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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母情思(家庭纪实故事)

时间:2024-08-03   作者:宋双人 录入:宋双人 文集:纪念文集 浏览量:15 下载
一.孤独老妈
    妈妈来了,是我强行把她接过来的。
    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在很多年之前就都出飞了,而且大都飞得挺远,只有二妹子还在老城。
    其实,接老妈来是我多年的愿望,只是一直没有实现而已,我曾经多次去信和打电话,而且还专门去接过,可老妈就是不来。
    为什么不来呢?老妈说:“故土难离呀,一个人过挺好。”
    老妈也不是谁家也没有去过,曾经去过二弟家。
    二弟家住在北京,各方面的条件都比我家好,也愿意接老妈过去,我们兄弟姐妹也同意。还因为那是首都呀,让老妈去开开眼界嘛,享受享受,可老妈也是不愿意去,经过我们大家好说歹说,最后总算是劝去了。
    那是在十年前的事儿,老妈在那时虽然已经75岁了,身体还算可以。
    可到了北京就开始闹病了,今天发烧,明天闹肚子,过几天,又这儿疼、那儿疼的,在头一个月里,就跑了好几次医院,人瘦了一圈!
    最关键的是精神状态,糟透了!医生说是水土不服。
    其实,我们都心里有数,虽然跟水土有关系,但不是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故土难离呀!
    没有办法,老妈在北京只勉强待了二个月,就只好又送她回老城了,老妈对老城那个家,真是眷恋得非常非常邪乎!
    其实,那个家还有啥呀?屋里一共才十平方米多一点,只有一对老箱子,还有箱座,那还是在我结婚时那年打的,我出来后就留给了家里。还有一个老式桌子,三个抽屉的,下面没有卷柜的那种,以及椅子和凳子。在早年,福利分房是带家具的,一个桌子、二把椅子、四个凳子,咱家竟用到现在,当然,都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了。
    本来,爸妈还有一对更老的箱子,但已经破损得更厉害了,都散架子了,最后,只能是早劈了生炉子了。
    还有就是自搭的板床,靠南面窗户,东西顶墙,满满登登地占了半间屋子,再还有就是箱子里的破东西,以及锅碗瓢盆。
    当然,对老妈来说,最重要的是墙上那些老照片。
    一张是爸爸的黑白遗照,12吋的,用镜框镶着,挂在桌子上方的墙上。
    在对面墙上一对箱子的上方,还另外挂着一溜的老照片,也是用镜框镶着,大都是老旧的黑白照,少有几张彩色的。
    当然,对这个老屋,我也是有眷恋的,但只是有些许,我既眷恋那幸福的童年,又憎恨那痛苦的童年!

二.回想童年
    在小时候,我们兄妹五个像蝗虫一样,与爸妈同挤在一个大板床上睡觉,因为挤,我们兄妹经常打架,谁躺下晚了,根本就没有地方睡!
    福利分房的家具其实也包括床,但用床形成不了大铺,睡不了那么多人,只好把床头锯了,再加些木板,铺成大铺,这样,才能勉强睡下那么多人,而且,还包括早年还在的奶奶。
    对小时候的很多事,我真的还记忆犹新,现在想起来,有的真的很甜蜜,有的真的很痛苦!
    记得一天最难忘的时候,往往是在冬天的早晨,我们不常被爸妈起床后的动静弄醒,而是常被饭菜熟了的香味熏醒!
    一打开蒸锅,一锅涩涩黄黄的、冒着难闻气味的大窝头就不要说了,还有那天天难喝的破白菜汤或萝卜汤,虽然其实并不难喝,妈妈做得很好喝嘛,但天天喝,就喝不下去了。而最令人兴奋的是,有时妈妈一打开蒸锅,偶尔是一锅大馒头,或是大花卷,我们是被这种香气熏醒的!
    凡在这时候,我们都立马支支愣愣地爬起来,在被窝里支撑起上身,伸着脖子,瞪着眼睛,鼻子使劲地嗅着,口水都流了出来!
    当然,还有妈妈偶尔炒的肉、煎的鱼,那就更香了,妈妈凡在那时看我们高兴,也张着嘴乐!
