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访鄂尔多斯

    对鄂尔多斯的最初概念还是少年时期看的一部电影，叫《鄂尔多斯风暴》。那个时候是崇拜英雄的，而英雄的形象就是武能上马挥刀，文能舌战群儒。电影《鄂尔多斯风暴》中的主人公就是一群在草原上纵马驰骋的造反英雄，所以对鄂尔多斯的背景也就有了很深的印象。后来，又曾有过一件名牌“鄂尔多斯”的羊绒衫，并沾沾自喜了一阵，以致在街上见到“鄂尔多斯”精品店都有一种亲切感。反正对蒙古的一切地名而言，就“鄂尔多斯”叫得最顺口，乃至爽口。

    鄂尔多斯最著名的名胜是成吉思汗陵，这是去鄂尔多斯最好的由头。鄂尔多斯原来是地区和部落的称谓，现在却是一个城市称呼（鄂尔多斯市），不过，内蒙当地人一般不叫“鄂尔多斯”而称为东胜。我在那里若老把“鄂尔多斯”放在嘴边就会有人投来奇怪的眼神，这个东胜就是鄂尔多斯的“首府”。从包头到东胜有两个小时的车程，火车汽车都差不多，汽车可能略快一点，因为火车是普客，且车票惊人的便宜，只八元钱，还不到北京市内打的的起步价。

    我坐的是火车，一是图舒服，再者可好好观赏沿途的风景。火车上的人不算多，有很多是打工者，坐在我对面的就是从四川绵阳出来的农民工，他们一起有二十多人。在我与他的攀谈中得知，他们那里土地非常紧张，一个人只有五分地，而且这五分地也被镇里征用了，他们就属于无地无产者。我问道关于土地的补偿费，他告诉我第一年每人每月120元，第二年100元，第三年80元，第四年就没有了，而且就这个水平镇上还有所克扣。我大略算了一下，也就是3600元就把当地人赖以生存的生产资料全部买断了。这是否也是土地的一种流失？

车窗外，大片的土地在滑过。这既不是草原，也不是沙漠，更不是良田，而是荒芜贫瘠的沙石地，我以为这可能就属于戈壁滩一类地皮的了。我对同车人开玩笑道，如果把这里的土地划100亩给你，你就是个大地主了。他忙说不行不行，这里哪有水呀。水，又是一个当代重大而沉重的社会课题！为了轻松一下，我仔细看了看这位民工兄弟的面相，猜大约有五十来岁。我问：今年有四十几了？果然，他高兴地笑了，将五个指头捏在一起做了个手势。我回应道：哦，五十了，没看出来。人哪，都希望年轻，谁也不例外，无论你是高官，还是农民。

    到了东胜，一出火车站，就打听去成吉思汗陵的出租车，心想再多花个三四十元也就到底了，没想到出租车司机一报价，差点吓我一跟头：200元，最低160元。太令人想不通了，坐了两个小时的火车到本地，居然还需几百元！后来坐了交通车，付20元，代价是只停在高速路边，自己走进去。从这点看，内蒙比起外地，经济头脑和文化意识是差一点，本来内蒙的人文景观就不多，像这等独一无二的名牌还不广而告之，开设直通旅游车？奇怪的是从包头到东胜对成吉思汗陵等没有任何广告宣传，旅游事业几乎为零。

几番辗转，终于到了成陵。成吉思汗陵，应该是成吉思汗当年的衣冠冢（如昭君墓一样）。由鄂尔多斯部世代担负守护管理的重任，其中达尔扈特人专司祭祀供奉之职，完整保留了独特的成吉思汗祭祀和蒙古族古老的文化习俗。据一位讲解员介绍，他们在此守灵生活已经是三十多代了。现在所见的景观其建筑设计具有现代特色，十分漂亮，却令人失望。因为历史遗迹只有原生态的东西才给人以历史追溯感，哪怕最原始的蒙古包，最简陋的兵器和用具。搞得那么金璧辉煌的干什么？据说有几个成吉思汗用过的原件，被供在远远的祭台上，也看不清楚。原本就观者寥寥，只好了了观之。

《敖包相会》是蒙古族非常动听非常令人喜爱的民歌，谁要认真地去唱就会融进去，飘起来，随着歌声进到一个纯洁美丽的境界。这次见到了“敖包”，即在一个高处堆砌的石堆，它是蒙族祭祀、纪念和约会的地方。据说绕它走三圈，并向它抛掷石头就会带来好运。有几个游人煞有其事地围着敖包走起来，但我还没想明白在此约会是个什么滋味。敖包相会是应该有月亮？还是应该有雨水？抑或是先有月亮再有雨水，渐入佳境。

回来等车的途中，看见一蒙族小姑娘在做蒙语功课，好生新奇，问她学蒙语难不难，害羞不答。我给小姑娘照了几张照片，她竟未察觉，专心得可爱。这也是一门“外语”呀。

到东胜后，为乘火车又与一位胡子拉查的民工搭上了腔。他是宁夏的，到此地打了三个月的工，结果老板跑了。应该收入三千元，到头来却颗粒无收，口袋里只剩三元钱了。幸而他是乐观的，一提到回家眼角眉梢都溢出幸福的笑意，他准备先买个站台票到包头，再找老乡想办法回宁夏。我问他：不找个地方再打工，挣点钱回家嘛。他说：不了，麦黄了。继而感慨：还是在家好啊，在外又劳累，还常常拿不到血汗钱。……到东胜火车站，当班的火车已走，他等下一班，而我必须坐汽车赶回包头，在那里赶回京的列车。临走时，我随手从口袋摸出五元钱塞到他手里，他愣住了。我跑出候车室跳上一辆出租车就走，无意回头看了一下，只见那汉子面色凝重地从候车室跑出来，表情复杂地向我挥手，直到看不见。我忽然后悔得想哭，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算什么事呀？同情是廉价的，而这条汉子却是一个本真的人，他热爱生活，珍视世界上哪怕微不足道的一点善，并有一颗感恩的心。我只觉得惭愧。

    行路就是读书。看成吉思汗陵并没有预期的收获，但走入社会的这一天，却收获多多。也许是年龄越大，也就越喜欢发感慨，实际也没什么用。

    可惜真正的鄂尔多斯大草原还没见到，但愿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