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生于千禧年

正当世界进入新的千禧年的时候，我外孙女在天高云淡、风和日丽的一个秋日里诞生了。她小名宝宝， 从诞生到 6 岁都和我们老两口住在一起， 所以那几年我能经常倾听她的童声童音， 眼见她的童真童趣， 感受她的聪明伶俐。

她管外公叫 “公公” ， 管外婆叫 “婆婆” 。有人问她： “你家里这么多人当中， 你最喜欢哪一个？ ” 她的回答是： “我最喜欢公公” 。 再问： “你为什么喜欢公公？是不是因为公公经常抱你？” 答： “不对，我现在不能让公公抱了，因为我长大了。要是像以前那样抱我的话， 他会腰疼的！ ” 又问： “那你为什么还最喜欢公公呢？ ” 答： “因为公公最温柔”。

也许因为这个缘故，她每天晚上总是点名要公公陪她睡觉，洗漱之后就躺在床上等我。当我在她身边躺下， 轻轻地在她后肩膀拍着拍着的时候， 她渐渐地就入睡了。早晨醒来， 发现床上只留下她自己， 她喊的第一句话是： “公公呢？” 有天晚上， 她得知第二天是我的生日， 便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必琢磨着给我送礼物。果然， 我后来发现我书桌的玻璃板底下压着一张她自制的贺卡， 在那天真烂漫的儿画上，通栏书写着红彤彤的七个大字： “祝公公生日快乐”。

那几年， 按照她的要求， 我几乎天天接送她上、 下幼儿园， 那一路上， 我们总是大手牵小手地聊天。看到杨树落叶， 她便发问： “公公， 你看树上的叶子快掉光了，怎么办呀？” 我答： “明年春天还会长出来。” 她接着问： “为什么要等到春天呢？ ” 我答：“那时天暖和。” 她又问： “为什么天暖和了才能长出叶子来呢？” 一路上就这样聊个不停， 我为她能注意观察周围的事物和喜欢追根究底而暗暗自喜。

有一阵， 幼儿园因为房屋装修而临时更换活动场所， 这临时场所倒是离家比较近。可没想到，一天早晨我们刚走出家门不远， 她就埋怨似地对我说：“幼儿园太近了”。我听了觉得诧异， 便问：“离家近一些不是更方便吗？ ” 她回答说：“很快到了幼儿园， 我就不能接着在路上和公公聊天了” 。

每天下午， 我将她接出幼儿园时， 通常还要在那里的户外游乐场看着她多玩一会儿。 这时我不免和邻近的小朋友也亲切地聊了起来； 但是宝宝见了竟然起了疑心， 顿时边哭边嚷： “你为什么跟他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 令周围的家长们见了都忍俊不禁。

我们在往返幼儿园路上遇到熟人时，往往停下来寒暄。这时她一般少言寡语， 只是听着， 有一回却是例外。 有位久违的同事问我为什么我似乎瘦些了， 我解释说最近患胃炎、 吃得少了； 宝宝在一旁听到 “胃炎”便迫不及待地插话说： “我也得过胃炎” ， 紧接着又以一副近乎自豪的神情补充说： “我生的病都和公公的一样呢!”看来， 只要是和公公一样的， 她都不分青红皂白地引以为荣呢。

有个星期六上午， 我因为生气离家出走半天， 并声明不回来吃午饭。事后听说， 宝宝下了课外兴趣班回家， 知道这件事时便情绪激动地冲着婆婆发火，并表示： “公公气走了肯定是婆婆不对” ， “我一定要把公公找回来” ， 硬是饿着肚子拉她妈妈一起上街， 一间又一间地找遍了周边大大小小十几间饭馆。她当时显然猜想我是不会饿着肚子在大街上闲逛的。

不久， 我在自己的书柜里腾出一个空间， 用来摆放宝宝的书籍和文具， 并对她说： “从今往后你和公公共用一个书柜， 好吗？ ” 。 她听了立刻连声叫好， 脸上乐开了花。宝宝快乐我快乐， 从此我也因为和宝宝共用一个书柜而快乐。后来， 我从书柜里摆放的神话、 童话书中选出三个故事， 一天给她讲一个。讲完这三个故事之后， 她若有所悟地问我： “公公， 你讲的故事怎么总是这样的： 开始是有一个好人， 他受了很多苦， 被坏人欺负， 但是他不怕苦， 一直坚持下去， 又得到了别人的帮助， 最后坏人失败了， 好人胜利了。” 我因此惊喜地发现， 她开始懂得归纳了。

又有一天， 她看到书桌上摆放着我没读完的散文集， 便随手翻看，当发现目录中有我在某些篇名前面画的一个或两个对勾时， 便好奇地想问个究竟。 我解释说， 这是用于注明我喜欢的散文。 她听了立即自信地说： “我知道了， 一个对勾是你喜欢的， 两个对勾是你更喜欢的” 。我因此又惊喜地发现， 她开始懂得推理了。

此外， 她还喜欢在我书桌上看看书、 写写字、 画一画， 尽管需要将椅子垫高才够得着。她在这张书桌上， 看到我的铅笔盒太旧， 就悄悄地给我换了一个新的； 发现我的橡皮太硬， 就悄悄地给我换了一块软的。这些都是从她自己 “库存” 的文具中选出来的。我看了禁不住一股幸福的暖流涌上心头。在那急功近利、 物欲横流的年代， 能得到纯真的宝宝的惦记和关爱， 的确是很幸福的。

回想自己年轻的时候， 因为工作实在太忙，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关注过自己的儿女， 对于天伦之乐的体验比较少。但退休之后这几年工作不紧张了， 能仔细观察和体会到宝宝的纯真和成长， 让我觉得 “人之初” 就如同一张洁白的纸， 可以写上最好、 最美的文字， 画上最好、 最美的图画。

接着， 时光又流逝了六年， 宝宝长大了， 她这张洁白的纸上果然又添加了一些美好的文字和图画。小学毕业前夕， 她在自己编辑的《小学毕业留念册》 里写下了如下的 《前言》：“记得入学不久时， 我常和小伙伴在教室的角落里说着悄悄话，勾着小手指约定。 升入三、 四年级， 我们在操场上追逐、 嬉戏。 到了五年级， 我们总会因为一些小事而闹别扭， 但很快又将烦恼抛在脑后。在这成长的过程中， 我们有保护 “蛋宝宝” 时的快乐， 也有失去 “蛋宝宝” 时的痛苦； 我们有发生矛盾时的懊恼， 也有相互包容时的温暖…

。。。慢慢地， 我们长大了，变成了六年级的学生。我们的思想比以前更成熟， 友谊比以前更深厚， 集体也越来越团结了。但是面临毕业， 我们即将依依不舍地分离。我希望在小学这最后一个学期， 把和同学们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 成为最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