    最难忘的还有这种情景,妈妈给爸爸炒了两个鸡蛋带菜盒,与装了两个窝头的饭盒,一起装进爸爸上班带的提兜里。
    尽管如此,鸡蛋和葱花的香味,在屋里久久不散,我们仍然在不断地使劲地嗅着!
    常在这时候,爸爸就会把菜盒再拿出来,打开盖,放在我们的鼻子底下,让我们挨个地闻闻,然后,拿起筷子来,给我们每人吃一口,然后就没了。
    妈妈在这时候总是埋怨,可爸爸却笑着说:"其实,我最爱吃咸菜,你妈弄的真香。"边说着,边把咸菜夹到了菜盒里。
    奶奶在这时候早起来了,弓着腰,在屋里收拾这儿、收拾那儿,看到这情景,总是摇头叹息。
    其实,只有冬天才在住人的屋里做饭,不是只因为厨房冷,而是为了给住人的屋里取暖。
    在那时候,虽属北方的老城,也没有暖气,只好在屋里生上站炉子。在早晨,我们冻得总是把头缩进被窝里,在感到暖和的时候,就知道妈妈已经把炉子生着了,再加上饭菜的热气,屋里的幸福气氛是最浓的!
    在每天爸爸上班走后,妈妈把我们的棉袄、棉裤,用手拿着在炉子上烤,然后喊我们起来,挨个给穿上。
    其实,爸爸在工厂里是中层干部,虽然不愿意给单位找麻烦,但因为家里人口多,住得太困难,也曾经写申请扩大住房,可总不能如愿,因为,那时的房子分配确实紧张。
    我们这个单元,其实有两个房间,一南一北,一进大门是走廊,我们家在南屋住,北屋住着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庭,共用一个厨房和一个厕所。
    在文革后,北屋那个知识分子当了稍大的官,给了双居室,搬走了。
    这可是个机会,爸爸不得不猛申请,两个房间终于都给了我们家,我们家在那阵子好顿高兴!
    最高兴的是我们这帮孩子们,那时候,我已经近18岁了,太能帮家里干活了,与弟弟妹妹们,争着抢着,帮爸爸把三张床拆到北屋安上。又找来新木板,把南屋仍钉成大板铺,爸妈和两个妹妹,还在南屋住,我们哥仨在北屋睡单床,甭提多高兴了!可惜,遗憾的是,奶奶那时已经不在了,要不多好哇。
    后来,又拥挤了,因为我结婚了,在北屋住,弟弟们又回到南屋大铺上去挤了!
    我为什么当年要搬出去?为了改善家里的住房条件也是原因之一,但哪承想,二蹦哒,三蹦哒,竟蹦到N城去了,离家好远。
    蹦到N城后,起初,我并没有后悔,因为单位不错,媳妇工作也不错,买了三室二厅的房子,我和媳妇住一个屋,儿子成人结婚后住一个屋,剩下的房间是给老妈准备的,当初,买房子就是这么想的嘛,可老妈就是不来。
    说来也怪,我蹦到外地去了,两个弟弟和大妹妹在后来,也都蹦到外地去了,在老城,只剩下二妹子了。在爸爸活着的时候还好,可爸爸一走,家里就只剩下老妈一个人了,对我们做儿女的来说,心里是放不下的。
    老爸是在73岁时走的,得的是脑血拴,脑血拴不像脑溢血,一般不会立马故去,我恨死那家医院了,是他们把老爸的病耽误了!
    在那时候治疗脑血拴,记得,一般都用叫"小分子"什么的药,而那家医院用的是自制的药汤,记得好象叫"川胸芹"什么的,一点效果都没有,我们家属要求用"小分子"什么的,医院不肯。
    事后才知道,"川胸芹"是他们在那时正在试验的自制新药,其它的药一律不用。后来,"川胸芹"经试验无效不用了,又改为用"小分子"什么的了,而这个档口,却让老爸赶上了。
    治疗脑血拴,在当时,虽然没有特效药,但很多患者用"小分子"什么的,也有抬进医院,站着出来的,而老爸是白治疗了一个月,抬着进去,抬着出来,一点也没有见轻。虽然,在以后想尽了很多办法,但黄金抢救期已过,回天乏力,且越来越重,几年后,撒手人寰!
