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刺沙

2016年8月9日（七夕），我在厦门，天气阵雨转阴。

    别人说，在这样的环境，能长成我这样，很不容易。他们不知道，那是因为我的心特别大，大到无心。也许别人觉得我很可怜，可能是我神经比较长，信息传到半途就忘记了什么感觉，所以我依旧可以没心没肺的活着，笑着。特别满足。可是，我弟呢？

    小学，估计是最苦的日子，也很自由的日子。自妈妈去世，我和弟弟就开始自己洗衣服了，各洗各的。那时刚过完年，我十一岁，弟弟九岁，我们的手布满裂纹冻疮。一想起来，我就想哭，不是因为自己洗，而是因为我记得我爸的话“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你（婶婶）不用帮他们洗”。后来，就真的自己洗，那时候还小，自己也不懂事，因为懒，弟弟的衣服也他自己洗，他那时比我还小。

     我弟弟很调皮，不是那种安分的主儿。闯了特别多的祸，很多次都惹得派出所的人来，而我爸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而我，胆小的我只能在边上站着，忍不住的时候上前保护。而大多数的时候，我都忍过去了，因为我真的没心。有一次，茶壶摔在桌上，破了一个洞、有一次，老爸拿了一把锤子，要锤弟弟的手……我无法诉说当时我的心，为什么当时的我那么麻木，而现在的我那么撕心裂肺。

     那时候，六年级，我就开始自己煮饭了，那时候我就是弟弟的家长，不合格的。每个月三四百块钱，永远都是前半个月有菜，后半个月酱油拌饭。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一直到初三。我记得，有一次，弟弟因为没菜，偷偷去抓了只鱼。他提回来的时候，我还特别开心，他杀的，那时候他也没多大啊，他就拿刀宰鱼了。宰到一半，就来了一个大婶，在门口大喊大叫，“小孩，那么小就出去偷人家的鱼，你好不好意思，你大人是死了吗”“我已经跟了一路了，你再不出来，我就叫人了”我和弟弟吓得愣住了，气都不敢喘一下，我愣住头皮开了门，已经不记得那个大婶长啥样，但看见大人都不在家，就叫我管管我弟，走了。那阵子，我吃过很多来路不明的紫薯和鳝鱼。那是一个酸与甜的合体岁月。还好我弟没有顺手牵羊上瘾，多庆幸啊！我真的很庆幸，否则我都不知道要该怎么去面对。

     过年，爸爸、婶婶带着两个妹妹回家了。我亲姨妈带了箱爽歪歪过来，我好想喝，我就过去问婶婶要一瓶“我可以喝一瓶吗？”“你几岁了，喝什么喝”那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无法抹去。不知啥时候，我弟还和我婶婶干了一架，互相撕扯，我谁都没有帮，我说过，我是一个为了保全自己不负责任的不合格姐姐，我弟被我婶婶甩了一个嘴巴子，嘴角出血。我一直以为电视剧里甩个嘴巴子会出血是假的。后来，我弟辍学了。

     辍学后当学徒一年后，在慈善机构的帮助下，我弟去了河南，与我南北相隔，没有手机，没有号码，两年多不见面不讲话。害他忘了怎么讲家乡话。我不知道那几年他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一个人，形单影只。原谅我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没有陪在他身旁。我时不时听见小弟弟小妹妹说“大哥哥死了”，我问，谁教你们说的，“妈妈说的，大哥哥死了”。我也听过好多婶婶那边的亲戚说“不要读了，读那么多干嘛”……可是，我都没有听进去。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表妈的话刺激的。

     你知道吗？我弟啊，他现在很胆小内向、不自信、成绩全班最烂的那个，物理考过六分、喜欢的女孩子以为他是傻子，因为他拼音不好，不会打字、再发展下去可能会得自闭症的孩子……可你知道吗？他曾经是一个活泼开朗、自信调皮、勇敢的男孩子，他离家出走一个多月，与乞丐为伍，大乞丐心疼他，给他吃的、穿的，那会儿冬天呢，他四年级。回来的时候，真像个乞丐，而那个是我弟弟。

    那些妈妈去世后的一段岁月，很黑，很混，偶尔有蓝天白云。而我的心被好多的刺扎过，后来变得越来越大，大到没心，大都是蓝天白云，偶尔的黑，偶尔的混。

     我真的不知道那些年，我那亲爱的弟弟，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很多时候，我都很恨我爸，包括我自己，我爸不是一个合格的爸，我都不知道我来了那么多直的、弯的，他明白现在弟弟的处境没。我这个没心的不合格姐姐，以为自己不在意就好了，都忘了我还有我弟弟要照顾，我妈还留了一个弟弟给我，那是我妈最疼爱的孩子。我还是很喜欢你，像陌上少年初相遇，不追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