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情缘

河堤是由西向东北，全长三百来米，绕着小村子围了半圈儿，不算太高，有四五尺高，可是在全村人的心里它却是非常伟大的建筑，没有人记得河堤是哪一年垒起来的，它的高、低、宽、窄凝聚着先人的智慧和心血，给这个小村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使整个村民由它而骄傲和自豪，都很敬畏它。仿佛是整个村子的守护神，把雨季的洪水挡在村外才使得这个小村子有近百年的平安。所以，爷爷说俺们这个小村子开始只有三个老弟兄看了地势才落户下来的，迄今已有几百口人的小村子，仍有那么一股神奇的感觉。

小的时候记忆中爷爷的影子便是模糊的。渐渐的爷爷的影子变得清晰了，他的脸上爬满了深深的皱纹，褐色的一道道沟，写着他老人家沧桑的记忆，这么一来，我只叫他爷爷，他只拿我喜欢的东西给我，仿佛成了交易，喊一声爷爷他便拿一样东西给我，再后来，他老人家便驮起我在街上转悠，见人就说这是我孙子，接着就是笑，皱纹就要叠起来似的，但是很自然从来没有装出来的样子。

堤的一端是一个池塘，里边满满的水。冬季基本上要干涸，塘水是黄黄的，像个锅盖，安静的盖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任牛羊来喝水解渴，到了春夏塘水和上游的河水对接，塘水便顺着河堤朝东流去，滋润着周围的树木，杨树发芽了，长出了嫩嫩的叶子，鲜绿鲜绿的便招来很多鸟在树上来回的飞着，嬉闹着，时而直冲云屑，时而旋转急下，像撒下的网，硕大的在黄昏金黄色的天空中，飞旋急下，俯冲着村庄像是急于寻找着自己的归宿，这个时候，爷爷驮着我，端着一个大腕盛了满满一碗饭，来到河堤上乘凉，忽然一对燕子飞了过来，在水边啄泥，爷爷便说：你看，这是咱屋檐下的燕子飞出来，啄泥盖窝哩！回到家里，我在房檐下找，终于找到了，才盖了一点，就问爷爷，爷爷说那就是它们今年要在咱家过夏天了。

燕子是值得歌颂的鸟类，自春天它来到北方就忙着筑巢，繁育后代，到初冬它便带着自己的儿女，去了南方，第二年回来的时候，又是成双成对无人能察觉到谁是父母，谁是儿女，它们便又开始忙碌了，它们的家族又要壮大了。那年我要看燕子的窝儿，爷爷不让，他说，燕窝不能看，要是看了它就会挪到别的人家去，就永远不来咱家了，爷爷说：燕子到谁家后，家里定有喜事，好事，粮食会丰收，是的，那年就大丰收了，粮食打的满满的，还卖了余粮。

燕子是守望丰收的象征，它吃的是昆虫，喝的是水，守望的是希望，它的一生只有奉献，没有索取，为家族的兴旺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要发扬燕子精神，一生只为别人活着，筑巢，养活儿女，很复合中国式的父母，一直到老，猝死在回去的路上，燕子的精神是坚贞不屈的精神只有奉献的精神。忽然我想起西蜀辞作家毛文锡的一首《纱窗恨》，新春燕子还来至，一双飞，垒巢泥湿时时坠，涴人衣。后院里看百花发，香风拂，绣户金扉。月照纱窗，恨依依。这首辞就是描写燕子契而不舍的精神为儿子垒巢的过程，泥湿时时坠，那它就还得再盖，直到筑成为止。

我第二次回去看燕子的时候，燕窝边露出两只小燕子的头，不多时，燕妈妈回来了，嘴里叨着一只昆虫送进小燕子的口中便又飞了出去，爷爷说一个虫子不够，妈妈还得去找，这时我便说：“要小燕子。”爷爷不让说：“燕子妈知道小燕子不在了会气死的。明年它就不会来咱家了。”我便可怜起小燕子来了，如果它要没了妈妈，它不也要饿死了吗？

燕子的忠贞，长相厮守，终生育儿的精神是我们人类值得借鉴的。

盛夏，闷热的透不过气来，我便抱着爷爷的腿，嘟嚷着要去外边凉快，爷爷就背上我拿着一个小橙子来到河堤上，天快黄昏时分，远处各种 鸟类都喳喳叫着要回窝了，河堤上吹过一阵风，惬意极了，爷爷停下来，四处的望了望，远处的竹林显示一堆香墨，鸟儿在天空盘旋，忽上忽下，一会象撑开的伞，一会象撤开的网，圆圆的欢快地俯冲竹林，天边的山抺上了一抺重彩，太阳掉进云彩里了。忽地又射出几道金黄的霞光，象几把匕首插在远远的山上，西边变暗了下来，忽地一对小燕子飞了过来，在爷爷的头上转了一圈，叫着朝家的方向飞去，不多时，爸爸回来了，从后河堤骑车转了过来，我飞快的跑了过去，利马地骑在自行车横梁上，双手插进车子的布兜里，父亲推着我朝爷爷走去，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包裹，给了爷爷，我们便一道朝家里走去，爷爷拿着包裹给了我，父亲不高兴了，说：“给您爷，咱回家”。他便又给我拿了一个包，兴冲冲地说：“你也有好吃的。”自那一天起，每天黄昏，我都会来堤上，说是凉快，其实是在等爸爸回来，几几乎天天都能接到父亲，每天都会有好吃的给我，感觉很高兴。

那天和爷爷从河堤上回到家的时候，老燕子已喂完了小燕子，院子里没有了叫声，燕子睡觉了，第二天，一对老燕子便带上小燕子飞了出去，好象是教小燕子野外觅食去了，天黑了下来，蝙蝠在院里乱飞，爷爷便做了个布罩把燕子窝围了起来，就这样每天晚上围了，第二天早上拿开，让燕子们出去，直到冬天来了，燕子要走了，燕窝空了下来，爷爷说，不要动它，明年回来它们还要住的。直到今天，我办了一个工资卡，是金燕卡上边两只燕子在飞，我笑了。原来，这个卡的本意就不是我的，应该是小燕子的，后来，我叫来了儿子，把卡交给了他，他便问：“上边有钱吗？”我说：“近期卡上工资的都是你的，我不要了，你们过日子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