    在老爸走后,老妈像变了一个人,原来,风风火火地忙生计的劲头不见了,有点像呆傻的样子,食欲就不用说了,人整个堆了下来。还好,在三年后,老妈的状态恢复了一些,人的生老病死是常态嘛,不看开也不行。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二弟把老妈接走了。

                                三.辛苦老妈

    老妈从二弟家回到老城后,我们仍不死心,都仍然争着抢着接老妈去,可老妈再哪儿也不去了,结婚嫁出去的二妹子,只好常回去看老妈、陪老妈。
    人生难啊!我们如舍弃工作、舍弃小家?回家去陪老妈?这也不现实呀?就是二妹子老回去看看,陪一陪,老妈都不让。说:"都有自己的家,都有自己的工作,都还要为国家的发展建设出力,不用老往妈这儿跑,妈一个人过挺好的,放心吧。"
    我们能放心吗?可不放心又有什么办法呢?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虽然每天忙自己的小家、忙自己的工作,但也心急如焚!因为,老妈的岁数越来越大了,身体也越来越差了,在那时候,都八十多岁了!
    老妈的身体本来是很好的,劳动人民嘛,只做家务,也是劳动人民。
    做家务活轻吗?不但不轻,而且很繁重,在小时候,我还不懂这个道理,现在懂了。所以,现在一想起在那时候妈妈干活的样子,我就心酸,甚至于流泪!
    如在那时候,我们还小,什么也干不了,只知道玩,而且还淘气,常常惹妈妈生气!
    如妈妈一个人去买煤,这可不是轻巧活儿,需要拿煤供应本,去煤场排半天队买。买到煤后,在后来,有往家用手推车送煤的了,给人家运费就行,但在早先,得往家自己运煤,分多次用麻袋往家里背。煤运到家后,还得筛一筛,煤块留炉子需要旺火时用,煤面加黄土打成煤坯用,或加黄土当潮煤用,而且都需要搬运到三楼的家里。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不但帮不上忙,还总跟着捣乱!
    又如买秋菜、渍酸菜、搬大缸、压大石,妈妈一个人干是很吃力的!
    还有劈劈材等很多很多活儿,就是平时买粮、买菜也不是轻巧活儿,如买豆腐,就象上战场!
    如在那时候,有一段时间还没有须有票,一听说来豆腐了,人们像潮水一样地往商店跑,秩序好时能排队,有时候就是疯抢!
    当抢着买出几块豆腐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变了形了!如帽子挤丢了,鞋踩掉了,衣服扣挤没了,披头散发的,泥头汗渍的!
    妈妈在干活的时候,就大都是泥头汗渍的样子,特别是在干重活的时候,头发乱得垂下来,糊在满是汗水的脸上,不时地用戴着套袖的胳膊擦擦,因为手太脏。有时累得受不了了,就稍直直腰,喘喘粗气,活动活动,对着水龙头,"咕咚、咕咚"喝几口凉水!
    还有种地,我家所在的楼区不是市中心,在那时候人少,稍有些闲地方,所以,家家都在楼后弄了块小田地。一年到头,妈妈是春天翻地、背垅、种地,夏天是拔草、铲地、侍苗,秋天是收割,当然,还有平时的积肥、施肥、灌水等很多活儿。
    为什么我家在那时候不在市中心住?是有原因的。
    我爸在解放前,很早就已经当上了老城里的工人,在1945年小日本投降后,老城里原日本人住的一些楼房,立刻就空了,很多原住房困难的人们,就搬了进去,我家也搬了进去。搬了进去的中国人当然高兴,后来,就把这些楼起名叫“新华楼”,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我爸所在的单位,是一家钢铁公司,而且,那时是全国最大的钢铁公司,并且还在不断地发展壮大。因此,在市郊又加建了一个工厂,在市郊还盖了一些楼,让到后建工厂里工作的工人住,这样上班能方便些。但毕竟是市郊,工人们都不爱去住,如此,当干部的就得带头了,我家就带头搬了过去,我说的老城的家,就是这个家。
    这个老城的家,跟“新华楼”条件有很多不一样,如没有煤气等等,我妈的家务劳动,就增加了很多艰苦。
    爸爸是干部,又是劳模,一心扑在工厂里,早出晚归,所以很多活计,都是妈妈一个人干的。
    爸爸也过意不去,常对妈说:"那些重活、累活给我留着,哪能都让你一个人干了,可别累坏了。"
    爸爸再忙,也有偶尔休息的时候,每逢这时候,总是琢磨还有什么重活、累活,然后,拼命地争取都干完,我们不懂事,却也总是跟着捣乱!
