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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婆子(4)

时间:2016-09-27   作者:荒村一叟 录入:荒村一叟  浏览量:949 下载 入选文集

    他家五口人,每年可以分到十丈多一点的布票,分布票对他家来说就等于是“分红”,因为一尺布票可以卖到二角钱,实在需要给孩子添件把衣服时就卖掉些布票,再用卖布票的钱买几尺花布。高得财从来没添过新衣服,他的那一身军装一直穿了好多年,黄色被洗成了灰白,上面还补了不少不同颜色的补丁,夏天,他都要打几个月的赤膊,只穿一条短裤头,烈日下也只披一块见方不足三尺的白粗布披肩,那块布,既能当上衣,下河洗澡时还能当毛巾。翠云在穿着上面的花费要比得财“奢侈”些,因为,年轻的妇女不能像男人那样打赤膊,在漫长的夏天里,她们至少每人要有两条可以换洗的短裤和两件短袖洋布上衣。我们那里都习惯将短裤叫“昆子”(昆字还应该有个衣旁),那种短裤较宽大,是可以单穿着干农活的,与现在的内衣是两码事,那时农村中的妇女还不知道什么是内衣。生过孩子的女人,穿的褂子旧一点破一点也不大要紧,唯独她们的昆子要结实,马虎不得,有时候在田里干活一不小心将旧昆子绷开了一条缝,就不得不用手捂着屁股跑回家去换衣服。那样令人十分尴尬的事那些年时有发生,记得翠云就碰到过不止一次。那时,做昆子的布全是用的洋布(一种较薄的棉布),一是图价格便宜,只有三四角钱一尺,二是图热天穿在身上凉快,但不经穿,看起来还是好的,其实已经没得“身份”了,经不起折腾。

    翠云在这方面倒也不大在意,她的表现常常比别的妇女还要“侉”一些,她不但会在大庭广众的场合中旁若无人地给孩子喂奶,甚至晚上在外面纳凉时干脆光着上身,在皎洁的月光下,她的两个大白奶子常常让那些在一起纳凉的光棍汉们想入非非。为此,后来队里有人在背地里给她起了个诨名,叫她“侉婆子”,当着她的面就叫她“二婆子”,时间长了,她父母给她取的那个很好听的闺名就渐渐地被人们淡忘了,三十岁还不到的她在远处看就像是一个老婆子了。那时有了两三个孩子的农村妇女大都是这样的,有一句俗话叫“蓬头赤脚领儿女”,她们短暂而苦涩的青春年华随着一个个孩子的降生很快就成了遥远的记忆。

    我当村支书的那些年,高得财被队里照顾安排到集体猪场上养猪,其实也说不上是照顾,活儿特别脏不说,还只能拿到一个半劳力的工分。只是活儿轻巧一些,能挤出一点时间来照看孩子,那几年,他家孩子的状况实在是惨不忍睹,最大的一个才六岁,一个四岁,一个两岁。他们夫妻二人上了工,家里就靠那个六岁的儿子带两个小的,有时负责带弟弟妹妹的“大人”只顾自己出去玩了,四岁的弟弟就跟着他,还不会走路的小妹就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有一次还被老鼠啃掉一个小脚肢头。高得财当了“猪倌”后,家里的情况就好得多了,他可以将那个最小的带到猪场里,上午该干的活儿干完了还能回到家里烧中饭,翠云从田里回来也就能吃到了一顿现成的。队里对他能做到这样人性化的安排,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那时对退伍回来的军人没什么特别照顾,只是到了旧历年底,村里会象征性地敲锣打鼓送几张年画和一张“光荣人家”给他们。像高得财这样的共产党员每年还要缴五角钱党费。这段时间里,虽然翠云做的工分比得财多,但得财却包揽了全部家务活,他不但会洗衣做饭,还会缝缝补补,当了几年兵的人大都会做些针线活,不过,人们一见到那种粗针大线就知道是出自男人之手。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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