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
弹指芳华
似水流年又一夏,绿茶簇新思春发。我欲因之梦鸭栖,弹指芳华净无瑕……
那是1972年春天,我与发小张新江、陈义平、杨芳敏、刘文棋、易和年、刘伟、游建军、匡萃琛、陈江宁等同学,结伴就读距下垄20余里外的平案脑高中。踏着初春温暖的阳光,迎着山野淡淡的花香,沿着蜿蜒的山路跋涉,兴致勃勃的追逐嬉戏。当翻越高高的鸭栖山,眺望延绵的几处山坡,都被绿油油的茶树覆盖着。半山腰,油桐掩映的公路下方,学校楼房顺山坡而建,顶头是大会堂和食堂;往下依次排列:图书馆、教职工宿舍楼;校办公楼、灯光球场、女生宿舍;男生宿舍和教室;澡堂和茶场、厕所分落在左、右两侧的山窝。在阳光照耀下,校园茶(果)树枝头嫩芽,含苞欲放,春意盎然。
平案脑,地处江西南康、崇义两县交界的鸭栖山,是原央企下垄钨矿的茶场。所产的绿茶银毫,以锋苗挺秀、香高、味浓、色翠、耐泡五大特点著称。1971年,学校要走“五·七”道路,必须要有学农基地,矿决定在此设高中部,半工半读,学制二年,春季招生。1972年底,全国决定恢复秋季招生,72、73年的毕业生都延期半年毕业,是罕见的两年半高中生。
每逢茶叶采摘时节,清晨,学生们忙碌的身影,在茶树间穿梭,采摘叶质肥厚、一芽二叶的芽叶。早餐后,跟随工人师傅去车间制茶,杀青、凉青、揉捻、烘干(毛火和足火)四道工序,保青叶不过夜,干活到天断黑。劳动课挤占学习时间,文化课学习没有保障。
略让人伤感的是,1973年8月,《人民日报》转载了辽宁“白卷英雄”张铁生反潮流的信,12月又在头版头条加编者按公开发表“敢于反潮流的革命小闯将”北京小学生黄帅的日记,全国上下风云直转。“破师道尊严”,“横扫资产阶级复辟势力”,“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波涛汹涌,势不可挡。学校不敢抓教学,不爱管学生,考试和作业统统取消了。结合“批林批孔”运动,一段时间,我们就是学习报纸上的大块文章,念叨着不知其源的儒家法家,喊着防止“复辟倒退”的口号,浪费纸张的写大字报,抄着报纸出黑扳报。
批林批孔,越批越空。一股私下看小说风,在校园内悄然而至。同学通过不同途径,收集“毒草”小说,如《红岩》、《红日》、《苦菜花》、《红旗谱》、《三家巷》、《青春之歌》及《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等,大家被书中曲折的故事情节、生动的人物描写、清丽的语言艺术、坚贞不屈的英雄形象,特别是朦胧的爱情故事所吸引、所感动,难掩内心愉悦,便觉初窦情开。书籍少同学们交换看,借阅不得超过三天,因此,哪怕是整夜不眠,也要坚持看完。室友周建平同学父亲是矿领导,家存文革时唯一内部发行的古典小说《红楼梦》,他偷偷把书带到学校,我幸为首读者。初阅中国古典名著,其中的故事、场景,深深地触动心扉,激发了我对古典文学的兴趣爱好。
转眼两年半的高中生活过去了,往事随风,留在脑海里的几个小片断,沉吟至今。
一是诗歌“国庆”。1972年国庆节,学校组织赛诗会,要求每人写1首诗。同居一室的陈芳贵同学,来自南康障背新地农村。他个子较高,浓眉大眼嘴唇稍翅,忠厚老实憨态可鞠。即兴诵读:“庆国庆,工人庆了农民庆;解放军庆了学生庆”的打油诗,令人捧腹大笑。且一诗成名,全校皆知。上高二后,不知因故辍学回家。
