下楼去。
饭菜已经摆好了，赵平爸已经坐下，正在往杯里倒酒。赵平妈还在厨房里忙着什么。赵平叫了一声：“妈，过来吃饭吧。” “来啦，”赵平妈答应一声过来坐下，赵平看了看爸爸，便坐下开始吃饭。心想爸爸今晚没说话很安静，真好。刚想完爸爸就开始说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点事儿，回来晚了。” “你正事没有，闲事一大堆。” 赵平绝不反驳，只是加快速度吃饭，尽量缩短吃饭时间。爸爸继续唠叨：“公司的事暂时不用你操心，你得抓紧考虑你的个人问题。快三十了，人家和你一样大的，孩子都到处跑了。” 又是这个话题，赵平忍不住了：“爸，你能不能说点别的，整天说这几句，不嫌烦呀？” “怎么不嫌烦，我比谁都烦，我自己都嫌我自己絮叨。可是你怎么不把这个烦事给我解决好哇。” “不是没找着合适的吗。” “你甭眼眶子那么高，差不多就行，别光盯着漂亮的，漂亮不当饭吃。关键是有文化，有经营管理方面的能力，将来能帮你打理公司。” “看你那些条件，我都不知道找什么样的了。” 赵平妈瞪了一眼老头子：“吃饭也堵不住你爷俩儿的嘴，在公司里有多少话说不完，来家还得说。” 老头子又转向老太婆：“你懂什么，这些话能在公司里说？儿子快三十了，还没结婚你不觉得丢人。” “爸，你和我妈结婚不是也很晚吗？” “那是什么年代？那时候不兴谈恋爱，再说我是为了追求进步，不愿意早找对象。我要是早找的话，你妈这样的挨不上号。” 赵平笑着看看妈妈。妈妈撇一撇嘴，对着儿子诉说起来：“吹起牛来一点儿也不脸红，都三十啦还找不上对象，把你奶奶急的火烧火燎的，到处托媒人给他找对象。媒人上俺家去说我，你姥娘是个面糊子耳朵，谁说听谁的就答应了。媒人就拉着我去相亲，到你爸家里一看我就够啦。一间屋里摆着三张床，中间连个人都走不开。” 赵平爸掩饰说：“那时候不结婚单位不给房子。我们还算不错，结婚半年单位就给了半间房子，有的结婚好几年还没有房子。” 赵平妈继续说：“我一看就想走，媒人拖着我不让走。你奶奶挺会说，不成亲当个朋友也行，大老远来了，吃顿饭再走吧。就张罗着包饺子，你爸擀皮儿我就包，你爸恬着脸子和我说话，我也不稀搭理他。吃饭的时候给我盛饺子，端到我面前，我看都没看他一眼。可是吃完饺子媒人说，咱都吃了人家的饺子啦，别给人家没脸。就这么着嫁给了你爸。”老太婆说完又朝老头子撇撇嘴。 赵平说：“妈，你太可怜啦，吃了一顿饺子就跟了我爸一辈子。” 赵平爸不服气地说：“我才可怜呢，吃着我们家的饺子好吃，就赖着不走了。害得我别别扭扭跟她过一辈子。” 赵平妈又撇撇嘴：“要不是我可怜你，恐怕你到现在还打光棍儿。” 赵平爸反唇相讥：“哼，要不是我收留你，你就老在娘家了。” 赵平给自己找到了依据对爸说：“你俩就是互相看着不顺眼，才吵吵闹闹一辈子，所以我才一定要找个顺眼的。” 赵平爸说：“我也愿意你找个顺眼的，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一个大男人就追不到一个女孩子？” 赵平吃完饭，像逃跑似的溜出来，赶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虽然不愿意听爸爸唠叨，可是爸爸的最后一句话，刺激了他。他攥起拳头在自己的脑袋上捣了一下，下定了决心：“一定把张静追到手。管她有没有男朋友，管她男朋友是谁。反正还没结婚，我就有权力追她。”
