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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回乡知青 第二章 借干 4

时间:2017-12-09   作者:桑泉旭日 录入:桑泉旭日  浏览量:1365 下载 入选文集

    对于农村来说,秋天永远是个充满欢乐,充满紧张,充满希望,充满故事的季节。这种欢乐、紧张不光是农民们这些在田地里劳作的主力军能感受得到,就连像郑旭明他们这些帮忙协助村里工作的杂牌军同样能够感受到。

    和往年一样,刚一入秋村里的人们就忙碌开了。有上供销社买镰刀准备开镰的,有抓紧时间修理车辆准备拉庄稼的,有平整场面准备打场的,绝大部分的还是利用最后时间加紧秋后管理,争取能多打一颗粮食。郑旭明从入秋就和村里的民兵们一起进行护秋巡逻。除特殊情况外,一般就是白天和村里干部们一边参加集体劳动,一边研究商量一些日常工作。到了晚上和村民兵营长一块巡逻检查。看护秋的人员到不到位,看地里的庄稼比如玉米、土豆等有没有丢失,看村子里有没有闲杂人员出入。一个秋天下来虽说没有个定性的工作,但这里跑那里窜的还是挺忙的。

    这天上午,郑旭明和薛老书记一起正在村西头的地里看土豆的长势情况,定夺一下开始集中出山药的时间。俩人正蹲在一块山药地拔起一苗山药,数着山药的数量察看长势时,忽然村里高音喇叭响起来了:

    “薛支书和公社小郑你们在哪里,公社王主任到村里检查秋收工作,你们赶快回大队部。赶快回大队部。”听到公社领导到了村里,郑旭明和薛书记急忙起身回村。进了大队部院子,只见当院停放着三辆半旧的自行车,屋里的人们高一声低一声说着话乱糟糟的。他们俩人快走了几步进去一看,是公社王主任和两个农机站的人员汗淋淋地坐在办公桌旁边的长凳子上。虽说这时节是进了秋天,但“秋老虎”的热量还是十分历害的,特别是近几天每天都是睛天红日的,这对正在抢收庄稼的农民当然是求之不得,但对人们来说却真是热的受不了。王主任他们三人在这样的高温天气里骑自行车下村里来,早已是满身是汗,就像是水洗了一样,就连平时一向很注意形象仪表的王主任那白的确良衬衫也是汗迹斑斑了。在民间流传的民谣中专门说到了当前各级领导的待遇问题,但由于张园公社的特殊情况却还是不能够享受得到。

县委书记小吉普,(北京吉普车)

公社书记五十五,(铁牛55拖拉机)

大队干部双轱辘,(自行车)

小队干部步行走。

    张园公社在全县里是个比较贫穷的,农业上平地不多,再加上没有水,粮食产量也不高。在副业上虽说有个加工厂也就是个修修补补,充其量也就是个修理厂。公社没钱,机械就增加的少而且慢。有点钱首先是往农业上投,购买东方红拖拉机来耕地,跑运输的铁牛55只有一辆,在公社是香勃勃谁也不能动。就是公社一把手袁书记下乡也是骑自行车。

    薛白书记看见王主任他们热成这样,就连忙对在大队部看电话的村会计说:“你看王主任他们热成啥样了,你也没说去切个西瓜?真是不懂事。”小会计一听书记在怪怨他,急忙跑出去,不一会就抱回来一个大西瓜,放在办公桌上二话没说拿起刀子只听“喀嚓”一声,西瓜就成了两瓣。小会计一看惊讶地大叫起来:“大家快看,快过来看,这瓜是个黄瓤的。”满屋的人一下都围过来看这黄瓤瓜,一个个都十分高兴,七嘴八舌地底议论道:“今天上来就能开一个黄瓤瓜真是好兆头。”

“我们能吃到黄瓤一定有运气。”

“我还没有吃过这黄瓤瓜,今天也能解解馋。”薛白书记一看是个黄瓤西瓜更是满脸堆着高兴,急忙把一大块瓜端到王主任面前:“主任,快吃吧,解解喝。您看,您这一来我们就能开个黄瓤瓜,这可是您给我们带来的运气啊!”

