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
山乡水乡梦回的地方
山乡水乡梦回的地方 
乡愁是寨子里房顶上冒出的炊烟。
乡愁是春夏秋冬变换多姿的梯田。
乡愁是在山沟里戏水打闹捉螃蟹。
乡愁是结伴上山砍柴与下河放牧。
乡愁是春种秋收忙完之后迎新年。
一、袅袅炊烟
大山深处寨子里的那一缕缕的炊烟萦绕在房前屋后，萦绕在树林深处，萦绕在整个寨子里。炊烟不仅萦绕在那山乡水乡，炊烟也萦绕在我魂牵梦绕的梦乡。
山里人计时很少看钟表，多数人是依靠公鸡打鸣和太阳的东升西落来计时。他们依靠这两种计时工具过着相对怡然自得的生活，虽不富裕，却能自给自足。山里人是守时的，每天在鸡叫三次之后，无论屋外是昏暗还是明亮，无论是电闪还是雷鸣。每个家庭里辛勤的母亲这时候都已经起床了，梳洗完毕后就来到灶台前点燃第一把火，一个家庭一天的生活就从这第一把火的火光里开始了。这样辛苦平淡的生活，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月两月，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一辈子。这对于大山里的每一位母亲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只要家里人无病无灾，孩子们走出大山去无论是读书求学还是打工求生，只要不去吃“国家饭”，过年过节能回家一趟，这就是大山里每一位母亲最大的祈求，这也是埋藏在每一位母亲心中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幸福。
无论是清晨，中午，还是下午，几乎无一例外，每个家庭的屋顶上升起的第一缕炊烟总是那个家庭里的母亲亲手创造的。柴火在铁锅下烧得很旺，蒸汽从蒸饭的甑子里不停的冲上房梁，屋顶上烟囱口的炊烟也冉冉升起，就像山里人的生活一样简单而有条有序的进行。
小时候我在我家后面的山坡上放牛，到了快要吃晌午的时候，我就喜欢看爬到油桐树上，头靠在树干上安静看着从每一栋瓦房上升起的炊烟，看着那些炊烟笼罩着整个小山寨。这时我就会幻想，要是能踩在炊烟上飞到更高的地方，看看被大山遮挡住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那该有多好啊！或者是飞到月亮上去，因为月亮是那样的晶莹透亮就和冰糖一样，所以我想飞上月亮去。那时候在我的脑海里那里的肯定是到处都是冰糖，那里的世界很甜，有吃不完的冰糖。我把这个想象的世界当作秘密埋藏在心底。
入冬后，寨子里的人们不再像春夏秋三季那样忙碌了，不是吃饭的时间也会看到屋顶上有炊烟升起，这是因为有远房亲戚来家做客。抑或是家里在为迎接新年做准备，用糯米蒸酿冬米酒，用黄豆蒸酿臭豆豉辣椒酱，当地俗称水豆豉。也有可能是在杀年猪请寨子里的人吃刨汤饭，这时候寨子里的老人小孩轮流欢聚在不同的家庭相似的堂屋里。这时候老人们谈论的话题通常很广，上至国家领导人，下至叫花子汪国友。（据老人们说汪国友是上个世纪的大学生，因为毕业后国家没有给他分配工作，最后神经失常成了半疯半傻的人，流落在我们那个小县城的街头，无人监管。吃垃圾，追货车，被人打便成了家常便饭的事。）回过头一看，小孩儿们吃得满嘴都是油，一副无忧无虑天真活泼的样子。
二、多姿梯田
梯田的春，所有的田埂在这个时节都会披上一件薄薄的绿色纱衣，水田里是灌满了没有蒸发完雨水。走在田埂上，细心一点，就会发现水田里有各种各样的小生命在蠕动，有小蜗牛，有小蝌蚪，有泥鳅，有黄鳝…… 还有一些小害虫也在这时破壳而出。从出生到成熟，从成熟到衰老，最后能活下来并繁衍后代的就算是强者了。在这片梯田的生物世界里，它们在以它们独特的方式展示着生命的意义和自然的伟大，同时也在诉说着生存的不易。
梯田的夏，最引人注目的是由水稻组成的一层又一层在风中翻滚的“碧浪”。在稻田里和田埂上有稻草人在守护着着一层又一层的碧浪，一直守护到最后一棵水稻被割走，稻草人一生的使命就算完成了。碧浪下面的世界是也是一片生机，各种小动物和各种水生植物相竞生长。这个季节，黄鳝，泥鳅，田螺是山里娃最易获得的野味。
