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日观月

    要是南唐后主看见今晚的月亮，说不定要问出“春花秋月何时了”的名句，何况恰逢秋日，更是悲从中来。不料我也有感于斯了。单手撑腮，凝望月起之处。

    月亮透过密密麻麻的木叶，光线由昏黄而皎洁，斑斑驳驳地照射在窗子上，我脸上有光。如谁唱过的歌，这月色光滑如缎。

    月色干净到孤独。像张若虚的诗，“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月轮中隐约可见一些冰清玉洁的图景，很难说像什么，如女人撩动裙子，如胎盘中的婴儿，反正看得不真切，如你所言就是。

    西边的云彩翻涌着，席卷着，好似潜伏着一条巨龙，但分明只露出头部，搞得人心惊肉跳。我很难将这景色与月联系在一起，电话号码绝对空号。

    在惊扰中我回过神，月亮升起来了，真的升起来了，像我的心情一般，默无声息地，欢呼雀跃的升起来了。开始时明明是在山的背后探头探脑，好比被人胡乱踢了一脚，飞起来，悬在空中。

    戴上眼镜看它时很小，脱下眼镜时，比篮球还大。但我们的眼球其实太大了，不仅装得下地球，还把月球也吞没了去。这回孤月该有个伴了。

    月亮越来越高，似乎睡在山坡上有失体面，它必须异乎寻常，“浩浩乎冯虚御风”，一边飞，一边睡。小龙女睡的就是两点一线，而且是单丝绳。

    她的姿势越发诱人就表现在这儿。孤傲，高洁，可望而不可即，可吻而不可摸。于是有很多人害了相思病，月圆时看两眼，以飨相思苦。毕竟她是可望而且可吻的。

    你且看“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鉴，高中语文课本解为“照”是不够妥帖的，应该有鉴赏把玩的意思。因而，就是窗帘也要害思念的病了，看看，闻闻，嗅嗅那月儿。由此推断，窗帘的主人“忧思独伤心”，乃人之常情。

    我望着月光，无限瞎想。喝口茶继续瞎想。现代人欣赏月亮，就像古人谈论木牛流马，稀奇罕见。去年和朋友看过一次日落月升，至今念念不忘。

    当然，月亮是天天有的，同赏的人却未必天天在。正如皎月年年如是，却不管江山轮回。她也许只是怀旧，陪此刻站在窗前凝望的许多痴男女，共度微冷的光阴。

    于是不再怅然若有所失，问春花秋月何时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