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常闲

  朋友打来电话向我抱怨最近的烦恼和辛苦，每天在厂里像机械一样不停运转14个小时，生活枯燥乏味，没有一点儿生活乐趣。世间有许多过于辛苦的人如孜孜不倦的老师，穷苦的农民，整天待在办公室的人，满是辛劳，满腔是杂念，时刻被环境所驱使，缺少人生的乐趣。

  我曾困于钢筋水泥的丛林中，看不到远山，大概违背了诸葛武侯所谓“宁静以致远”，宁静才能有丰富的兴趣和生机，我们不仅需要时间工作，更需要留下一点时间欣赏和回味，要不得错过许多美丽的风景，岂不是浪费生命。“

  《佛说四十二章经》里有一段故事，戒人为学不宜操之过急，说得很好：“沙门夜诵迦叶佛教遗经，其声悲紧，思悔欲退。佛问之曰：‘汝昔在家，曾为何业？’对曰：‘爱弹琴。’佛言：‘弦缓如何?’对曰：‘不鸣矣。’‘弦急如何？’对曰；‘声绝矣。’‘急缓得中如何？’对曰：‘诸言普矣。’佛曰：‘沙门学道亦然。心若调适，道可得矣。于道若暴，暴即身疲；其身若疲，意即生恼，行即退矣。’”急迫躁进最易误事。

  兴趣是在生活中所领略得的快乐，生机是生活发扬所需要的力量。比如我们学写字，用功甚勤，进步总觉得得很慢，有时甚至越写越退步。但是如果停下一些时间再写，忽然觉得字有进步。习字需要停顿和思考，也是因为要有时间让习字技巧在潜意识中酝酿凝固。习字如此，习其他技术也是如此。心有常闲，才能激发潜在的兴趣和生机。

  朱光潜先生曾讲过关于陶渊明的名句“勤靡余劳，心有常闲”，上句是尼采所说的达奥尼苏司的精神，下句则是亚波罗的精神。动中有静，常保存自我主宰。这是修养的极境。现代人的毛病是“勤有余劳，心无偶闲”。这毛病不仅使生活索然寡味，身心俱惫，于事劳而无功，而且使人心地驳杂，缺乏冲和弘毅的气象，日日困于名缰利锁，叫整个世界日趋于干枯黑暗。但丁描写魔鬼在地狱中受酷刑，常特别着重“不停留”或“无间断”的字样。“不停留”“无间断”自身就是一种惩罚，甘受这种惩罚的人们是甘愿人间成为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