因为电脑维修班里就三个女孩子，她们很快就混熟了。另两个女孩子一个比张静大一岁，叫刘丽丽。一个比张静小一岁，叫钱晶晶。课余时间，大部分是她们三个在一起。
又到午饭时间了，像往常一样，她们三个一起到附近的小吃街上去吃拉面。本来他们是并肩一起走的，张静忽然眼里进了个东西，她停下来揉了揉眼睛，落在了她俩的后边。这时候一辆黑色桑塔纳在她身边停下，轻轻地鸣了一下喇叭。张静回头一看，赵平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喊她：“张静，我请你吃饭。” 张静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说：“谢谢我不去。”说着继续往前走。赵平的车紧跟着和她并行着：“这么不赏脸啊！” 张静说：“我们三个一起，她们等着我。” 赵平从车上下来，走到张静面前：“打个电话和她们说一声就是，给我个面子吧。” 张静笑着说：“不行，怎么能随便让你请呢。”
这时候走在前边的，刘丽丽和钱晶晶看见了赵平，她们又折回来，刘丽丽快步抢到赵平跟前，甜甜的笑着说：“赵总，去哪里吃饭呀，不请我们吗？”
赵平早就看到她们三个在一起了，他就是等机会单独邀请张静，没想到她俩又倒回来了。赵平尴尬了一下说：“走，一起去，我请你们。”说着拉开后边的车门示意她俩上车。刘丽丽和钱晶晶嘻嘻笑着上了车，赵平对张静说：“你坐前边。” 张静依然笑着说：“你们去吧，我有点别的事儿，对不起。”说完就匆匆走了。她想，随便接受一个男人的邀请，太轻浮了。
赵平望着张静的背影，若有所失的呆了一下，喃喃的说：“张静啊，你怎么这么无情啊！” 刘丽丽在车里看见张静独自一人走了，又看到赵平仍在看张静，根本没理她和钱晶晶。她以为张静想单独和赵平约会，不愿意她俩参加。便气冲冲的拉着钱晶晶下了车，冷冷的对赵平说：“对不起赵总，搅了你们的好事了。”说完拉着钱晶晶就走。赵平赶忙假意解释：“不是，我就是要一起请你们。” 刘丽丽刻薄的说：“还是去请你的大美人吧。长的挺漂亮，只可惜是个农民工。”说完拉着钱晶晶走了。
一听张静是个农民工，赵平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认识时间不长，问的太多怕人家讨厌，所以赵平一直不知道张静的身份和背景。“她怎么会是个农民工呢？不像呀，穿着时尚，举止文雅，不像个农民工呀！那个刘丽丽一定是胡说八道。”赵平的脑海里一直在盘旋着这个问题。“如果真是农民工怎么办呢？就算我不在乎，爸爸也绝不会同意的。”赵平迷茫了。
............