梯田的秋，站在梯田底部由芙蓉江江水搬运堆积而成沙滩上抬头往上看，或者是站在梯田的顶部的山丘向下看，一层又一层的金黄波浪，是山里农民用汗水换来的最好的一张成绩单。还有那一袋袋金黄颗粒裹着的白米也是组成这张成绩单最重要的科目，这样的成绩单比课堂上换来的阿拉伯数字成绩单要实在百倍。收割完稻子后，捆扎在树上的稻草分布在梯田的各个角落，一个个草垛组成的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是冬季里耕牛最好的食物之一，也是山里人用来捆扎东西无毒害的天然纤维绳。
梯田的冬，这里的冬季很少遇到白雪覆盖和冰冻灾害，所以这里到了冬季仍然会有一些小昆虫在活动。梯田里到了冬季仍留有充足的水，我们当地俗称泡冬水田，泡冬水田到底有什么好处，年长的老人也说不出一个系统而完整的科学道理，但是祖祖辈辈都这么耕作的，所以就继续延续这样的农耕方法。这或许也算得上是遵循古法顺应自然的古老智慧吧！
无论春夏还是秋冬，稻草人毕竟不能完全代替人，所以梯田里总会有“不速之客”光顾这里。有麻雀、野鹤、野猪、野兔、刺猬等等。麻雀总是在稻子快成熟的时候来，有的麻雀在梯田周边的灌木林里筑巢，有的干脆就在稻草人身上筑巢。等到水稻收割完之后才走。野鹤一年四季都在梯田里觅食，因为这里很少使用农药，所以食物充足。另外来的多数是来搞大破坏的，有来拱坏田埂就走，有的在水稻快收割的时候来稻田里疯狂打滚儿，还有的来了之后就在水田里隐秘的地方打个洞，如果发现不及时水稻就会被旱死。对于这些不速之客当地人只能追赶，除此外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三、戏水捉蟹
童年的我生活在寨子里，没有电子游戏，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高端智能的手机，没有…… 没有了这些自然也就没有了太多的烦恼。没有了这些，我们的娱乐是亲近自然的。
天气热的时候我们会结伴到就近的山沟里去洗澡捉螃蟹，童年的记忆中，山沟里的螃蟹总是捉不完的，每次从山沟里回来总会捉几只到十几只不等的大螃蟹。用油炸和用火烧来吃，这两种是我们最喜欢的吃法。除此之外就是生吃，生吃是别有风味的。生吃完之后我们通常会把螃蟹那一对大钳子里的肉掏空，剩下一个个中空的壳，把一头用拇指堵住当作口哨来玩。
来到山沟里，除了捉螃蟹之外就是戏水，戏水的方式有很多。用竹筒自制水枪，然后把人分成几组，各占据一个水塘来打水战。抑或是在水塘里憋气，看谁憋的时间更长。喜欢投机耍滑的往往是这样的，数完一二三之后，一头扎下去然后立马起来，等到另一个快起来的时候他再一头扎入水里。过一两秒之后再起来，然后装作很难受的样子，一边喘气一边说：“你输了！你输了！……” 另一个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会认输，如果知道真实情况就会过去揍他一顿，当然不是真揍。还有就是比谁潜水的距离更长，比谁游泳的速度更快，比谁游泳的距离更长等等。这样比赛没有任何奖品，也不用不下任何赌注，只是比完之后相互欢快的笑一笑和闹一闹。
四、放牧砍柴
寨子里的每一个家庭都有自己的耕牛，有的家庭养一头，有的家庭养两头或三头。放牛这种相对轻松的农活儿，一般都是由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儿来做。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家里的老人对自己最小的儿子平时也是格外偏爱，在分家之后，多数家庭里的老人是和最小的儿子一起生活。重活儿干不来，闲着不干活儿对于劳动了一辈子的山里人来说是一种折“折磨”，所以像割草放牛这种活儿还是做得下来的。
只要不是下暴雨和大雪，寨子里的老人都会在吃完早饭之后，叫上寨子里的小孩儿一起赶着牛去山坡上或者是去芙蓉江边去。老人是用心的，小孩儿是顽皮的。有老人一起放牛，牛就不会去吃别人家的庄稼，如果没有老人一起，牛去吃别人的庄稼的事儿是时有发生的。去山坡上放牛，小孩儿们就去山林里找野果子。去河边放牛，小孩儿们就去河里游泳和打鱼。看住牛群和羊群的往往是老人，当然小孩儿们去摘到野果和打到鱼之后都会分享给老人，老人会告诉他们哪些野果能吃和不能吃，哪些鱼用来熬汤好吃，哪些鱼用油炸更好吃。在这里老人和小孩儿之间完全没有代沟这样的东西存在。