    好象有专家说,劳作等于锻炼,所以老妈的身体一直还是不错的,虽然在老爸去世后,堆了一阵子,但毕竟有老底子,恢复后还算可以。
    但如今不行了,80多岁了,头发已经像雪儿一样的白了,满脸皱纹,弓着腰,已步履蹒跚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让她一个人过,我们做儿女的怎能放心和忍心?所以,不管老妈愿不愿意,我在后来,就强行地把老妈接了过来。
    当然,我也动了招儿,要不,老妈就是不来呀。
    如我故意说:“妈,您就顾着老城这个家,不顾我们儿女过得怎么样?上我家,帮助看护一下我家呗?”
    老妈说:“净瞎说,你们的家还用我看护呀?我懂,你故意这么说,是为了让我去。”
    尽管如此,经我反复地请求,老妈最终还是来了。

                                 四.老妈晚年

    老妈当然是住在给她准备的房间里,阳面,大玻璃窗,床是双人的,为日后如有什么情况,照顾方便。有一个衣柜,够她放各种衣服的了,在墙上挂了一台42吋的平板电视,坐在床上就能看,不用到客厅去看电视。
    我以为一切都准备得挺好,哪承想,并不那么顺利。
    比如吃饭,虽不能说顿顿吃山珍海味,但每天,虽然换着样的挑好吃的东西进行调剂,可老妈有的连瞅都不瞅。如肉、鱼、虾,给她夹到碟里,有时能吃上几筷子,再给就连说不要了。像特意给她做的海参、鲍鱼等稀罕物,她连瞅都不瞅,给也不吃。
    我说:"妈,现在不比从前了,国家富有了,我们也有钱了,好东西有的是,您得多吃些,这样身体才能好,才能长寿,我们做儿女的看着也高兴。"
    可妈说:"不爱吃,不想吃。"就连青菜都吃得很少。
    我儿子曾经问:"奶奶,您想吃啥?您说出来,我们给您做。"
    妈说:"想吃咸菜。"
    我说:"在我们小的时候,记得老妈做的咸菜可好吃了,可能想吃那种咸菜?"
    老妈做的咸菜虽然都是大萝卜、大白菜等普通青菜,但让我们做出一模一样的出来,还真不好弄。
    媳妇说:"现在,有很多人还是爱吃那老式咸菜,超市里有的是好咸菜,挑好的买几样,看妈爱吃哪种?"
    媳妇真的买回来好多样,大都是高级的酱菜,可老妈还是不爱吃,亏了也买了那种"红咸菜",细丝的那种,老妈爱吃它。
    饺子、包子等细做的主食,老妈吃得也差劲,就是只吃大米饭,特别是爱吃高梁米饭,既使是新焖的饭,也要泡上水,她说这样吃顺溜。
    结果,想让老妈好吃、好喝的愿望落空了,老妈每顿只吃少半碗泡米饭,就点咸菜,很少吃别的菜。
    水果老妈吃得也少,也说不爱吃、不想吃,我们把水果剥了皮,送到她嘴里,十回有一回吃了就不错了。
    但有一天,我买了苹果回家,老妈来后,我一直没有买苹果,因为老妈咬不动,买是留给我们自己吃的。可只见老妈眼睛突然一亮,立刻拿起一个就开始啃皮,我们都惊呆了!也忘记了给她削皮,只静静地看着她怎样吃?
    老妈是假牙,啃了半天,总算把皮啃完了,然后,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拿到洗手间冲了一冲,最后递给了我!
    我突然明白了,眼泪喷涌而出!接过苹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老妈则笑了!
