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而乐之

    那已是尘封多年的往事了。

    每逢着手洗晒和收藏的时候，妻便会面临这样的困惑：衣橱里、箱柜里新旧衣物重叠杂乱，拥挤不堪。旧衣服竟比平常穿用的多出数倍。赶紧清理吧。可每次拎起一件衣服意欲将其称作“垃圾”的时候，她便不由得想起曾经对此的“情有独钟”及为此浪费的金钱和精神——屡屡心疼，于是每次扔出去的便极其有限，当然还屡次有扔出去又收回来的经历。

    她茫然失措，不由得看着那一堆堆旧衣物痴痴以待。她在干什么呢？为了那旧衣服的一点点可能有的回收再利用，敝帚自珍，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大丈夫般的“拿得起放得下”的畅快与洒脱。

    有一年的春末夏初，阳光明媚，妻又要洗晒收藏了。我便说：“生活的艺术在善于舍弃，古也有训：不舍，如何得？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不舍弃那一件件的旧衣服，当我们打开衣橱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杂乱和陈旧的画面，心情怎么会好？整日徘徊在丢弃与不舍之间，心情又怎么会不踌躇？而换一种方法，当我们尝试着对我们确实不再需要的东西丢弃一部分，心疼的感觉可能有却只是一时，可再打开衣橱：干净，新奇的感觉扑面而来，穿上自己喜欢的、欣赏自己钟情的，好的心情便也油然而生，难道不是吗？”

    没想到，我的这番“高论”竟得到了妻的赏识，旧衣物们能捐的捐，该扔的扔，处置得干净利落。我们无比愉悦，心情似乎得到格外的放松。

    而今，老妻已作古多年了，相濡以沫的岁月，我是尽力地尘封起来，避免那撕心裂肺的痛。然而，这件舍得的“高论”却时时泛上心头，也许是生在天堂的她，在时不时地对我唠叨着：生活中应该懂得“舍得”的吧？心上厚积的世故与成见、虚荣和浮华、怨恨与妄念......不是更应及时舍弃吗？舍弃了世故与成见，伤痛与屈辱，我们便可以活得更潇然和洒脱；舍弃了虚荣与浮华，我们可以活得平凡而简单；舍弃了怨恨和妄念，我们可以活得快乐和平安。如果“舍弃” 能让我们平安地过完快乐而满足的一生，我们就应该乐而舍之，舍而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