来到拉面摊前，看到张静坐在那里，刘丽丽便拉着钱晶晶去另一个小吃摊，从张静身边径直走了过去。张静不知道刘丽丽误会了她，以为她俩没看见自己，便向她俩打招呼：“哎，你俩不是跟赵总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刘丽丽回过头没好气的说：“人家在等你呢，快去吧，我们不去当电灯泡。” 张静莫名其妙的愣了一下，立刻明白是刘丽丽误会了。张静知道刘丽丽是个很小性儿也很刻薄的人。有一次出来吃饭，因为没看见刘丽丽，张静和钱晶晶就先走了。没想到刘丽丽追上来，怒气冲天的吵起来：“我上了趟厕所，你俩就不等我，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说完扭头就走了，好几天没和她俩说话。她俩反复给刘丽丽赔礼道歉才又和好。今天这事，看来又得和她解释很多。张静想追上去和她俩解释，但是刘丽丽拉着钱晶晶，已经走出很远。张静不由得也生气了：“真是小心眼儿，说翻脸就翻脸。”
人生当中有许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有人说是命中注定，有人说是事在人为。不管是哪一种，往往都不是自己的初衷。赵平向钱晶晶侧面的打听了一下，确认了张静真的是农民工，便怀着满腔的遗憾，决定忍痛割爱，不再追张静了。可是一次偶然的，小小的变故，却使赵平又一次陷入了对张静的热恋中。
有一天培训班放学后，学员们都蜂拥下楼。赵平以极大的毅力控制着自己不再看张静，而是走在张静前边，自顾自的下楼去。当他走到车前准备开车门的时候，身后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赵哥儿，捎捎我吧，我和你正好顺路。” 赵平回头一看是刘丽丽，不屑地笑笑：“对不起，我到那边有点事。”赵平朝着相反的方向指了指。他本来就看不惯刘丽丽，长的倒不算难看，但是性格尖酸刻薄，尤其是她嫉妒张静，让赵平对她非常反感。这时候正好张静从他俩旁边走过去，朝他俩摆摆手说了声拜拜。赵平也回了声拜拜。没想到刘丽丽又妒火中烧，她以为如果没有张静，赵平一定会喜欢她。所以她千方百计的在赵平面前贬低张静。她朝着已经走远的钱晶晶喊道：“钱晶晶，你就识相点儿吧，农民工和城市白领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你甭自作多情。” 张静一听便知道是说给她听的，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心想我又没招你惹你，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人。虽然自己常有一种低人一等的心理，自尊心已经被磨的不很强烈了，但是这样的公然侮辱，也实在让人受不了。她又联想到过生日那天晚上买衣服的那一幕，气更不打一处来。于是张静决定回击一下刘丽丽，却又想不起什么辛辣有力的语言。急中生智，她又走回来朝着刚坐进车里的赵平大声说：“赵哥儿，送我回去吧？今天没有人来接我。”
赵平第一次听到张静叫他赵哥儿，并让他送她，而且有点儿撒娇的口气，简直让赵平受宠若惊。刘丽丽经常赵哥儿赵哥儿的喊他，有时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赵平却非常反感，根本不愿意答应。而张静这一声喊却使他热血沸腾。都说女孩子在热恋中是白痴，其实男孩子在这种时刻，也是飘飘然加昏昏然。和当头一棒虽然感觉不一样，其状态却是一样，都有晕倒在地的可能。赵平此刻早就忘了，张静是农民工或是流浪者，而是像挨了一棒似的昏头昏脑了。越想麻利点，手脚越不听使唤。他下来车，踉踉跄跄地跑到另一边，为张静打开车门，扶着张静坐进副驾驶座。然后朝着一直站在旁边的刘丽丽摆摆手坐进车里。张静从车窗里探出头朝着刘丽丽喊道：“钱晶晶，农民工先走了。” 只见刘丽丽脸色灰白，两眼含泪扭头走了。张静心里升起一股快感 。就这样，因为一次误会，一场嫉妒，加上一点儿可怜的自尊，驱使张静坐进了这辆，她不该坐也不愿坐的车。
张静从来没坐过轿车。虽然满大街都是各种各样的轿车，可在张静心目中，那是离她很遥远，很高不可攀的东西，想都不敢想坐这样的车。想不到今天她竟坐上了轿车。他好奇的打量着
车里的一切，虽然空间很小却很舒服，座位很松软。各种仪表有红的有绿的，很好看。方向盘那么小，赵平那双白净细软的手，在方向盘上轻松自如的转动着，像在玩一个玩具。