    在小时候,能吃到水果是很难的,不是没有钱买,而是买不到。
    爸爸进工厂很早,因为早就有八级工的技能,在1949年刚解放时,就当了总工长,而且是科级干部,管九个工长和好多工段呢,月基本工资有119元呢,还不算奖金什么的,对普通的人家来说,收入是相当不错的,既使人口多,也够花,因为东西太便宜了。如豆腐才二分钱一块,那还是在我印象最深的“文革”期间,在早些时候更便宜,如大火勺才一分钱一个,问题是后来东西太匮乏了,有钱也买不到。
    在那时候,买什么都凭票,还别说,凡是凭票的东西很少断档,如鱼、肉、蛋,老有,只是买的人冷清,因为哪有那么多票呀,而不凭票的东西,就不是这样了,根本就很少有货。
    在那时候,如商店里的水果档,是一溜的向外倾斜的有格子的大槽子,背景是大镜子,槽子里在装满水果时,镜子一衬,玲榔满目,刹是好看,可总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在家里吃不到水果,父母是要想办法的,所以,爸爸有时不知从哪儿买回来一兜苹果,一进屋,我们就能闻到香味,抢着把兜子打开!
    妈妈这时就会拿来盆,装上苹果洗一洗,而我们却总是迫不及待地伸手抢苹果,妈妈也总是打我们伸出的小手,笑着说:"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洗干净了再吃,小馋猫们。"
    洗完后,妈妈就会对爸爸说:'行了,你给孩子们啃皮吧。"
    爸爸这时就会对我们说:"排好队。"
    我们就会排好队,最小的二妹子在前头,我在最后一个。
    然后,爸爸开始啃苹果皮,啃完后,一个一个递给我们吃,还会在边啃皮时边说:"哎呀,真香,真甜!"
    当我们都吃上苹果后,爸爸还会说:"哎呀,挺累牙,还是让妈妈给你们啃皮吧。"
    这时,妈妈就会笑着说:'累什么累。"也就开始给我们啃皮。 
    其实,是爸爸挂记着让妈妈也尝尝苹果的鲜味,他们是舍不得吃个苹果的,只是把皮吃了。
    如果苹果少,我们会一气吃光了,如果多,会留起来再吃。
    在那时候吃苹果,确实是感觉又香又甜,其实都是很次的苹果,最大的,也就比鸡蛋大不了多少,顶多半红,小一点的全是青的,都是“国光”品种,哪能赶上现在的苹果。
    听说,那时的好苹果都出口到苏联了,给老大哥送去了,都是精选的,都是红红的大大的,般般匀的,用包装纸包着。
    我买的这个房子特意买的是二楼,目的是能让老妈方便下楼走走,每逢天气好,我们家人谁方便,就会扶老妈下楼。
    我们这个小区,还是不错的,有假山,有假河,有鱼池,有树荫,有绿地,还有小广场,有休息的座椅,妈妈走累了、看累了,可以在小广场的座椅上歇一歇。广场上常有很多人,也有老年人,也可以唠唠嗑,可老妈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因为她说都不认识,嗑没法唠。
    在楼上的时候,她总爱依在阳台上向外看,问我老城在哪里?我指着北边的方向,说在那里,她就老往那个方向看。还问我二弟、三弟和大妹妹的家在哪里?我也指给她看,她也总是在望。
    不向外望的时候,就总爱在屋里看照片,爸爸的遗照和那些老照片,我都拿来了,挂在了妈妈的屋里。爸爸的遗照挂在电视的对面,在双人床的上方,其他照片挂在了窗户对面的墙上,有二趟,都特意挂得不太高,为的就是让妈妈在看时能方便些。
    妈妈在看老照片时相当地痴迷,有时,一看能有好几个小时,从她那有时凝重、有时露出笑容的表情看,是在经常地陷入回忆之中。凡在这时候,我特意不去打搅,让她老人家享受一下回忆吧,那对她可能是很珍贵的。
    另外,也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烦心事,如老妈上厕所的事儿。
    老妈虽然吃得少,却总爱喝水,当然,不能让她再喝冷水了,这可能与她在年轻时,干活累爱喝水有关系,所以在夜里,她要"起夜"三、四次,也可能与年老了肾脏功能差有关系。
    我怕老妈"起夜"摔着,给她准备了痰盂,说半夜就在痰盂里方便,可她不肯,非要上卫生间。
    没有办法,我只好准备了几个零点几瓦的小灯泡,安在老妈去卫生间的沿途上,夜里常明着。尽管如此,尽管老妈也知道"起夜"会影响我们睡觉,尽量蹑手蹑脚地走,但毕竟是老年人了,常碰得叮噹山响。没有大动静的时候,那种蹑手蹑脚的脚步声,虽然轻微,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象有节奏的鬼步一样,反倒让人觉得恐怖!
