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表姐
农历四月十六日是大表姐的生日。在她的生日来临之际,首先使我感叹的是,当年在老家院子里,指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给我讲那上边有仙女、还有树和兔子的故事的那个青春少女,仿佛一转眼,就变成七十岁的白发人了。
距今最近的一次见大表姐也有五、六年了。她才比我大六岁,可那时她的头发就几乎全白了。我知道,后来她搬进城市以后,心情才舒畅了许多。她不是那种怕苦怕累、追求个人享乐的人,她的心情之所以好转,我想,是因为离开了那个曾经让她伤过心的地方的缘故。
曾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用自行车托着我,不是从矿上回老家,就是从老家到矿上去。途经大表姐她们村北那段公路的时候,有几次隐隐约约的听到远处呼喊“二舅”的声音。举目望去,远远地看见大表姐那苗条的身影,正在从干活儿的地里向这边跑来。等见了面,她显得是那样的兴奋,脸上流露着那掩饰不住的发自内心的亲热劲儿。其实,她大老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就是为了见见父亲和我的面,说说话儿,似乎这样她才觉得心里好受一些。时隔多年之后,我才想到,当时正是“文革”初期,大表姐背着沉重的家庭出身不好的包袱,精神上承受着种种难以言表的压力,却又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地方,只能默默地忍受着、憋屈着。试想,在这样的氛围里,她是多么想和亲近的人见见面、说说话呀。有一次,当大表姐又从远处的地里跑过来时,我惊奇地发现,她的衣袖上竟然戴着一个红袖章,上面还印着“铁姑娘”三个黄色大字。在那个年代,这恐怕是她唯一能够得到的荣誉了。不知道“铁姑娘”这三个字的背后,包含着她多少的汗水,想必这也是她想减少一点精神压力的唯一途径吧。
我参加工作以后,大表姐给我纳过一副鞋垫,上面还绣着红花绿叶什么的。我当时不敢穿,就压在了箱子底下。心想,一个男的,穿这么花花绿绿的东西,让人看见,还不笑话死了。后来实在没得换了,我才穿上它。这一穿才知道,它不光大小正合适,还厚厚的又暖和又舒服。这副鞋垫,我穿了很长时间,它特别结实,而且还不硌脚,不知道大表姐是怎么纳的。当时我并没有多想,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渐渐的意识到,这是大表姐用心给我纳成的。她是个心灵手巧又诚实又能干的人,要不是当时受家庭出身的影响,她的人生必将是另一番景象。
废除“成分论”的时候,大表姐已经当了母亲。她是个传统的女性,她把子女看得甚至比她个人的生命还重要。她为了子女什么苦都能受,却唯独把个人内心的苦楚,深深的埋在心底,从不向外流露。
大表姐小时候经常住姥姥家,她对姥爷和姥姥有着非常深厚的情义。我爷和奶奶在世的时候,她无论是在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都把这里当成她的家一样。她曾经一边拉扯着女儿,一边照顾着年迈多病的姥爷和姥姥,而且那时我爷的吃喝拉撒早就不能自理了。可想而知,那个时候大表姐有多么不容易。她对姥爷和姥姥无微不至,却从未见她有过半句怨言。
农村土地实行家庭承包以后,哪年的秋后,大表姐把自家地里种的小米和山药,各装了一大袋,用扁担挑着,走了十多里地,送到住在矿区的我家。到家后,她放下重担,取下垫在肩上的毛巾,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笑着说:“这会儿打的粮食吃不清了,跟以前不一样啦。”说罢,她拿起水缸上的水瓢,舀了半瓢水,一仰脖“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我伸出双臂使劲掂了掂两头拴着布袋的扁担,死沉死沉的,足有一百多斤。真难想象大表姐这么单薄的身子骨,是怎么担过来的。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时过境迁,而大表姐却依旧保持着尊老爱幼和质朴善良的本性。她几乎对所有的亲戚都有一种天生的亲近的情感。我兄弟在她居住的那个城市住院的时候,她抱着孙子还给他送饭。她曾专门带着家人,行程百余里去看望我的老母亲。母亲常对我说,先子是个有良心的人。
最美不过四月天,大表姐的心灵是最美的。
谨以此篇献给我的大表姐七十华诞。
2020年5月7日(农历四月十五日)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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