“哪里,哪里,这是你们村的运气好啊,我也是沾了你们村的光了。”王主任张开嘴咬了一口瓜,边吃边高兴地说。

“啊呀挺甜。快,快,快,大家都吃,一块吃。”为了丰富社员们的生活,村子里各个生产队都要种一些瓜菜,到了秋天分给按户分给社员们。同时也给大队送一些来,以备有特殊客人招待急用。但是,种的都是一般普通的红瓤瓜。如果一但碰上个黄瓤西瓜,那就是运气了,更是好的兆头。就连村里人们在玩游戏打瓜时也有“生瓜熟瓜,黄瓤为上”的规则。

  吃了西瓜,也凉快多了。王主任说:咱们到地里看看吧。大伙就一块簇拥着王主任走出了大队部的院子,朝地里走去。一路上大家边走边看,王主任让农机站的俩个人跟在后面,听着他和薛书记商量定夺秋后机耕的数量和大体时间。王主任回过头来对他们说:

    “你们俩记着,到了下午和村里的干部再一块地一块地看一下,统计个准确数字。今年我们公社要大力普及机耕,增加深挖土地的数量,为明年的丰收打好基础。”

他们俩人边听边记边点头答应着:“行,行。我们今天下午就把水头峪村的机耕地数量摸清楚,然后根据情况定下日期后,再和薛书记商量。”

“好。你们俩个要抓紧时间,在几天时间里把全公社各个村子的情况摸回来,统一做个计划。争取秋收一结束就开车耕地,一定要在上冻前把秋耕全部结束。”王主任边走边向他们俩人布置任务,说到这里,王主任站住脚步,调过头来用手指头点着他俩说:“这是政治任务,一定要完成。”

“是。”俩人像部队的战士一样立正站立异口同声应答道。王主任名叫王进,是张园公社革委会的副主任,分管农业。郑旭明在公社“光委会”里听大伙说,这个王进主任其实是县城里的一个中学教员,在文化大革命开始时,王进首先在学生中组织起了“红卫兵”,在全县带头造反批“四旧”。在进行革命组织“三结合”中被结合进了县革命委员会,成了正式的干部。后来分配到了张园公社担任革委会副主任。说话间,一伙人走到了一块地的地头边。这是第三生产小队的玉米地,社员们正在收玉米。收玉米和别的庄稼不一样,就是前面人把玉米棒子瓣下来集中堆在一块,让车拉回到场上。后面有两三个人专门收割玉米杆,捆成个子拉到饲养院里喂牲口,顺便也把丢的玉米棒子拾回来。虽说今年先是天旱,后起虫灾,但在县、公社的有力支持下,没有对粮食产量造成太大的影响。地里的玉米杆上的棒子一个个都有五六寸长,而且饱满圆滑,看了让人喜爱。王主任满脸堆笑地蹲在一个玉米堆旁边,拿起一个棒子用手比划了一下,“哈哈”地笑了起来:“叫我看啊,今年的收成一定能超过去年,肯定又是一个大丰收。”经过一年同天斗,同地斗,同虫斗的薛白老支书更是高兴:“今年的总产量要是能超过去年,我杀羊请王主作喝羊杂。到时要一定来啊!”

“这顿羊杂我肯定能喝上。”在大家的一阵“哈哈”笑声中,王主任站起身来钻进了地垄子里拔拉开玉米杆子往地中间走。随同的大家也和王主任一样顺着玉米垄往前走。就看见走几步,王主任就从一颗玉米杆子上瓣下一个棒子,向前走了几步又瓣下了一个。这毫无疑问是前面收玉米的人丢的。这时。王主任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紧走了几步撵上了前面收玉米的人劈头就问:“这三垄玉米是你收的?”回答话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看见一个公社领导在问自己话,就低下头来小声答应道:

“回领导的话,是我收的。”

“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成份?”王主任历声问道。

“回领导的话,我叫薛富,家庭成分是富农。”老汉说话的声音更低了,恐怕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叫什么名字?你大声说!”王主任肯定没有听见,就又追问了一句。

“薛富,是富农。”这一次说话的声音稍高了点。这一次王主任也听见了。他满脸愤怒地向前走了一步,一只手用力把薛富向地中间推了一把,正低着头的老汉没有提防这一推,向前踉跄了几步勉强站住弯着腰站在那里。王主任对薛白书记说:让大伙停下来,都过来看看。看见正在干活的人们都集中过来了,王主任提高了嗓门大声说:“社员同志们,大家都看一看,阶级斗争还是这样的惊心动魄啊。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取得伟大胜利的一派大好形势下,一小撮阶级敌人贼心不死,还要想方设法进行破坏。”

说到这里,王主任历声问一直在弯腰低头的老富农:“你说,你为什么要丢下玉米棒子,是不是对农业学大寨心怀不满?”

