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急

以尿为题，拿尿说事，确乎有些俗气。

但这件闹心事，是尿惹出来的，题目虽不雅，但内容切题。今天（10日）去西长安街的某单位办点事，我和老伴早饭一人一碗牛奶麦片，饭后一人一杯白开水送服了各自需要服用的几个胶囊药丸，然后排除“大小故障”，坐七号线地铁轻松出门，菜市口转四号线到西单，出地铁站后又走了一段路，九点多到单位办事，十多分钟也就把事情办完了。往回走的路上，老伴突然说小便急了。她一说，我也感觉尿急了，那就赶紧找厕所吧。

宽阔的长安街，想找个摩天大楼很容易，要找个小厕所还真难。东、西两头我们都走了走，找了找，一、二十分钟过去了，没见厕所踪影。老伴体态丰盈，膝盖痛疼，走路蹒跚，是没有能力再往远处去找公厕的，尿憋得难受，只好改变思路，另谋它途。我见左前方大楼，门前挂着几块牌子，走近一看，还是个不小的机关单位。

 

进得门去，左边门首站立一个帅气保安，问道：“什么事？”

“小伙子，我们不是来办事的。是这样，我们尿急了，老人家憋不住。刚才我们在外面想找个公共厕所，转了一、二十分钟，也没找到。我老伴腿脚不好，走不动，没办法再往远处去找了。想借用一下你们的洗手间。”我向他说明来意。

小伙子没有立马拒绝，显然他在犹豫。

“给个方便吧，人老了，没办法。”我补充说。

小伙子被我说动了，点头表示理解，正示意让我们进时，却被里间的一个中年妇女拒绝了。她摇着头，对保安说：“不行。”然后她又大声对我们喊道：“你们出门往东，从那边进。”不忍为难小伙子，我和老伴乖乖地出门往东。

东边不是他们的房子，一直走到一条小巷子口，这是一条有百余米长的巷道，从里边先后走过来几个人，“巷道里有公共厕所吗？”我一个个打听，回答不是“没看到”就是“不知道”。我心中开始犯疑，“从那边进”，可能是糊弄我们的鬼话。退一步说，即便那是真话，要走出那边的巷道口左拐进大院再找到洗手间，那也是舍近求远绕一个几百米的大湾，这对于腿疼的老伴来说，近乎是一种折磨和残忍啊。况且，尿越来越急，憋得人都难受了。我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搞笑视频，一个外国老头憋不住尿，在街边小了一裤子，淡黄色的尿液从裤腿流了出来，引起路人纷纷侧目、捂嘴、怒骂，可怜的老人没有一点尊严。这情形太可怕了，难道这恶心的一幕也要出现在我们身上不成？！我越想越可怕，越想越气恼。可恶，你让我狼狈，我也会叫你难堪的。

拉着老伴当即回头，我准备找那个女的理论去。

突然，老伴眼睛一亮，说：“银行”，我们走了进去。我对大堂服务小姐，说明了“尿急了，想借用洗手间”的来意。没想到漂亮的服务小姐一听就点头同意，并叫来一个保安带着我们走向洗手间。

卸下了这个叫人难受的包袱，我顿时觉得通体爽快。

憋尿的滋味可不好受啊，真个是“差紧官紧，比不得屎紧尿紧。”

我向服务小姐道谢，赞扬她有爱心，有人文情怀。两相比较，我觉得那个机关里的中年妇女就太差劲了，她害得我今天差点就尿裤子了，就要遭人侧目、看笑话了，我悻然不悦，便让老伴在银行坐下休息，我则独自折返那家机关，找到那个中年妇女理论去了。

“你给我出来！”我怒气冲冲伸手指着她说。

见我来势汹汹，她只是傻看着我，不肯出来。

“你这个女人太差劲了。叫我们往东走，那边根本就没有公共厕所，你故意折磨我们老人家是吗？旁边那家银行，人家一个小姑娘，做得比你好，还叫个保安带我们去洗手间。你这个臭德性，还蹲在机关单位呢，你玷污了这里的名声。我们有困难，你不帮助也就罢，还糊弄、折腾我们老人，没有一点慈悲心怀和同情心，你还是人吗，简直是畜生。”我满腔怒气，情绪激动，话不太好听。

“你不要在这里大吵大闹。”中年妇女也对我嚷嚷。

“我来找你论理，你躲在里头，怕你听不见。你不出来，那就叫你们领导来吧。”

大概是我的激动情绪和大嗓门引起了人们注意，就在我说话的当儿，一个个子高挑，身穿一身藏青色制服的年轻女子领着一男一女来到了我面前。

“什么事，老同志，有话好好说”制服女还算客气。

我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但气还没有消，便一把扯下口罩，连珠炮似的来了一串反问：

“这就是你们的工作作风吗？我们不是给你们找麻烦来的，更不是故意来捣乱的。老人出来办事，附近找不到公共厕所，尿急了，憋不住，是不得已啊。特殊情况下，想借用一下洗手间，你们就不能给我们行个方便吗？对老人的困境和无奈，能帮不帮，硬把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拒之门外，你们于心何忍？还有一丝怜悯心、慈悲心吗？你们的人就这个素质吗？”

“幸好那边还有家银行，帮我们解困了。不然我站在这里，真会尿在裤子上。要真是那样，我出丑了，你们也该出名了。无情拒绝两个尿急了的老人借用洗手间，结果害得他们就在你们的大门口尿了裤子，你们一定会出名的，不过那是臭名、恶名，决不是什么好名声。”

“大爷，你就别生气了，

“生气，对身体不好，

“大爷，你误会了……”她解释了几句，然后一口一个大爷的安抚我，让我消气。她见我扯下的口罩绳子断了，早吩咐那男的拿来一个新的外科医用口罩要我戴上，制服女还是很会做工作的。

跟随制服女出来的那个女的说：“大爷，你的问题解决了，就不要讲了。”

“不，我是特地回来找你们理论的，希望今后老人借用洗手间的要求在这里不再被拒绝，做人要有点慈悲心、同情心，对老人多行个方便。人老了，身不由己，很无奈啊，你们也会老的。”

制服女和她领来的两个人，都点头称是，这件闹心的事也就此结束了。

回程的地铁上我在想，这种事本可以不发生的。如果做人多一些慈悲心、同情心，她就不会看着我们两个找不到厕所的老人被尿憋得难受而不出手相帮。如果机关工作人员的素质高一些，能够急群众所急，也就会借用单位的洗手间，来帮助老人解脱憋尿的困境。大大小小的单位、机关、学校、企业等，只要有人上班的地方就有卫生间这类设施。当然，一般情况下，为便于管理，不对社会开放，这也可以理解，但遇到特殊情况，其实这些都是可资利用的公共资源，给人一个方便也是理所应该的。别说是公共资源，即便是自家居室的卫生间，遇见这样的老人，发扬人道精神，借用一下也无妨。文明社会可供共享的资源，其实还有许多，单车可以共享，汽车可以共享，机关、学校、单位的图书馆、运动场地和厕所，能够也应该社会共享。当然，共享要努力做到科学、有序，相关部门要想出些好办法，制定些好规则出来。既要限制那些将公共资源当作私器，一概拒绝对社会开放使用的做法，也要防止过度开放，对公共资源的管理和使用造成混乱。

如是，社会将更加和谐，老人出门也不怕屎紧尿急，找不到洗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