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蜗居》的断想

终于看完了引起轰动的电视连续剧《蜗居》，可以下一句评语：这是一部难得的贴近生活，反映现实的较好作品。虽然剧中有些不尽人意的地方，有着明显的编凿痕迹，但主要人物的塑造是生动的，也是可信的。因为剧中人吸引了你，让你有话要说，有感而发，这就是作品的成功。

一个作者在创作的过程中，他要和作品中的人物深刻对话，而一个有心的观众不但要和作品中的人物对话，还要与作者对话，会提出很多为什么，并根据剧情来自己设想安排人物的命运。这个前提就是认可了剧中人的“现实存在”。笔者认为此剧最精彩的三个人物是郭海萍、宋思明、钉子户老太太。

如果说南方人和北方人有着一些思想性格差异的话，那么江南女人和北方女人在思想上和性格上的差异就更明显了。一般来说，北方女人敢爱敢恨，话说在明处，干脆利落，好一个爽快，而江南女人却是剪不断理还乱，正话反说，反话正说，百回千转，“作”起来，半点道理都不讲，让你恨得咬牙；嗲起来，千娇百媚齐表现，使你魂魄俱消。郭海萍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江南女子。为了一块钱，她强词夺理恨不得逼得丈夫离家出走，一旦得知丈夫出了事，却心急如焚全心全意为之奔忙，而事后柔情的显露自然博得观众会心的莞尔一笑。北方女人如果聪明而有能力，你马上就会感觉到她的干练的风格，于是小心而谨慎地与她讨论有关问题。但与江南女人相处，却不会有外在压力的感觉，当你更深地了解她，却会对她内在的能力而惊叹。从剧情上看，郭海萍在企业是位颇有能力的员工，在不需要加班的情况下就完成公司交给的所有任务，以致遭到日方经理的嫉恨。在她被迫辞职后，接下很不熟悉的家教工作，却干得非常出色，最后成为她的事业，这是令人钦佩的。剧中有两个情节给人痛快淋漓的感觉，一个是她对日方经理要求无偿加班的反抗和驳斥，最后逼得日方尴尬不堪，只有玩阴的，给她穿小鞋。不过，剧中海萍的一段关于歧视妇女的辩驳词，显得不太靠谱，如果直接引入劳动法的概念就有力了。另一个是因为教育理念的不同，海萍和日本女人发生争执，那日本女人在表述自己观点时，竟然说出“不像中国人那样懒惰”的话，海萍义正词严地说，中国人不懒惰，是勤奋的勤勉的，他们绝不靠侵略来增加自己的财富……日本女人对这样大而深的话题无言以对。隐隐地感觉到，作者有那么一点抗日情结，很有意思，也值得玩味。记得林语堂在谈论人生幸福时，把“娶一位日本太太”也算作一项条件，有点搞笑。世界上的女人都有共同点都有伟大之处，但不知道日本女人能不能和中国女人相比。中国历史上那些名垂青史的美女，与男人并驾齐驱的女英雄，无数感人至深的贤妻良母……假定日本人敢说都有，有一种历史现象，却是中华民族过去现在永远都不会有的，那就是在侵略的行列中有一批心甘情愿的慰安妇。此为大和民族中的人性？还是兽性？最好由日本的学者自己作个定论。

贪官应该是什么样的？一些人以为就像暴发户一样，飞扬跋扈，蛮横无理，颐指气使，溜须拍马，行贿索贿……其实这不是贪官的普遍现象。现实中的贪官，特别是有一定文化素质的贪官，往往在工作上精明强干，在待人上随和可亲，在生活上朴素低调，绝不会让人在外部形象上抓到把柄，实际上暗地里瞒天过海的经济犯罪才是大手笔。宋思明就是这样一个特别会玩“潜伏”的贪官。贪官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应该说他们比较高明地掩饰了自己。不是什么都是假的，包括感情，也有真的部分。这是最迷惑人的地方，以致有些“小三”比他们的老婆还坚贞，但是后果很严重。宋思明对郭海藻并非玩弄年轻的异性，而是真心实意地欢度第二春，所以他对郭海藻好，是真心的。因为如果他要对郭海藻假情假意，反而会很累。高级的贪官喜欢幕后操作，这样才体现和体会运筹帷幄的妙处，所以宋思明即使做“好事”也不愿意现身，当然，除了他的个人“还情”意识外，更有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玄妙。剧中杨书记最后对宋思明的提醒和警告，道理不错，但是表达太老套，老是“人民，人民”的。这种抽象的概念，剧里剧外都不吃香，光听这些空洞的理论，有些人们甚至不能感觉到贪官有什么危害性。其实道理很简单，每个人都在为社会做贡献，而得到社会反馈给你好处。贪官就是把你交给社会的这一部分财产据为己有和糟蹋了。强盗夺取人的财产，是直接的。贪官攫取了你的部分财产，是间接的。但本质上没有区别。因为他攫取的不是某一个人的财物，而是大家的财物，所以要全社会监督。当整个社会都腐败了，每个人都会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反对贪官，其实是维护每个人自己的利益。中国人正在从对贪官外部的厌恶逐步深化到纳税人意识。郭海藻她妈从另一方面揭露了宋思明的表现的本质，说宋在单位在家里都很低调都很压抑，他怎么宣泄自己，怎么炫耀自己呢？从情人身上就是最好的发泄口。仔细想想，这段话非常精辟，也是作者的点睛之处。

剧中钉子户老太太被剧中人称为“老江湖”，此人虽为配角，出镜不多但极有特色。老太太经多见广，有着大户人家的背景，非同小可。剧中一个细节很精彩，所有拆迁人员都奈何不了老太太，宋思明决定亲自去会会她，以市府宋秘书对上对下长袖善舞的水平对付一个窘困的老太婆当是不在话下。然而，开局就决定了胜负。宋思明身穿西装面带微笑去看望老太太，对她说：你知道我是谁吗？老太太漫不经意看他一眼说：你不是公务员就是政府的官员。宋思明大惊：为什么？你怎么不认为我是开发商呢？老太太答：因为你身上没带钱。宋思明:我今天正好没带钱包。老太太微微冷笑：你身上没有钱味，只有权味。什么是老江湖，并非油嘴滑舌，见风使舵是老江湖，看问题一语破天机才称得上“老江湖”。可怜的老太太终于用自己的生命实现了为儿孙造福的梦想，令人感慨。编剧塑造这样一个配角，不是凑数的，自有深意。

有人认为《蜗居》主要是反映和揭露中国的住房问题，笔者认为并非如此。《蜗居》只是以住房问题为突破口，较为细致地反映中国的经济和社会问题，它的重点在于人们的社会关系和男女情爱关系，它没有刻意去歌颂什么，批判什么，只是揭示生活的本来面目，让观众自己去品味。一部好的现实主义作品，并不在于作者一定要明确表现讴歌或批判的倾向，他只要忠实地反映现实就行了，像巴尔扎克一样。公道自在人心，真善美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