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冬季放羊

     新疆的天山以北俗称北疆，冬季非常寒冷，在最冷的“三九”天，可以达到零下三十多度。北疆的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人们除了生活必须在室外行走，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有火炉的室内。我家养了一百多只羊，每天必须把羊喂饱，家里没有准备足够的饲草，只有把羊赶到旷野和树林里，或者农田的地头，让羊自由的觅食，所以我家必须有一个人白天出门去放羊，这可以想象冬天放羊的人是多么受罪的，要忍受身体的劳累，还要经得住凛冽的寒风。

    我的哥哥在上学，母亲和姐姐在家照料奶牛，就把放羊的担子交给我。我每天吃过早饭，就开始准备出门放羊，母亲叮嘱我多穿一些，穿厚一些，不要冻坏了身体。每天看着我穿好羊皮大衣和毡毛筒靴，还有棉帽和棉手套，然后帮我把羊群赶出圈，目送我走远。我手里拿根树条，吆喝着羊群走向离家三公里外的树林里。

     我走在被大雪覆盖的田间小路上，走在被羊群趟出的已经被踩实的积雪上，大地非常的寂静，四野阒然，只能听见我的嘎吱嘎吱的脚步声。羊由于一夜没有进食都饿了，它们急冲冲地径直走向有食物的树林。天空灰惨惨地悬在我的头顶上，太阳像个土黄色的盘子，斜挂在东边的天空里，感受不到一点从它发出的温暖，就连双眼都感觉到冷飕飕的寒风扑面而来，让我感觉到寒风吹到脸上的冰冷。整个村庄落在我的后面，灰蒙蒙的一片，低矮的房屋上的烟囱冒出缕缕灰黑色的烟雾，田地四周被树林包围着，树枝光秃秃的，单调而整齐地挺立在雪地里。东边天地相接的地方，朦朦胧胧矗立着很多高楼大厦，密密麻麻地向天的尽头伸展着，我想那里一定有我的梦想。

    羊不停地向前走着，我跟在羊群后面，大约三十分钟就走到树林了，羊群也放慢向前的速度，在树林里散开，它们用前蹄刨去积雪，秋天落在地面的树叶就露了出来，羊就低着头摄食夹着碎雪的树叶，它们吃几口又往前走，寻找新的觅食地点，羊就是这样反复不停地寻找食物，不停地摄取食物。我有时走到羊群的前面，拦住羊群不要过快地往前走，有时我让羊群调头往回走，告诉它们到处都是一样的，不要只想着往前走。羊群调头往回走，它们的速度就放慢了，找到一处觅食的地方，也就安心地吃起树叶，不再一心往前走了。

    我独自站在羊群的旁边，孤独地守望着，多么渴望有个陪我说话的人。可惜这么多活生生的羊，只顾着觅食，一点都不懂得人的想法。有时望望四周，希望能看见一个行人，好打消油然而生的寂寞。从上午十一点钟把羊赶出门，要等到下午七点钟才能把羊赶回家，这样羊才能吃饱，才不会掉膘。我的午饭是从家里带来的饼子，我把饼子用塑料袋包着，放在贴近身体的衣兜里，这样到了中午两点钟吃午饭的时候，饼子不会被冻僵，吃起来就不那么难咽了。

    树林都是防风林，一般都在农田的边缘，有的农田播种了冬麦，羊的嗅觉很灵敏，它们可以嗅到距离很远的冬麦苗发出的清香的味道，会顺着味道跑到农田糟蹋冬麦。它们用前蹄刨去麦苗上面的积雪，然后用嘴连苗带雪一起吃到肚里。这样，冬麦苗没有足够厚的雪层保温，会被冻死，所以冬季放羊我非常谨慎专注地看护着羊群，哪里有冬麦地，我都看在眼里，看见羊往麦田去，我就大声训斥几声，有的羊听见我的吆喝就调头不去了，有的羊却不听，还是任性地向麦田走去，我就快速跑过去，用树枝抽打它，它就乖乖的回到树林了。

    冬季四处都是厚厚的雪，放羊只能站着，坐在地上容易受凉，有时候我站累了，就背靠着树干或者肩膀倚着树干休息一会。吃过午饭我就盼着时间快些过去，时不时看看手表和太阳，有时候实在忍受不了寂寞，就大声唱起我喜欢的流行歌曲，一首接着一首忘情地唱着，这样就会忘记孤独，时间就会过得快一些。

    冬季是母羊产羔的时间，放羊还要注意母羊是不是要生产了，有产羔的要把羊群赶在周围，这样母羊生产了羊羔就不会掉队，母羊就不会害怕，就不会丢下羊羔。我还要把羊羔身上的羊水用干草揩干，帮助羊羔尽早吃上母乳，这样就保证了羊羔的成活。看到太阳向西倾斜，按我的经验就知道过了下午五点钟了，这时就把羊群赶到水渠边让羊饮足水。水渠里的水是从水井里抽出来的，是用来灌满水库的，整个冬天水渠里都有水，解决了羊群饮水的事情。

     每天一到下午七点，我就把羊群调头往回家的方向放，放到通向我家的路口，就把羊群收拢来赶着它们往回走。冬季每天都会在羊群回圈时给羊加喂玉米籽，羊群回圈之前，在家里的母亲已经把玉米添加在槽里，羊知道圈里有好吃的，回家的路上走得也很快，在距离羊圈五百米的时候，羊都开始小跑了，有的怀孕的母羊被落在后面，我就在羊群最后面收尾。母亲事先是把羊圈的门关上的，等我到家了羊也全部都到齐了，我再把羊圈的门打开，让每一只羊都能吃上玉米籽。

     冬季放羊遇到下雪天，站在外面的滋味特别难受，到处飘舞着雪花，棉帽上落满了雪花。雪下大的时候，雪花就直往你的脸上和眼睛上撞，眼睛都睁不开，能见度又非常低，羊也不老实地觅食，一心想着往前走，我就站在羊群的前面拦着它们，所以下雪天放羊是很累人的，还好下雪的天数并不多，我也坚持了整个冬天。每天就这样跟在羊群的周围，过了元旦，春节就近了，冬天就要过去了，我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了。

2020年2月15日作于新疆石河子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