    其实,不管老妈脚步如何轻,稍有动静,我就会醒了,立马起来,协助老妈上厕所。
    上岁数的人就是上岁数的人,坐便垫常被她弄得湿湿的,甚至于有时还蹭上了大便,她也不知道。
    媳妇为此常嘟囔,我说:"你嫌弃我老妈了呗?"
    媳妇说:"不是,我们女人就爱嘟囔嘟囔嘛,我收拾都收拾了,你还不让我嘟囔嘟囔?"
    看来,当初房子买二卫的就好了,还有那种卫生间就在住屋隔壁的,现在可好,老妈上厕所得出屋门,到客厅,再走一会儿,才能到卫生间。 
    其实,既使买了二卫的,也不能彻底地解决问题,因为老妈不喜欢坐便,喜欢老式蹲便。
    我说:"妈,您喜欢蹲便,咱就换成蹲便的,可您能蹲着起来吗?"
    老妈说:"费劲,在老城时,得拽着前面立着的那根水管,费好大劲,才能站起来。"
    我说:"还是的,年老了得服老,还是坐便好。"
    老妈说:"那就别换了,还是坐便吧,习惯了就好了。"

                               五.老妈陈迹

    得说一下,老妈可不是因为没有文化,较愚昧的那种人,在同龄人中,老妈可曾是姣姣者!
    在旧社会,穷人虽说念不起书,但不是都不念书,老妈还是念了几年书的,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小学毕业吧,或许还要更高一些。
    我父母祖籍其实都是山东人,只是"闯关东"早些,早就在老城附近的农村扎根了,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父母两个人而且从小就认识。
    在那时候,农村很少有学校,但类似私孰的学堂还是有的,我父母就是在那儿念的书,要不,我父亲也不能因为有文化,早进城当了工人。有些穷人家确实明白,再困难,也要让孩子读书,我父母就是这样念的书。
    不要小瞧了只念了几年书,当时,可是香饽饽呢,解放后,因为老妈有点文化,在家属中,很快就显露出来不一般了。
    显露一是在街道,二是在父亲的单位,街道是让老妈当街道干部,单位也是让她管点事。
    中国妇女在传统上是主内的,但在新社会,是主张妇女解放的,在那时候,不管你上不上班,妇女都被组织了起来,老妈选择了上单位。
    单位那时的很多工作,都是依靠妇女来做的,老妈很快地就当上了小头头,后来,还被选送到市里,进行进一步的干部培训。市里有个女市长姓杨,很赏识我老妈当年的能力,很快也让她当上了小头头。可惜好景不长,随着我们兄妹五个接二连三地出生,老妈最后又被迫选择了回家,一心一意地培养孩子们。
    等我们都稍大了以后,又有一个潮流可以上班了,就是"家属自救",可老妈没有去,街道也曾多次让她当街道委主任,她也没有干。
    可别小瞧了街道委主任,在那时候,虽然不是正式的国家干部,但也是有待遇的,后来都按退休处理了。而且在后来,街道都办起了小企业,有很多机会,也可以按退休待遇处理。
    我们后来曾问过老妈,为什么不当街道委主任?为什么不上街道企业?为什么不去"家属自救"上班?
    老妈说,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脑袋削尖想当官,不争着抢着要待遇,老爸在邻居们当中,挣的工资是比较多的,同样多的孩子,挣几十块钱的家庭是大多数,有机会时,跟他们争着抢着干啥?
    其实,她虽然没有干街道委主任,但比街道委主任干得街道工作还多,因为,大家有事总爱找她。她虽然没有去“家属自救”和街道企业上班,但也没少跟着操心和操忙。
    所以,老妈并不是愚昧之人,相反,是能行之人,只是亏得太多,也没混上个退休待遇,刚开始进厂的那帮妇女,以及包括在市里培训时,曾围着老妈团团转的一些人,有不少人后来还当了大官呢。
    尽管我们精心照顾,老妈也像在二弟家一样,时不时地闹这病、那病,在一年后,竟变成了老年痴呆!在二年后,竟瘫痪在了床上!在三年时,竟找老爸去了!