二是见善“夜训”。1974年春的夜晚,校女团支书领着女生干部查夜,路遇男生宿舍吵闹,当场给予规劝。少男天性叛逆,有人心生不满,故意对窗外叫喊:“鸡公不叫,鸡婆啼,女的管起男的来了”引发双方争吵。恰逢矿总校廖见善书记,到高中部指导“批林批孔”。他兼听一面之词,不分青红皂白,深夜拉响警报,把男生从被窝里叫醒,全体集中在学校操场,听他站在台上训话:“毛主席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孔老二的‘唯女子与小人唯难养也’与今晚我校男生中叫喊‘鸡公不叫,鸡婆啼’如出一辙,这是侮辱和瞧不起我们妇女同胞啊!是和毛主席他老人家唱对台戏啊!”。上纲上线,轻易给人扣顶干扰破坏“批林批孔”运动的大帽子。折腾到大半夜,闹剧才结束,可把男生们害惨了。第2天有人患感冒,请病假不来上课。
三是支农“笑话”。割早稻、插秧苗的农忙“双抡”季节,高中部的师生,来到邻近的南康障背农业大队支农。学生割禾摁禾,社员踩打谷机。那个物质匮乏年代,吃饭要粮票,穿衣要布票,吃荤要肉票,煤油票、糖票、烟票、肥皂票、棉花票、火柴票……样样商品都要凭票买,农村更为困难。当地社员拿日本进口尿素包装布,缝制中长短裤,下田干活,方便耐用。在骄阳肆虐的稻田里,一位农民大叔身穿缝制的中长短裤,眼见裤前标重50公斤,裤后字显日本产,大裤衩筒里的玩意,伴随脚踩打谷机的节奏,隐隐约约的上下晃动。吓得搬运稻谷的女生不敢吱声、不敢靠前。这位大叔的打谷机踩得正欢,一个劲地叫喊:“摁得禾来!”女生们连忙躲闪,一个劲地向老师央求:“我不挨摁禾!”超级搞笑笑痛肚子。
四是光通“反串”。高中同学多才多艺。记得读高二时,星期天下午,(2)班两间宿舍的男生聚在一起,吹拉弹唱,自娱自乐。大家玩在兴头,同桌同学谢光通,说想尝试反串女声,清唱京剧《杜鹃山》选段《家住安源》。范元亮同学二话没说,操起京胡伴奏,谢光通模仿剧中女党代表柯湘的一句道白: 唉!吐不尽满腹苦水,一腔冤仇…随即有板有眼,惟妙惟肖的行腔演唱:“家住安源萍水头。三代挖煤做马牛。…闹罢工,我父兄怒斥工头,英勇搏斗,壮志未酬…秋收暴动风雷骤,明灯照亮,明灯照亮我心头。…参军、入党,要为那天下的穷人争自由。工友和农友,一条革命路上走。不灭豺狼誓不休!不灭豺狼誓不休!”将剧中人悲愤、苍凉、 压抑、慷慨的情感,表达得酣畅淋漓。那声音比女人还美,令所有人惊羡。
五是临别“赠言”。1974年7月1日,建党53周年纪念日。矿平案脑高中部74届毕业生,早早来到学校办公楼前的球场上,举行毕业典礼。按年级、分班级,同校领导及老师一起拍摄毕业照。晚上食堂集体用膳,允许同学们喝白酒。莘莘学子,开怀畅饮,“酒后高歌且放狂”,乘着酒兴,拿着笔记本相互留赠言。文革时期取消高考,上大学从工农兵中推荐。高中毕业后,我们大多数人将上山下乡当知青。因此,同学的临别赠言大多是“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或“愿我们的革命友谊长存!”等等,但有几个好友给我的赠言,情真意切令人难以忘怀。如;眭放鸣同学的赠言“不学燕雀恋屋檐,愿做鸿鹄向蓝天!”;张新江同学的赠言“今日同窗分手,说一声:珍重!明朝校友相逢,贺一句:成功!”;杨芳敏同学的赠言:“高中生活告结束,我你俩人紧握手。战友我你就此别,同学感情永相结。”等,我套用唐代诗人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诗句,以“鸭栖山山高千尺,不及同学送我情”的赠言,表达同学之间的情义所在。
我的高中,那是一段最值得回忆的美好时光。因为,青春的脚印留在校园的小路上,笑语欢歌留在茶花的馨香中……母校的每一个角落,都珍藏着我们的友情,弥漫着我们的幻想。“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真的好想您――我的母校鸭栖山平案脑!
作者简介:吴元龙,笔名天龙山,来自江西赣州。守望下垄钨矿六十余载,我心我诉,淡写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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