“不是,不是。”薛富浑身哆嗦着低声说。

“我不敢破坏农业学大寨运动。我是人老了,手也不利索,怕落在后面说我不积极。心里急了,就掰的不干净了。领导啊,我真不是故意破坏啊!”说到这里,老富农抬起头来带着哭腔向大家求情,发黄的眼睛里挤出了两行混浊的泪水,顺着污黑的老脸流下来。王主任并没有被阶级敌人的可怜相蒙糊住,而是更加愤怒起来:“大家听听,这个老家伙还在这里狡辩。我们不要让这些假相迷住了。我们要站在阶级斗争这个纲上看待这个事件。今天,这个老富农薛富今天跳出来向我们进行示威,破坏抓革命,促生产,故意把玉米棒子丢在地里,浪费粮食,让我们村造成减产,其用心是何其毒呀。”说着,王主任突然伸手甩过去,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老富农的脸上,老富农 “呜”了一声双手捂着脸一头栽到在玉米堆旁,就像一个垂死挣扎的田鼠一样双腿弯曲浑身抽搐,一股污黑的血顺着双手指缝流了出来。

看到眼前的事情出现了突然的情况,薛白书记一下挺起那受伤弯曲的腰起来,敏捷地抢前一步对着大家高声说:“社员同志们,公社王主任提醒的很及时啊。说明了我们村党支部、革委会在政治上还没有做到心明眼亮。只注意了低头拉车,没有做到抬头看路。这一点我们党支部要进行深刻的检讨。你们第三生产队在政治大事上也是一个糊涂旦,你们就不能留一个人在后面进行监督检查吗?这才给阶级敌人的破坏留下了空子。今天要不是王主任检查出来,我们还不知道要犯多大的错误呢!”说到这里,老支书走到王主任跟前低声说了些什么,看见王主任点头后,转过身来安排道:“三队队长现在安排两个民兵把破坏抓革命,促生产的富农薛富带回到大队部看管起来,只许他老老实实,不许他乱说乱动。我们大家要吸取这一次的教训,在后面的收割中做到收的干净,保证颗粒归仓。另外,你们专门派上两三个人在后面检查一下,防止丢失。”听见薛书记做了安排,生产队长招呼了一声大家都返回去干活了。见人们都散了,薛白书记和郑旭明带领公社领导又向别的地里。路上,王主任仍然余怒未消,严肃地对郑旭明和老支书说:“你们大队要以这一案例好好进行一次阶级斗争反思,检查一下在进行阶级斗争方面还存在哪些问题,同时要加强民兵巡逻,严防阶级敌人的垂死挣扎和破坏活动。”

    “行。今天晚上我们党支部就开会研究我们村的阶级斗争新动向。一定吸取教训,加强无产阶级专政,保卫好秋收。”老支书保证说。如果说秋收是全年农业生产活动中的一个突击战役的话,那么集中力量收山药则就是这个战役中最重要、最能决定胜利、也是最后的一次歼灭战了,因为只要是把地里的山药起回来了,那地里基本上就没有任何的庄稼了。二十多天的日夜突击,地里的庄稼基本上入场了,要说在地里能看见的也就是山药苗了。经过一番准备后,水头峪村收山药突击战打响了。这天,天不亮,全村男女老少凡能下地走动的全部出了村。男的肩上扛着铁锹和釽子,女的和老人孩子们胳膊上挎着萝头和自己制作的抓山药的铁挠子。所有人唯一相同的就是每人都用笼布或者布袋子提着个吃饭的碗筷,碗里装着昨天晚上就调好的咸菜。

    水头峪村子不大,隔畔种地,圪楞相连。三个生产队起山药也都在一块。由于所有的人都出了地里,村子里也没几个人了。一大早,郑旭明和民兵营长带了两个民兵在村子里转了一圈,这才赶到地里。远远望去,这收山药的场面真是壮观啊,用人山人海比喻一点也不过分,而且是层次分明:前面的男社员是用铁锹挖或者用釽子刨,一人九垄,三垄一堆,分的很清。后面的是妇女老人和孩子们每人三垄各捡各的把挖出来的山药捡出来倒在一起,留在他们身后的则是整齐排成行的一堆堆新鲜的,金黄的,大大圆圆的山药蛋。最后面的两三个人一边检查丢的山药,一边把山药蔓收拢到一块。郑旭明走进地后,向着前面的人群走,一路上用脚踢着不平的小土堆,看里面有没有丢的山药。土里的东西想收拾干净还真难。别说,时不时的还真能踢出个山药来,有的个头还不小呢。在收山药的人群里他看到了许多认识的人。比如薛白老支书的老伴,还有女儿杏儿,还看见了薛宽的媳妇也出来了,和别人不同的是她的背上还背着那个没穿裤子的孩子。郑旭明直径走到薛宽媳妇跟前,蹲在她的旁边一边帮她捡山药一边问她:

“你带个孩子下地,不怕把孩子凉着啊?”’

“没事,这孩子也惯了,不会生病的。再说,我不是也想出地里干活多挣几个工分吗?”

