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第五章）

星期天，恰逢下雨，嫂子不用去上班，我心里暗暗高兴，正好实行我的计划。我拉来嫂子，坐在小板凳上，开始给嫂子比划发型。

嫂子莫名其妙地问我：“花，你这是干啥呢？”

我乐呵呵地说：“我打扮你呀，我要把你打扮成咱杨家寨最漂亮的女人呀。”

嫂子也笑了，“我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了还打扮啥？”

我一本正经地说：“哪怕是八十岁，女人也应该把自己打扮漂亮。女人不仅要漂亮，举止还要优雅，嫂子，你知道什么是优雅吗？优雅从字面上来讲，是优美高雅，讲得更通俗些，就是举止文雅，不粗鲁。做一个优雅的人应该是人一生最崇高的境界，我们应该努力达到这个境界……”

我还没有说完，嫂子就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我只知道漂亮或者不漂亮，不知道还有优雅，想当初，我也是我们村长得最俊的姑娘，要不然你哥也看不上我，那时候这方圆十里八村喜欢你哥的姑娘可是排着长队呢，最后我成了你的嫂子。”

嫂子说得一点儿也不夸张，当时嫂子嫁给我哥的时候的确可漂亮了，村子里人人都夸她。瓜子脸，一双总是含笑着的大眼睛，眼睫毛又密又长，眉目间自有一种清秀，鼻子、嘴巴，小巧而精致，即使是现在，嫂子依然很漂亮，只是她脸上的皱纹比同龄人多了许多。

“嫂子，你说给你弄个什么发型好呢？你现在的头发长不长短不短的，扎又扎不上，披着又太短。”

嫂子笑着说：“简单，你给我用削发器削短就行，咱们村二虎子媳妇的头发就是用削发器削的，我借她的回来你给我削。”

削发器借回来了，我开始给嫂子削头发，削发器很好用，跟现在理发店用的电推子的用法差不多，但比电推子构造要简单的多，薄薄的两个小长方形塑料片中间，夹着个和刮胡子用的一样的刀片。它不需要通电，反而更容易控制，一手捏着削发器，另一只手拉起一撮头发，从想要剪的地方轻轻划下去，就能削出层次来，想要剪短发就更容易了，只需从耳后开始，均匀地削一圈，一头短发就削好了。当时农村很多女人都用这个理发。但使用削发器时，力一定要均匀，不然削出来的头发会薄厚不一。我本来想给嫂子剪个齐耳短发，但想着用削发器削出来会显得清爽利落些。果然，理好头发后的嫂子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邋遢了。

“嫂子，咱们去镇上逛逛去，给你买一身新衣服吧。”我兴致勃勃地说。

嫂子笑着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有衣服。”

我央求着：“你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买新衣服了，走吧，嫂子。”

嫂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真的有衣服穿，咱把钱省着盖房用吧。”

我拉着嫂子的手，摇晃着：“年前咱们卖了三头猪、现在又养了三只小猪、二十几只鸡、眼看着麦子又快熟了，咱还余了那么多粮食呢，再说，你在粉条加工厂的工资也涨了，咱可以稍稍松口气了，买件衣服也不算奢侈。走吧，嫂子，去逛逛吧。”

在我极力说服下，嫂子终于同意了。

我和嫂子有说有笑的来到镇上，逛遍了镇上所有的服装店，嫂子都嫌价格太贵不买。我连拉带拖的拽着嫂子进了一家店，这家店是刚才嫂子试过衣服的店，从嫂子试衣服时欣喜的表情，很明显看出嫂子很喜欢。

走进店里，我又是哄又是撒娇的让嫂子再试一遍，这套衣服穿在嫂子身上真好看，米白色的长袖衬衫，衣领和袖子的边上是窄窄的打着细小褶皱的花边，看上去淡雅精致，黑色笔挺的涤纶直筒裤，掩饰了嫂子个子矮的缺点，让整个人修长挺拔了许多。

嫂子站在镜子前面，左看右看，“的确好看着呢，只是这价格还能少吗？”

我从嫂子的话语中感觉她有些动摇，不像刚才那么坚决，我连忙对卖衣服的说：“你就给我们再优惠些。”

“最低二十八，能买了买，不能买拉倒。”卖衣服的小媳妇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嫂子听了，很快的换掉衣服拉着我往外走。

我顺口说了句：“二十六，卖不卖？”

“算了吧，卖给你。”

嫂子犹豫不决地看着我，我搂着她的肩膀说：“买吧，嫂子，你真该给自己买身衣服了。”

付钱后，出了服装店的门，竟然碰见了张晨阳，他刚好从书店出来，他看了我一眼，我把头扭向一边，拉着嫂子的手，仰着头走了。

星期一早上去上学，当我走到村外的大槐树底下时，意外地发现张晨阳一个人在那儿，他坐在自行车上，双手抱在胸前，浓浓的眉毛下面，眼光柔和而纯净。大槐树稳稳地立在那儿，树叶密密的，绿绿的，宁静、祥和，给张晨阳更多了一份青春的气息。

我假装没看见他，继续向前走去。

“杨丽花，等一下。”

我站住了，但并没有回头。

他推着车子并排和我站在一起，“昨天我买了几本书，其中有一本诗集，我想你一定喜欢。”说着，他从车后面拿出一本书来塞进我手里，我还没来得及推辞，他骑着车子风一样的消失了。

我轻舒了一口气，低下头，边走边翻看着书。书中收录了顾城、北岛、舒婷的诗，当我翻到顾城写的《远和近》这一页时，一张纸条掉了下来，我屏住呼吸，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一首不算诗的诗：

 

      懂

  你读懂了花语

  读懂了鸟鸣

  潺潺的溪水

  翻译成了歌声

  槐花是无间的的姐妹

  云彩是至爱的亲朋

  你可否懂得

  背后绚烂着的风景

 

我的心怦怦直跳，夹好纸条后，把书放进了书包。来到学校，我几乎一天坐在座位上没有动，也不敢看他一眼，老师讲得内容也没有听进去。

放学了，张晨阳和杨军田骑着车从我身边经过时，我们像往常一样，谁也没有理睬对方。

几天后，学校召开优等生家长会，因为高二再有一个月就要结束了，升高三要分一个尖子班，动员尖子生家长在暑假期间支持我们全力以赴搞好学习。我心里暗暗高兴，幸亏前几天给嫂子买新衣服了，刚好家长会可以穿，我满心期待着家长会的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