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休憩

    今年是朝鲜战争爆发70周年，在观看央视《英雄儿女》纪录片时，血红的残酷战斗和志愿军战士的英勇牺牲使我泪满眼眶；也使我想起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已离世的舅爷爷，我的湿泪就更加稠重和深沉了。

    记忆拨转了时针。敬爱的舅爷爷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氧气罩里的嘴仍然张着，却没有了呼吸，这场景就是2016年10月28日下午6点35分市肿瘤医院急诊室的一幕。庆幸的是在最后的时刻，我们正好陪伴在舅爷爷的身旁。心慰之下，利刃剜搅得肉心剧痛。一大家子人瞬间陷入无尽的黑暗，满屋氤氲着无尽的思念和哀苦。

    葬礼安排四天。团团转转，亲人们都来了，大家齐聚一堂，为了同一个目的，怀着同一种心情，做着同一项事情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嚷嚷，道不尽的是舅爷爷的好和对他山高水深的悼念。

    10月29日我主动请求为舅爷爷守夜。夜色渐渐浓烈，魔鬼般把最后的夜行人吞噬；四下黑魆魆一片，越发显得灵棚内灯火的苍白无力；细雨也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雨溪顺着凹槽流淌进来，弄花了地面；深秋的风呼呼地喊着，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带来了更重的寒意。外冷和内“寒”使我一阵阵的心悸，感到浑身的透凉，可我依然感觉周身充满力量，像一位卫兵守卫在灵棚内。我时刻留意着灵桌上点着的香烛和香柱，快燃尽时，立马换上新的。遗像中的舅爷爷还是那么和蔼可亲，小时候受到他细心的关爱又涌上心头——那爽朗响亮的笑声，那温馨舒缓的问语，那大手掌里的温存，那递过来可人的玩具……一一充盈着脑海。我给舅爷爷换着香烛，仿佛他如平常一样鼓励着我、赞许着我、帮助着我，这让人无法辨识眼前的一切，生和死这么近在咫尺，又那么隔着千山万水。

    11月1日清晨，大家齐齐吃过米粉，浩浩荡荡送舅爷爷出殡上山。一路上，十几公里的路是那么长，长到在心底是最遥远的路途；可现实残酷，这又是最短的瞬间。我不停地祈祷，祈祷舅爷爷升入天堂，祈祷好人好命，祷愿舅奶奶一家重回往日幸福快乐的生活。

    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我静静地陷在沙发里，极力压抑躁动的心，理清哀伤的思绪。舅爷爷不到18岁就参军入伍，其中在抗美援朝战场三年，是万岁军38军的一名司号员。我常想象舅爷爷站在山岗上，英姿勃发，吹着嘹亮激昂的冲锋号，就是一面鲜红的战旗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高高飘扬，永不偃倒。这给了我在生活中面对逆境、战胜困难以无限的力量。这穿越时空，从天而降的冲锋号，像惊雷霹雳，激励着我，振奋着我，催我前进，抛弃畏惧和退缩，成为一名战士，向着胜利冲锋。

    舅爷爷1972年回到地方在市公交公司二十多年，一生为公交事业呕心沥血，是一位伟大的实实在在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对于家庭，他是一位和蔼可亲、德高望重而责任满身的长者，支撑起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小家庭，而是三代内，乃至更远血亲的大家庭。80年代春节他给我和兄弟姐妹每人10元的压岁钱，至今使我激动万分和充满感激——这10元钱是购物的钞票，更是那懵懂的少年充实的源泉，源源流淌的是快乐和幸福。而舅爷爷对自己始终是刻薄和清苦的，在我的记忆里没看到过他穿过一件高档的衣服。为亲人可以说他从没囊中羞涩，我知晓这背后是他一个月一个月工资的点点滴滴的艰苦积攒。……舅爷爷的一生，留给了我们取之不竭的财富，为我们这些后辈铺就了一条宽阔的大道，是我们这个大家族里的典范和英雄；毫不夸张地说，就是一座拔地而起、高耸云霄的丰碑。

    虽然说死亡带走了一个人的一切，特别是鲜活的生命；但在我们的心中，舅爷爷仅仅是休憩了，他依然活在大家的心中，这永不是、绝不是死神能够做到的。也值朝鲜战争爆发70周年之际，沉痛悼念牺牲的万千志愿军战士，深情致敬最可爱的人们！2020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