“你背上背着个孩子能行吗?”

“能行,我都习惯了。”薛宽媳妇说话间把后背上的孩子向上颠了颠,两只手利落地捡着山药,一点也看不出后背上还背着一个十多斤重的包袱。郑旭明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土向前走去,看见三队的生产队长拉着一大堆绿杨树枝就过来了。他十分好奇地问:“你废劲巴稀地拉那么多湿树枝干啥呀?”队长笑了笑说:“烧山药用,没材火咋烧山药里。”

“湿树枝还能点着火了?”郑旭明有点不相信地问。

“能。用这湿杨树枝烧山药更有味,不信你一会儿偿偿。”队长笑着回答。听见队长这样肯定,郑旭明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来是怎样把这些刚从树上吹下来的湿树枝点着了。一抬头看见薛老支书也在前面就紧走了几步赶过去和老支书打了个招呼。

“小郑,你也上来了。我看今天中午你就不用吃派饭了,就和我们在地里一块吃烧山药吧!”老支书看见郑旭明走过来就对他就热情地邀请道。

“我早就准备好了要吃烧山药的,早上我就和人家打好招呼了说中午在地里吃烧山药,不用做饭了。”

“你也是不打无准备之仗啊。我也让杏儿给你带上了碗筷和咸菜了,到时让杏儿给你送过来。”

“行。”到了跟前,郑旭明站在老支书的后面,听老支书对三个生产队长安排秋收后的农活。等三个队长走后,郑旭明低声和老支书说:“老支书,我有两个不成熟的想法想和您沟通一下您看行不行。您说,能不能在咱们村办个托儿所或者叫幼儿园。让一个年青老师带上几个年纪大的大娘帮助大家带带孩子。老师教教孩子们文化,大娘们照顾孩子吃渴拉撒。这样也能把那些年轻的妇女们真正从家里的锅台上解放出来,让她们真正发挥半边天的作用。另外,能不能在村里组织个缝纫组,大队找个地方把家里有缝纫机的组织起来,把他们的缝纫机搬过来,还是自己的机子自己用,为人做衣服挣工分。这样既发挥了这些有技术妇女的优势,又避免了做私活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议论。不知道我的想法行不行。”老支书嘴里含着个旱烟袋,两只手把自己身边挖起的山药苗摊平,把捡出来的山药堆在了上面。听了郑旭明的建议,用右手把旱烟袋从嘴里抽出来,深思着儿说:“你说的这两件事,我们村里先早起就说过。只是以前我们没干过,不知道能不能搞成。既然你又提起了这事,等咱们上一下村支委会,定下来了就开始准备。”老支书这样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设想,使郑旭明感到十分的振奋。也就蹲下来和老支书一块捡起土豆来,脑子里却闪过多少幅他设想中的托儿所和缝纫组的图画。

    快到中午时,三个生产队的地里先后冒起了白烟,这是在为起山药的人们准备中午饭――烧山药。郑旭明因为要看湿树枝怎样能点着了,就赶紧走了几步到了柴火堆跟前。还没到跟前就听见“劈劈啪啪”的爆响声。原来湿树枝只了有点小风见了火着的还挺欢,这“劈啪”的声响是因为树枝里有树油,见火趁势,越着越旺。这在地里烧山药还真是个技术活,首先就是点不着火,没有火什么也烧不成。其次就是挑山药,这山药是以紫皮的最好,面大快熟吃在嘴里绵乎。个头还能太大,当然也不能太小。太大了不好熟,小了当然也不好吃。一般以小孩子拳头大的为宜。另外,放山药的时间也有讲究,大火不能放,放进去的山药一般是“皮焦里生”不能吃。过一段时间后,大火下去了,剩下的火渣温度更高了。这时把山药倒进去,让火渣盖住蒙在里面,一会儿就熟。用火渣烧熟的山药外软里绵而且有味。看到把山药倒进了火渣里了,地里干活的人们也都陆续围过来了,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和咸菜,准备一会儿吃山药。也有心急的人想吃热豆腐,就拿一根棍子从火堆里往出挑山药。看到一个大个的拿起来双手搓了搓,就用嘴啃,由于时间太短山药没有熟透,他就把这个山药转着吃,只要是能咬下的就吃进了嘴里,而且还念念有词:“我跟你们大家说,这烧山药名字就叫:扒吭抛。从火堆里拿出来一扒,放进嘴里一吭,咬不下的一抛”。说着把手中咬不动的山药朝身后抛了出去。然后用黑手把嘴一抹结果嘴没擦干净反而弄的满脸都是黑。大家看着他把自己弄的像黑李逵一样,听着他的解释加上那滑稽的动作引得一阵哈哈大笑。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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