    在刚开始,老妈是单睡的,四个月后,我看不行,就又买了个单床,过去陪着睡了,照顾了老妈近三年,媳妇争着要去陪,我没让。
    不是我心疼媳妇,是基于两个考虑。
    一是,媳妇侍侯老妈,虽然是心甘情愿的,但总是嘟嘟囔囔的,让我受不了。二是,俗话说,"病长无孝子"嘛,虽然是有些道理,但我要用自己的行动,来打破这个“俗话说”。
    虽然在前面说,老妈在来一年后变成了痴呆,其实是很快就逐渐痴呆了,如那次给我啃苹果皮,就已经有些痴呆了,只是在后来,越来越厉害了。
    如问她,喝水吗?她总是会说,喝,可逐渐地就不会喝了,在喂她水时,盛水的汤匙,放到她嘴边,都无动于衷了。
    所以,我在后来有些后悔,或者叫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如不强行把老妈接过来,老妈是否还能多活几年?
    当然,弟弟妹妹们过后也都劝我,不要自责,我们做儿女的做得没有错。

                        六.故乡寄情

    老爸的墓葬地在老城,因为是老劳模和后来的县团级干部待遇,被安置在烈士陵园。我老妈虽然没有什么待遇,其实,也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经跟老城有关部门咨询,也同意安葬在烈士陵园同一个墓地里,因为查档案了,在建国初期,对我妈的一些业绩,还是有记载的。
    在那一天,我们兄妹五个都去了老城,捧出老爸的骨灰盒,连同老妈的骨灰盒,回到了他们曾经生活和眷念了几十年的老屋,让他们再看看,由此,对有些事情才详细得知。
    如房子,原二个房间都已经是咱家的了,怎么后来又变成了一间?
    原来,在老妈刚一个人过的时候,邻居张婶家来了个常住的亲戚,是农村来的小俩口,还带着好几个孩子,来城市打工谋生来了,给张婶家挤了个鸡犬不宁!
    老妈的心眼好使,看不得别人遭罪,就主动地把北屋借给了张婶的那个亲戚,人家要象征性地给点房租,老妈也不要,说不缺钱,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搬来了还有个伴儿。
    人的境界往往是不一样的,那个亲戚可能是穷怕了,紧抓一切机会来改善生活状况。在临近房改的时候,他们对我老妈说,能不能好人做到底?房改时,这间房子就归他们,这样将来拆迁时,他们就会有真正的独门独户的家了,户口已托人迁来了,房改补的一间房钱由他们家拿。
    对这样的过分要求,老妈竟答应了,先把那间房的房证,改成他们家的了,所以,咱家又变成了一间房。然而,拆迁的事一直没有实现,虽然这是刚解放时建的老式三层楼,但老城开发慢,还没有开发到这里。
    我们回来了,那个亲戚对我们很热乎,说我老妈绝对是个好人,这么多年相处,深有感触,她那么大岁数了,还要强得很,干点什么,我们帮忙还不用,等我们有什么事了,还反过来帮我们。还说,老太太吃饭可能将就了,两天焖一锅饭,然后顿顿泡水吃,菜也只吃点咸菜,很少做别的菜。我们做点好吃的送去也不要,相反,还老给我们咸菜,还别说,那咸菜还真好吃。
    由此,我完全明白了,为什么老妈老是泡饭吃?原来是多年习惯了,二妹子也曾说老妈老这么吃饭,但这回我是更彻底地了解了。
    由此,又想起了老妈更多的往事,特别是老妈还惦记的一件事。
    老妈故土难离,当然是指老城这个家,当然是指当年只有十来平方米,这个曾给她带来无尽欢乐的老屋。但还有一个地方,也是老妈常常提起的,特别是在最近的几年,老妈曾多次提出来要回去看看,就是指农村的那个老宅。
    老爸和老妈,当年在农村就结婚了,与奶奶一起住在爷爷留下的一处三间草房里,在那里,也有老妈难舍的记忆。进城后,这三间草房借给了老爸的一个远房亲戚,过后,爸妈只回去过一次,而且是带我回去的。
    为什么?一是老爸太忙,无暇回去,二是太远,虽然才离几百公里,但那时交通不便,回去一次要好几天呢,三是因为,那里后来已经无直系亲人了,在爸妈进城后,其他的直系亲人,就也都陆续地进城了。特别是第四点最重要,是有要房子的嫌疑的,对那老宅房子,父母也商量过,不要了。
    在早年,那个远房亲戚也曾来过几封信,告知房子的情况,后来,见我家不要了,也不准备回去了,也就不再来信了。
    就是这个老宅房子,还留有老妈幸福的记忆,就是在那片土地上,而且也留有老妈在孩童时代难忘的情怀,因为,爸妈也都是在那里当地出生的。
    我跟弟弟妹妹们商量了一下,说很遗憾,在老妈生前,没能满足她的这个愿望,现在让她回去看看吧,连同让老爸也一起回去看看,然后,再回老城安葬在一起。
    大家都同意,我们就捧着老爸和老妈的骨灰盒,一同踏回了故地,不指望老宅还在,都六十多年了,但能嗅嗅故土的气息也好。
    但令人惊讶的是,那个老宅竟然还在!我们祖籍虽然在山东,但这里是第二个故乡,我们可是惊喜万分!
