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听《酒干徜卖无》有感

今天，酒泉的沙漠刮起了八级大风。风沙掠过，风声如泣如诉，兀现大漠是如此的苍凉！

这样的天气，工地只能停工了，哪怕农民工们挣钱养家心切，也只能猫在宿舍睡觉。我躺在床上，无聊地刷着手机，突然，十一岁的小女孩汤晶锦演唱《酒干倘卖无》的视频出现在屏幕上。我心里一动，脑海里闪现出三十年前的往事：那是我在读高二时，期终的元旦晚会我们班参演的一个节目就是《酒干倘卖无》的男声四重唱。我连忙点击视频链接，迫不及待地去欣赏这首“00后”的小女孩演唱的经典老歌。

当优美而熟悉的旋律在耳边响起，当“酒干倘卖无”的“过门”在小女孩口中轻轻吟唱，我刹那间hold不住自己的情感，眼角湿润了......

“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歌词不华丽，不高深，不做作，更不异次元，只是用最朴实的语言在叙述人间最真实的情感，但它是如此地能拨动人们的心弦，使歌者和听众产生共鸣！

“假若你不曾养育我，给我温暖的生活，假若你不曾保护我，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是你抚养我长大，陪我说第一句话，是你给我一个家，让我与你共同拥有它......”当小女孩眼含热泪，用超高音发自肺腑地唱出主歌部分，摄影师用镜头特写出观众席有成年人在落泪，孩子在落泪，评委在落泪；随着来到演唱现场的小女孩的父亲拭去眼角的泪花，我的泪水滑落成断线的珍珠......

再听小女孩演唱《酒干倘卖无》，我的情绪如此失控，有小女孩把歌曲演唱得淋漓尽致引发的感动，但主要是因为我远在两千公里外的父亲。九月份妹妹电话告诉我父亲检查的结果：心梗、脑梗、脑萎缩，说白了，就是我父亲进入老年痴呆的前期了，医生说，病的趋势已无法逆转，只能药物控制。并且要想得到有效控制，每个月的医疗费用对一个寻常百姓家来说也是昂贵的！按眼下我们家各方面的状况，我是没法回家照顾自己的父亲了！我每天工余的时间跟家里通话，了解父亲的病情。在与父亲视频通话时我明显发现父亲的智力下降很快，基本已失去自主思维的能力，只能在家人的引导下回答问题，完成一些日常生活中的上厕所、洗澡等事务。父亲的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变得胆小，敏感，紧张，无助。当孩子们教他如何开关水龙头、如何冲厕所，睡觉要脱鞋、脱衣服等琐事，哪怕他总是记不住，但他都非常认真地听，点头，生怕哪点做不好别人生他的气；即使是我十二岁的小外甥教他如何上厕所，他都努力按他的吩咐小心地去完成每一个步骤，如果小外甥说他做错了，他会对小外甥说：你看你，教的跟你妈妈教的不一样。这算是父亲为自己最“过分”的辩解了！而要是成年人教他做啥，他是不会争辩的，他从内心已把自己归为孩子一类。

这就是我可怜的父亲。每每视频通话时看到我父亲，我就会想起一则电视公益广告：儿子带患老年痴呆的父亲去做客，父亲在饭桌上突然用手抓起饺子放进口袋，儿子感觉很没面子，当他责怪父亲时，父亲咕哝着一句话：我儿子喜欢吃，我要带给我儿子！其实，老父亲已不认识坐在他旁边的是他儿子，只记得小时候需要他照顾、保护的、爱吃饺子的儿子！这个广告跟小女孩汤晶锦的歌一样让我感动，那种心碎的感动！

我的父亲跟广告中的父亲一样。在暑假时得知我的大儿子凭美术专长考到实验高中读书，学费要好几万块（当时父亲病情还没有显现，他是今年暑期执意一个人回乡下的老家过了一个夏天后病情急转直下）。父亲存有两万块钱，当他知道这事后说，他要完成他的承诺，给孙子交这两万块的学费，我一直没拿。后来生病的父亲突然忘了很多事，连自己的工资卡身份证什么的都忘记了，但他始终记得这件事，几次接到我的电话就催我把钱取了给航航（我大儿子的小名）交学费。前几天我试探问起家人们的生日，他把我奶奶的生日、我妈妈的生日及我们几兄妹的生日都记得很清楚，而此时的父亲已搞不清楚今天是某月某日！

“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真理一般的歌词，可又有几人真正理解！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的典故，又能教育多少人遵从儒家的孝道仁礼!再次听到汤晶锦小女孩演唱这首歌，让我在对父亲病变更加揪心的同时，前年我在矿山处理的一起伤亡事故也同样直击我的灵魂深处，让我倍感人世间真的存在比沙漠还要荒芜的情感世界!

那是一个酷寒的冬夜，一名工友被庞大的装载机碾压夺走了脆弱的生命（这个工友为了养家和家里的两个孩子，为了挣春节加班费已经两年没有回过家）！一切依法处理结束，考虑到他有两个孩子需要抚养及一位高龄母亲需要赡养，公司赔偿了家属96万元抚恤金。接下来，比死亡更可悲的事发生了。身故工友的老婆拿到赔偿金后，按程序在殡仪馆看最后一眼用生命为这个家和孩子换来最后一笔抚恤金的老公、确认遗体火化时，她居然看都没看一眼老公的遗体就签字火化，在她携带骨灰和巨款回到家乡后，别人的家属在殡仪馆发现自己亲人的遗体不翼而飞！也就是说，她签字化了别人的遗体，带回的是别人骨灰。诚然，这个主要责任不全在这位妻子，令人震惊的是，当电话通知她来领回自己丈夫的骨灰时，她居然回答“不要了，我们就埋这个，他们埋那个”！当时打电话的人是我，这句话我将永生难忘！这个可悲的男人也是孩子的父亲，他为他的家和孩子献出了所有。而他身故后的经历，让人不敢去深思！

“虽然你不能开口说一句话，却更能明白人世间的黑白与真假；虽然你不会表达你的真情却付出了热忱的生命......”小女孩汤晶锦最后跪在舞台中央的真情演唱，如洪流激荡，在人性的沙漠里冲涮着弗洛伊德笔下的人类文明与缺憾；又如清泉涓涓，在传统的文化中浇灌着孔老夫子儒家信奉的仁礼与孝廉！大自然的沙漠通过农民工的建设可以转化成一遍遍绿洲，一座座工厂，可是人性的冷漠如何才能回归“人之初，性本善”？这道命题拷问的不仅仅是人性，拷问的还有现代文明与社会！

说心里话，父亲突如其来的病变，让我迷茫过，迷失过。兄妹几个也讨论过包括把父亲送到信得过的私人护理院的赡养方案。这时候，是小女孩汤晶锦用她纯粹的心灵之音引导了我，为我拨云见日，让我听懂了我的父亲，听懂了别人的父亲，乃至天下所有的父亲！也明白了我该怎么做好一个儿子和父亲！

“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假若你不曾养育我，给我温暖的生活，假若你不曾保护我，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是你抚养我长大，陪我说第一句话，是你给我一个家，让我与你共同拥有它......”

汤晶锦小姑娘，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