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惠勤劳的奶奶

    奶奶比爷爷早去世十年，可在我的印象中，对奶奶的记忆要比爷爷多一点、或者说更亲切一点。因为我从小一直和奶奶住，接触得多一些，而爷爷一直在邯郸工作。    

    记忆中的奶奶永远是一个模样。她脸上满是皱纹，但谦恭的笑容让人怀念。头发花白，但梳得特别整齐，在脑头后扎起一个纂，用黑色的网子网住，在上面再插上一根银色的签子，看着特别慈详。    

    奶奶的身上永远是一身干净的蓝黑色的衣衫，上衣的左前襟较大，直接扣在右侧的腋下。衣服的扣子和现在的扣子不同，是用布条勒成的类似花骨朵儿的小圆疙瘩。扣门则在另一侧用条布勒成的小圆孔。扣子系上，在平淡中看出雅致，在朴素中显现出高贵。    

    奶奶的裤子最下端用绑腿带整齐地绑上。脚也被裹成了“三寸金莲”，穿上尖头的黑色的小鞋子，走起路来总是慢慢悠悠。有一次奶奶让我看她的脚，她脚的后三个指头被整整齐齐地压了脚底板下。她说裹脚是从七八岁时就开始的。    

    奶奶对待老爷特别孝敬，跟老爷说话前都要喊“爹”。爷爷吃饭前，她都会说，“爹，吃饭吧”，老爷吃完饭时，她都要招呼“爹，吃饱了没？” “爹，再吃点吧。”有时老爷也烦这种过于孝敬的作法，但是奶奶还是坚持不懈地做。    

    据父亲回忆，奶奶在当年“低指标”时在村里的食堂帮忙，从没有占过公家的便宜。将自己的饭带回来给家里人吃，自己就吃一种咸菜喝水熬过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我七八岁后，就可以全年吃到白馒头了。在蒸馒头时，奶奶都将自己腌制的咸白萝卜和馒头一起蒸。蒸熟后的萝卜变成了浅暗灰色，咸咸的，软软的，放在嘴中一嚼，真是有点香香的感觉。我也特别爱吃这种咸菜。    

    对待亲戚和朋友，奶奶也是极其恭敬，过分的热情让人有点难以接受。一次我们村里唱戏，外村来了一个亲戚，奶奶见到后，就将人家请到家里，招待吃喝，忙了半天，最终耽误了人家看戏，没有吃完饭就走了，奶奶特别难过，感觉亏待了人家。    

    在我10岁时，同村一个小朋友到我家来玩。我坐在堂屋的大椅子上，让朋友坐在旁边的床上，这时奶奶看不过眼，提示让我和他换换地方。我当时心理特别不满，认为奶奶故意找茬儿，就死活不让。最后奶奶当场训斥我的不懂礼貌。由此，我还忌恨了奶奶半天。    

    爷爷从小在外上班，我从小就在奶奶的房间里睡觉，每天玩得是否开心，穿得是否暖和，奶奶每天都记挂在心，衣服都是奶奶给洗来洗去。

    刚上小学时，有天夜里尿了床，又不敢给奶奶讲，不是怕挨打什么的，只是感觉丢人。于是那天起床后，就自己将被子叠了起来。下午放学后回到家，发现被子晒在院子里。奶奶没给我说什么，可是偷偷地跟妈妈说，发现今天孩子不正常，自己将被子叠了起来，原来是尿床了。当时，我也庆幸逃过一劫。    

    后来，我考上了高中，记得有邻居跟奶奶说，让孩子上什么学呢，还是让他在家里陪着你吧。奶奶说：“孩子能上就让他上去吧。”实际上奶奶还是特别支持我们上学的。    

    我毕业分配到了秦皇岛市，刚开始时奶奶无论如何都记不住“秦皇岛”这三个字。过年时，我回到了家，奶奶说他记住了。我问她是如何记住的呢？她说，东三陵亲戚家姓“秦”，仝庄亲戚家姓“黄”，跟秦皇岛的“皇”字念得差不多。记住这两个，第三个字就好记了。      毕业三年后，我的爱人在当时还是“女朋友”。她来到我家后，奶奶特别高兴，紧紧抓住她的手问寒问暖。据爱人介绍，她嫁到我们家，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被奶奶拉住了她的手。从奶奶这一拉手的动作中看到了奶奶的慈祥，看到了老人的关爱，看到了家庭的幸福。“是奶奶留住了我。”她如此对我说。    

    奶奶去世前几天，我请假回了老家去看望奶奶。当时她原来梳得特别漂亮的纂已经没有了，头发被剪成了短发。因肺部呼吸困难需要吸氧气，脸部变得特别扭曲难受。在我假期休完的那天，她把父亲和我叫到身边，艰难地问“孩子们怎么安排呢？”父亲大声地跟奶奶说，“咱们共有三处宅基地，每个孩子一处。他们结婚后再给你多生几个重孙子”。奶奶连连点头，微笑爬上了奶奶的脸庞。她又艰难地对我说：“你该回去上班就走吧，我好了。”    

    当天晚上，我登上由邯郸去秦皇岛的火车，车还不到石家庄就接到二老姑父打来的电话。我说我已经快到石家庄了，今天刚回去上班的。老姑父说：“你怎么今天回去上班呢？！”说完电话就挂了。第二天，到单位上班时，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他说，昨天晚上奶奶去世了。我顿时泪如雨下。最后也没能回来参加奶奶的葬礼。

    那年过年时，我结婚了，后来又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可是令人遗憾的是奶奶没能等到这一天。如果是她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她该多么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