    我兴奋地流着泪,捧着老爸和老妈的骨灰盒,急切地在院子里,在房子周围,在屋子里转着,让老爸和老妈再好好地看看。并对老妈说:"妈妈,对不住您了,一直没让您回来看看,没承想,这个老屋还在,您和老爸好好地看看吧!"
    在我小时候,曾经回来过一次的记忆里,这里主要是青草状的一切,到处都是青草和野花,还有那青青的庄稼、青青的蔬菜,还有就是,草房水井和院里那棵大杏树及院子的篱笆,还有到处都有可玩的泥巴。
    真的没承想,这些大都还在,当然,如今的乡村变化极大,但我家老宅却没有任何变化。如泥巴路,已经变成了柏油路,家家的草房都变成了大瓦房,甚至还有很多小楼,与绿油油的庄稼地同在的,还有很多小企业,还有许多文化福利设施,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正在疑惑间,村长来了,我们当然不认识,经过唠起来,才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借住的那个远房亲戚,因为后来有了新房场,早盖了新房搬走了,虽然,我家说不要这个老宅了,人家也没有占便宜,而是把老宅交给了村里。村里完全可以把老宅扒了,地用作其它用途,但没有这样做,因为有高人给出了个主意。
    在那时,这里已经到处是新模样了,相比之下,咱家老宅就显得很不协调了,很是刹风景,但那个高人说,要换一种角度看呢?可能不但不刹风景,还抬色!
    在那时,这里已经开始发展成为旅游区了,虽然山美、水美,但老建筑基本上都没有了,是个缺憾。那个高人说,如把这个老宅保留下来,让游人看看过去的模样,不但不刹风景,还是一处教育基地呢。村里最终采纳了那个高人的建议,我家老宅,因此就侥幸地被保存了下来。
    村长对我们说,我家如还要这个房子,所有权还归我家,住人也可以,但不能擅自改动,要翻盖,需要村里的同意。
    我们商量后说,不要了就是不要了,所有权还是归村里吧,能做教育基地,是我家的荣幸,这里是我们的故乡,我们没能为故乡的建设出什么力,献出这个老房子,就算为故乡的发展也尽点力吧。
    村长很高兴,连说谢谢!
    我们兄弟姐妹,抱着老爸和老妈的骨灰盒,把屋里和院子里反复看了个遍,还找了个高处,让老爸和老妈,看了看故乡的整体变化!
    我对老爸说:"爸爸,不要以为我们心里只有妈妈,我们对爸爸和妈妈的感情是一样的,只是在这个家里,妈妈是最辛苦的。爸爸,您一生的操忙主要在单位,为单位为国家献出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而对我们这个家来说,妈妈的贡献是最大的。”    
    我对老妈说:"妈妈,在我们这个家里,您确实是最最辛苦的,而且有事总是为别人着想,不但为旁人着想,也为儿女着想。我们请您来儿女家住,您不来,虽然是眷念老城的家,但最主要的是,不想给儿女添麻烦,我们现在懂了。”
    我还对老爸和老妈说:"爸爸,妈妈,我也快是花甲之人了,在过去,有很多事情不太懂,现在懂了,可已经晚了,就是没有能好好地孝敬爸妈,请您们在天堂等着,我争取早一点与您们团聚,在那时候,一定要好好地孝敬您们 ……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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