小时候，和放牛一样有意思的事就是砍柴。几个伙伴一起你呼我喊，全部都聚集到一起之后，有时候会用并不标准声音大声吼叫《太阳出来喜洋洋》，这首山歌是大家都勉强会唱的。有时候聚在一起就是分享从家里带来的烤红薯烤土豆。砍柴是合作完成的，一起砍，一起收集搬运成一堆，一起装在背篼里，最后按年龄从小到大顺序走在路上，在路上累了就会停下玩一下抛石子的游戏，玩得差不多了就把柴背回各自的家中。在天气好的情况下，一天砍三背篼柴禾背回家。这样并没有让我们感觉到累，反而在心里有一种充实感。
夏季的深夜，野猪会来偷吃山坡上的玉米。夜里我们就会去玉米地里追野猪，野猪怕火光，我们就烧一堆火，一边烤玉米一边大声说话，野猪就不敢靠近玉米地。不过也有例外的情况，有的野猪根本不怕人，用火把都很难把它们赶走，有时候它还会攻击人，这时候就不是我们追赶野猪，而是野猪追赶我们。我也被长有獠牙的老野猪吓哭过，不过我跑得快，它并没有伤害到我，又加上大人们及时追赶，野猪才被吓跑了。
五、辞旧迎新
忙碌了一年之后，我们迎来了新年，在外打工的和在外读书的都回到了家中，农历腊月三十和正月初一这两天，我们会很早就起床。这两天我们可以不去砍柴和放牛，我们会和大人一起来到自己家的祖坟上，把祖坟上的杂草全部清理掉，给坟添上土。焚香，烧纸钱，放鞭炮。然后我们就在有坟的地方跑来跑去捡那些还没有炸完的鞭炮，那一段时间里，裤包里除了糖果之外就是一个个零散的鞭炮。到了吃饭的时候也不愿意回家，有时候是被大人扯着耳朵拉回家的。
到了夜里，我们可以在寨子里到处跑，平时是不让我们在深夜里随便出门的。跑累了就回到家中，听爷爷奶奶讲他们以前的事。他们会说他们生活的童年时代有多么的不容易，现在是多么的幸福。我记得我爷爷对我说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过年都不敢在家里睡觉，都跑到有坟的地方和有山洞里去睡。”我问他：“为什么要去那些地方睡呢？”他说：“在家睡，深更半夜就会被国民党抓壮丁。” 我爷爷的大哥也就是我的大祖父就是被抓去当国民兵的，最后听说是死在了淮海战役的战场上的，具体是怎样的，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了，总之我大祖父是被抓去后就再也没回来。爷爷奶奶除了告诉我这些之外，他们还会告诉我：“你要记住我们姓田的字辈，仁宏太宗庆，兴应景维茂，这十个字就是我们的字辈，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是这十个字字辈姓田的，都是同一个祖宗的后代。”这个已经无法确切的考证了，但是我爷爷告诉我这是祖祖辈辈口传下来的，不会有错。于是我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把这十个字记了下来。我爷爷还告诉我要多识字多读书，再穷都要多识几个字多读几本书。我爷爷是读过三字经和弟子规的，读了这两本就没有读过其他书了。他在教育我父亲他们的时候，他会经常说：“对人对事要讲仁讲义。”
在春节这样难得相聚的日子里，家人能够聚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吃一顿年夜饭，然后听听老人们讲讲过去的生活和过去的故事，这对普通农民家庭来说就是幸福。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样欢聚的日子反而越来越少了。一个大家庭里有的出去打工，有的出去读书，家里只留老人在家。耕地荒废了，梯田荒废了，家里不养牛也不养羊了。寨子里出去赚了钱的都在镇上和县城里买了房，如今寨子里基本处于荒废状态。但是最近从老家传来一个好消息，当地政府准备开发那里，到处都修了公路，房屋危建，要搞新农村建设。我心动了，我不想每年都到了假期就乘着火车从一个还没有熟悉的城市流窜到另一个不熟悉的城市。我想回到我离开了很多年的山乡水乡，回到那个宁静祥和的寨子，回到那有童年记忆的地方，回到那魂牵梦绕的故乡。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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