赵平把车开的很慢，眼睛不时的盯着张静，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赵平有些心猿意马。尽管张静的农民工身份让他犹豫不决，但是他总觉得张静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让他不能自持。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有点紧张。为了打破沉默赵平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气刘丽丽，不是为了让我送你。” 张静咕嘟着小嘴生气的说：“太欺负人啦！农民工怎么啦？农民工不过是生错了地方罢了，其他的哪样比你差？你不是农民工还不是和我一样，在这里学混饭吃的手艺！” 这句话引起了赵平的共鸣，他在心里想：“对呀，农民工怎么啦，哪样比我们差？怎么就把农民工当成异类呢，这不公平！”赵平被张静的正气和坦率感动了。他用眼角扫着前面的路，目光却一直盯着张静看。他看到张静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瞬间，他决定继续追张静，不管她是不是农民工。
张静发现赵平在看她，红着脸说：“看什么看。不认识咋的？” “你真好看！” “去！” “你让我把你送到哪里呢？” “对了，光顾生气了，我得回原来地方等我的男朋友。快停车我下去。” “别下，我转回去不就是吗。” 赵平在一个路口转过弯，从另一条路往回开，车速却更慢下来。赵平在心里嫉妒张静的男朋友，他看一眼张静，酸酸的说：“像你这样的女孩儿，就应该坐在这样的车里，有专人为你开车。整天坐在个摩托车后边，风吹日晒尘土飞扬，再美的女孩儿也会老得快。” 不管是出于爱慕和爱惜，还是有意挑拨离间，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来说，这句话的杀伤力是极强的。
经常感叹自己命运不好的张静，听了赵平这句话，心中升起一股悲哀。心想，同样的人，命运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赵平看出张静心有所动，便乘胜进攻：“以后我天天送你。” 张静说：“俺是农民工，不敢劳你大驾。” “难道你就想当一辈子农民工？将来让下一代还当农民工？你有权力享受更好的生活！”
像一潭平静的水中投进一颗石子，张静心里泛起了波澜。她叹息了一声：“我也不想当农民工，可是有什么办法？天生的命！” 赵平因势利导：“作为一个漂亮女孩儿，是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优势改变命运的。你可以找一个城市男朋友。” “不可能，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反正又没结婚。” 张静迟疑了一下，看到车已经快到原来的地方了，便对赵平说：“停下，我下去。” “不是有手机吗，告诉他别来接了就是。” “不行，我得赶快下去，不然他找不到我。”张静使劲推车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她不知道车门是自动控制的，赵平笑着故意不按开门按钮。 张静看到赵平在笑，知道是他捣鬼，便用拳头在他肩上打了一下：“坏蛋，快开门。” 赵平伏在方向盘上说：“你打吧，把我打疼了我就给你开。” 张静在赵平的肩上胳膊上乱捶一气：“快点，快点。” 赵平做出疼痛的样子，哎吆着说：“我的胳膊被你打得不能动了，开不了门啦。咱俩就永远呆在车里吧。”
面对一个被许多女孩儿仰慕的男人的挑逗，张静心里升起一股少有的优越感。她摇着赵平的胳膊：“好哥哥，快让我下去，太晚了不行。” 赵平看到张静真的着急了，便像小孩子似的耍赖：“你给我揉一下胳膊，我就给你开。” 张静装模做样的给他揉了几下，他抓起张静的手吻了一下她的手背，这才打开车门，让张静下了车。赵平说：“我的胳膊还疼，明天继续给我揉。”
.......
峰山在老地方等了好长时间不见张静，他四下里张望着，看见张静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便问道：“你怎么从那边过来，干什么去了？” 张静愣了一下，一种微妙的心理让她没有说实话：“那边有个卖东西的，我看看有没有袜子。”
峰山跨上摩托车两脚撑地，张静和往常一样，跨上后座搂住峰山的腰，摩托车嗖的一下飞驰起来。张静习惯的把脸贴在峰山的后背上。突然她抬起头对峰山说：“这么大风，也不知道捎件衣裳给我蒙蒙头，风吹日晒你就不怕我变老？” 峰山在前边笑着说：“这点风算风吗？风吹日晒又不是一天两天啦，上了几天培训班就变得娇贵啦！人不都是一天天变老吗？”
张静有点委屈的想：“人家赵平怎么那么体贴女孩子呢？” 突然，摩托车使劲颠了一下，张静又想起了在赵平车里的那种感觉，不只是舒服而且有尊严。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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